伴生靈沒有抵抗, 任由融合了項衡元神之力的靈火將自己完全吞噬。


    它位於火光中心,略透明的皮膚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使得這團火焰像極了燭火,而它便是燈芯兒。


    “陰長黎, 我是否可以問一句, 你認為我是盜走天武神箭之人, 是猜測, 還是我說了什麽話, 做了什麽事,引起了你的懷疑?”


    伴生靈輕聲笑,“比如, 你發現我在與你鬥法之時, 刻意隱藏實力,假意被你壓製,不得不聽從於你們,順水推舟的送項海葵假扮鏡靈去偷陣盤?”


    陰長黎搖頭:“不,是時間不對。”


    伴生靈疑惑:“什麽時間?”


    陰長黎:“帝君之所以知道舒羅耶在造‘神器’,是你提醒他的。”


    它的解釋是,舒羅耶的噩夢曾經流入夢獄。


    它窺見他造了個‘神器’, 毀滅了整個天族。


    伴生靈點頭:“對。”


    “不對。”陰長黎冷澹道, “你窺探到舒羅耶的噩夢之後,並沒有立刻告訴帝君,你是隔了許多年才說的。”


    故而,帝君去殺舒羅耶之時, 並未從舒羅耶身上發現神器的下落。


    那柄尚未完工的神器,早就轉手給了陰長黎。


    而陰長黎也早已和舒羅耶“決裂”,叛逃彼岸城許多年了。


    再一個,舒羅耶怕自己的意識被人提取,交付神箭以後,便將這部分的記憶抹除了。


    既已抹除,就不會再做相關的夢。


    所以陰長黎非常確定,伴生靈在舒羅耶的噩夢裏,很清楚的知道“天武神箭”的存在。


    它不會告訴帝君,因為它比誰都希望神箭可以鑄造成功。


    然後它再盜取神箭,用來穿透噩夢之獄與現實世界之間的“壁”!


    萬萬沒想到,舒羅耶造箭途中多了個兒子,將神箭扔給了陰長黎。


    陰長黎的性格比較自由散漫,做事遠沒有舒羅耶專注。


    一天十二個時辰,舒羅耶能埋頭苦幹十一個時辰,他撐死製造一個時辰,就跑去幹別的了。


    伴生靈太過著急,不得不偽裝成玄天鏡靈,將神器的事情告訴景然。


    並誇大其詞,說神器足以毀滅整個天族,逼的景然不得不重視。


    明知神箭已在陰長黎手中了,它還將舒羅耶曝出來。


    是為了用舒羅耶的死,來刺激陰長黎。


    “此後帝君不斷逼迫我,殘害我的族人……”陰長黎稍作停頓,神魂火光映入他雙瞳,“都是因為你希望我能在這種逼迫之下,盡快打造完成這支神箭。”


    可結果再一次令它失望了。


    神箭剛一打造完成,就被陰長黎送去輪回了。


    壓根兒就沒給伴生靈反應的機會。


    陰長黎梳理著前因後果,伴生靈雖未承認,但它起伏劇烈的胸口,足以證明它也很氣憤。


    大概沒想到這對結拜兄弟,造個神箭這麽能折騰。


    陰長黎接著道:“現在想來,帝君之前為求一線生機,拋下一切去轉世渡劫,去到小葵所在的世界,也是你以鏡靈身份引導他的吧?”


    將天武神箭送去輪回之後,連陰長黎都不知道它會去往何方。


    他也曾試圖尋找過,畢竟為了這支神箭,舒羅耶和他付出了太多,就這樣丟給天道去抉擇,未免心有不甘。


    用盡所有手段,毫無頭緒,才放棄了。


    但陰長黎無計可施,不代表伴生靈也沒有辦法。


    這一片噩夢領域不知存在多少年了,伴生靈偽裝成玄天鏡靈,都不知已經送走了多少天族帝君。


    陰長黎的歲數或許隻是它的零頭。


    窺探著曆史長河裏流淌著的無數夢境,它的閱曆,早已浩瀚的已經無法估量。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拋開恩怨,陰長黎是真的好奇,“你究竟對帝君使用了什麽秘法,讓他能夠追著神箭的腳步轉世?”


    確切的說,不是追著神箭,是追著舒羅耶。


    天武神箭大部分是由舒羅耶打造的,陰長黎隻負責收尾。


    神箭沾染了太多舒羅耶的靈感,而帝君與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人靈感同源。


    伴生靈定是使用了某種秘法、經過某種精妙的計算,令帝君在轉世時,循著那道靈感軌跡而去,最終去往地球。


    地球那麽大,竟就與神箭轉世的項衡同在一座城市。


    這不是天道的安排,是伴生靈的“計算方式”夠準確。


    景然一直以為,是他的“天道爸爸”將他送去了項海葵身邊,這是天道給予天族的一線生機,他必須牢牢抓住。


    為此他不惜和項海葵反目成仇。


    不曾想,竟隻是伴生靈的一場騙局。


    素來自傲的天族帝君,痛苦的走一遭輪回,僅僅是為伴生靈追蹤天武神箭的轉世之地罷了。


    活脫脫一個工具人。


    陰長黎譏笑著漾起唇角,笑容旋即止在臉上。


    嘲笑誰呢?


    除了伴生靈,他們所有人都被耍了。


    ***


    天界。


    項海葵背著劍匣,大搖大擺的走出神宮巍峨的門樓之後,腳步便停了下來。


    擺放玄天鏡的天道神宮和存放山海族陣盤的聞天宮同在王都,卻並不是緊挨著的,中間隔著幾座山。


    飛過去並不遠,問題是項海葵完全不知道聞天宮的方位。


    “你離開神宮是想去哪裏?”景然提著玄天鏡走上前來,停在她身側,保持著一定距離。


    打從項海葵從神鏡裏跳出來,他的窺探就沒有停止過。


    想不通從未現身過的鏡靈,為何會是項海葵的模樣。


    項海葵倚著凋滿古怪符文的門樓柱子,遠遠眺望山峰之間一座玲瓏剔透的拱橋:“去聞天宮。”


    景然微微偏頭,盯著她高挺的鼻梁:“哦?去本君的王宮做什麽?”


    項海葵直言不諱:“看一看陣盤。”


    景然眉峰一蹙,聲音收緊:“封印山海族囚徒的陣盤”


    項海葵對上他的視線:“不然呢?”


    數以百萬計的種族裏,天族的對手一直是山海族,其他種族即使有被囚禁的大佬,陣盤也不會存放在王宮內,由帝君親自看管。


    景然沉默不言。


    對視過程中,“她究竟是誰”壓倒了“她想幹什麽”。


    是不是真的玄天鏡靈不清楚,但她……應該不是項海葵。


    外表容易偽裝,眼神卻不易。


    她看他的眼神不對,有些過於平靜。


    一時間,景然有些失望。


    他的態度添了幾分謙恭,眼神卻多出幾分冷漠:“看來鏡靈前輩此番忽然現身,是為了那些陣盤?”


    項海葵再一次拿出陰長黎給的說辭:“我預感那些陣盤可能會被盜走,想親自過去感知一下。”


    景然毫無遲疑:“不可能。”


    項海葵:“敢問帝君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景然:“本君……”


    項海葵不等他說話:“先前轉世渡劫爭取來的大好機會,難道不是被你搞砸的?”往他心口冷瞥一眼,“怎麽,好了傷疤忘了疼?”


    臉色驟沉,手指重重捏了捏玄天鏡框之後,景然沉聲道:“回宮!”


    立刻便聽一疊聲鳳鳴,伴著樹葉婆娑的沙沙聲。


    項海葵循聲望過去,幾十隻彩鳳從穀底飛上來。


    並不是想象中的彩鳳拉車,天族帝君真正的座駕是一隻巨大的龍龜,龜背上扛著個八角涼亭——項海葵對這種龍龜並不陌生,山海霸下族,霸英老哥的同族晚輩。


    而彩鳳不過是墊腳石,在地麵與涼亭之前錯落有致的列隊,充當階梯。


    它們都是當年戰敗後投降者們的後代,自幼接受天族灌輸的思想,已經沒有幾分山海族的觀念了。


    當然,山海族也不再承認它們,稱呼它們為天獸。


    “請。”景然踩著彩鳳逐級而上。


    項海葵抬腳跟上。


    步入涼亭,等兩人都坐穩後,層層紗幔自頂部傾瀉,隨風輕擺,龍龜開始緩慢移動。


    是真的龜速,急性子估計直接跳下去自己翻山了。


    項海葵心裏有鬼,又厭煩和他待在一起,自然是坐不住的。


    朝著對麵閉目養神的景然張了張嘴,又忍住了。


    從學長到帝君,景然這一處倒是沒怎麽變,喜靜不喜動,日常老年養生。


    項海葵將目光移去亭子外麵,欣賞風景。


    腳下的山脈高低起伏連綿不絕,和人間一樣。


    她聽陰長黎講過,這個世界就像一株大樹,天界位於樹冠,人間則是樹幹,冥界身處樹根,那些孕育奇怪種族的空間,掛在大大小小的樹杈子上,


    項海葵在心裏構建出這株大樹,自己如今正站在最高處。


    爹在樹幹的某一節。


    小白和路溪橋此時應該還在“拯救”那些小種族的首領,他倆在樹杈。


    師父被封印的萬骨窟,也位於樹杈。


    至於老板身處的噩夢之獄,應該算是這棵大樹的一道影子吧?


    景然慢慢睜開眼睛,看她一眼,又看向兩人中間桌麵上的玄天鏡。


    “獨孤凝。”他忍不住傳音給暗衛。


    “屬下在。”


    “你看到的是誰?”


    獨孤凝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趕緊回話:“是項……姑娘。”


    自從項海葵出現,獨孤凝的每一條神經都緊緊繃了起來。


    他自小就被家族送來跟在帝君身邊做貼身護衛,主要的充當盾牌,替帝君抵擋危險。


    帝君的過分強大,使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個雞肋。


    但經過彼岸城一戰,獨孤凝怕極了眼前這個看著不太聰明的女人。


    不但有本事重創帝君的身體,還能令帝君喪失沉著。


    “你看到的也是項海葵?”景然不太相信,又問一遍。


    獨孤凝不明白他詢問的用意,隻篤定道:“是的!”


    “那看來不是。”景然再度閉上眼睛。


    他想到一種魔物,沒有固定的形象,自己心中的欲念是誰,看到的就是誰。


    曾有個小族刺殺他時,就曾祭出過這種魔物。


    但對景然不起作用,他沒有欲念,入眼是一團黑氣。


    既是如此,現在為何會懷疑她是魔物?


    這個念頭一起,他禁不住再次皺起眉。


    龍龜的速度似乎越來越慢了,一座座建築開始進入項海葵的視野,這便是聞天宮。


    整個天族的權利都集中於此,可想而知它的宏偉。


    但整體色調偏暗,風格一板一眼,給人的感覺很是壓抑。


    項海葵喜歡富麗堂皇的建築風格,多看王宮幾眼都有些透不過氣。


    不過倒是很配身邊穿著修身黑袍,眉眼冷硬的景然。


    龍龜尚未落地,一眾守衛們已經紛紛下跪恭迎。


    等踩著彩鳳落地,項海葵抬頭看著宮門樓上高掛的匾額,規規矩矩寫著聞天宮三個字,其中“宮”字的兩個口內,各有一個劍洞,都是被她師父紮出來的。


    不是沒換過匾額,但換了還會被紮,索性便不換了。


    透過繚繞的雲,項海葵彷佛看到當年師父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氣憤而來,將長劍當標槍使的模樣。


    當然,還有漫天大雪下,一身縞素跪在這裏向景然表示臣服的少年。


    那會兒無意中從奶狗老板意識夢裏看到這一幕時,她同情的很。


    此刻“現場考察”,站在老板曾跪過的地方,帶入一下,她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對於有心理陰影的老板來說,聞天宮恐怕是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她來偷陣盤,他輕易應允,還親手將她送來地獄。


    那麽,他此刻究竟在麵對什麽?


    ****


    噩夢之獄內,伴生靈一直被項衡的魂火焚燒,魂火越燒越旺,它卻始終不見一點異樣。


    這正是判斷標準。


    說明它體內蘊藏著天武神箭之力,與項衡的魂火產生了共鳴。


    陰長黎:“還不肯承認?”


    事已至此,伴生靈開了口:“你猜的沒錯,我慫恿帝君轉世渡劫,隻是用他來確定天武神箭的轉世之地。”


    盡管陰長黎已有九成九的把握,聽它親口承認,心頭仍舊一沉。


    他一拂袖收回魂火:“鎖定項衡以後,你發現無法直接奪取他被封存於靈魂內的力量,於是操控了他的妻子沉芸,日積月累,徐徐圖之,慢慢攻破……”


    “不。”伴生靈搖了搖手指,“小燭龍,不是我無法直接奪取,是我不能。”


    當年,伴生靈的一縷神念跟隨轉世的景然來到地球。


    再找到項衡之前,通過不斷出入當地人的夢境,伴生靈無意中發現,那個叫做地球的世界,瞧著靈氣稀薄,卻有不少修仙者隱匿在普通人的生活中。


    而這些修仙者被一個聯盟統一管理,這個聯盟名叫“華夏特殊事件調查部門”,簡稱“特殊部門”。


    伴生靈原本想著神箭轉世化形來到地球時,或許會產生一些異像,沒準兒聯盟會有記錄,便試圖進入聯盟盟主的夢境之中搜尋一下。


    它還記得,盟主名叫曲宋。


    僅有八品修為,它入他的夢並不困難。


    卻沒想到,才剛潛入曲宋的後靈境,便觸發了他父母一方留在內的保護禁製。


    頓時,靈境內一陣天崩地裂,險些將它這一縷數萬年才修出的神念震散!


    禁製的威力,充分說明了他父母一方的修為境界。


    且還是超越五行之力的神秘力量,與“天武神箭”、“天狂劍”這類相似。


    “華夏聯盟不像你我認知中的修仙組織,倒像一個俗世衙門,做事處處有章法,條條講律例。”總之,在找到項衡之後,伴生靈根本不敢強行奪取,不然神箭之力驟然出世,必定會被聯盟察覺。


    根據華夏修道者律例,一定會追查此事,沒準兒真讓他們翻山跨世界的追來噩夢之獄。


    三千世界沒有他們不敢去抓的“嫌疑犯”,不管對方是何等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當然,伴生靈也不是怕他們。


    隻是在獲得自由與永生以前,它不想多惹麻煩。


    它哼笑一聲:“小燭龍,你以引魂之陣,將項海葵召喚來這個世界,鬧出了動靜,多半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陰長黎今日第一次知道,原來小葵的故鄉竟然存在修仙者,且還有令伴生靈都忌憚三分的人物:“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會破碎虛空前來抓我?”


    伴生靈道了聲“是”:“管你什麽原因,小葵是土生土長的華夏人,你擅自擄走華夏公民,已經觸犯了他們的律法,他們當然會尋找小葵以及拘捕你。”


    陰長黎表情微驚。


    伴生靈:“隻不過咱們兩個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不同,距你擄她來,地球才過去幾個月,不然早來了……華夏聯盟有座監獄,名天羅塔,一旦被關進去,哪怕你有通天本領,也逃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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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長黎聽著,陰鬱的臉色逐漸恢複一抹神采:“真好。”


    這下輪到伴生靈愣了。


    陰長黎如釋重負的笑出聲,他還沒有想到將小葵送回地球的辦法,華夏聯盟的人若真有本事來此,將小葵接回故鄉,那真是再好不過。


    再一個,若小葵知道自己失蹤後,家鄉一直有人在竭盡所能的找尋著她,哪怕素不相識,隻出於同胞道義,心裏也會開心的吧?


    會的。


    身處暴風雨裏太久了,僅僅一線陽光,都能輕易照進她心裏去。


    想到這裏,陰長黎的心情再次沉重起來,眼神冰冷的看向對麵的伴生靈。


    怒意在他胸腔升騰,風雨欲來。


    “小燭龍。”伴生靈略微向前走了一步,“你明明絕頂聰明,為何在有些事情上總是犯傻呢?”


    它指的是陰長黎打算選擇性放出山海囚徒之事。


    陰長黎不接它的話茬:“你是從何時開始操控小葵的母親、沉芸的?”


    伴生靈不答反問:“你明明有實力成為三界霸主,為何非要扶持白星現成為天族之君?”


    陰長黎勾唇不語。


    伴生靈質問:“想以最小的犧牲去平定戰亂、平衡各族?陰長黎,你是將自己當成神了嗎?”


    陰長黎無視它的譏諷:“我隻問你,你是從何時開始操控沉芸的?是操控之後才去接近項衡,還是在沉芸有孕以後?”


    伴生靈皺了皺眉:“這很重要?”


    陰長黎給它一個“非常重要”的眼神。


    它操控沉芸的肉身,一定是在小葵出生之前。


    這樣,小葵才能在母體內多少吸收一些伴生靈的魔靈之力,將遺傳自項衡的神箭之力衝銷掉了。


    出生以後,成為一個沒有任何天賦的普通凡人。


    陪伴小葵五年,小葵記憶中的“母親”,是伴生靈無疑了。


    但它是在沉芸懷孕之前奪取了肉身,還是之後,卻仍有差別。


    伴生靈思忖,明白陰長黎在意的“細節”了。


    它走到宮殿門檻之前,舉目望天,那裏永恒的掛著一排妖冶的紅月。


    不知是觸及了回憶,還是在斟酌該怎樣回答,它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


    聞天宮門前,景然發現她不曾跟上來:“鏡靈前輩?”


    項海葵收起心思,提步跟上去。


    等到她走近,景然先轉身:“前輩瞧上去極為憂愁?”


    項海葵從他語氣聽出了質疑,翻譯過來就是,玄天鏡靈身為天道使者,得有幾百萬歲了吧,情緒為何還會輕易外露?


    根本不該有情緒才對。


    她心裏“呸”了一聲,說道:“換成你是我,百萬年了,眼睜睜看著天族一代不如一代,老胳膊老腿了還得親自出馬收拾爛攤子,你也憂愁!”


    果然,前方高大昂藏的身軀像被點了穴,僵硬片刻。


    “這邊請。”他再往前邁步時,已經遠在十幾丈外。


    項海葵追上去。


    幾十個瞬移之後,來到景然的寢殿。


    殿外守衛重重,而且絕對不隻眼睛能看到的這些,自從項海葵靠近,便已有無數神識投來她身上,刮骨一般。


    天狂在匣內不斷震顫,危險預警一浪高過一浪。


    它許久不曾如此“緊張”過了。


    天族第一劍獨孤壑不在這裏,守衛暗衛再多再強,天狂也不該出現這種反應。


    看來,刺激到它的是山海族的陣盤。


    那些陣盤就放在景然的寢殿裏,每個陣盤內都有被囚者的氣息,整整三十七位山海巨佬湊在一起誰不怕?


    項海葵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進寢殿。


    這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先前在彼岸城的時候,她也是這麽跟進跟出。


    六個宮娥等殿門關閉之後,抬起頭麵麵相覷,紛紛傳音詢問獨孤凝。


    她們六個能來貼身伺候帝君,無不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帝君渡劫歸來,先去了彼岸城,還帶著一個人族小女孩兒同吃同睡,寵愛有加,自然就有畫像從冥界傳來她們手中。


    她們都知道項海葵的容貌。


    “獨孤哥哥,這是怎麽一回事,先前不是說這小姑娘僅僅是帝君對付長黎君的籌碼麽?”


    “帝君重傷,難道不是她做的?”


    “這怎麽還給接回天界來了?真是從天道宮接上來的?原來天道宮有通往人間的井?”


    不,重點是天道宮除了王族之外,曆來是不許外人入內的,連王後都沒有資格。


    “單瞧言行舉止,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嬌俏可人,是個美人,從看到畫像時便知道。但她們都是聰明人,也知道單憑容貌,絕不可能入了那幾位“大人物”的眼,必有過人之處。


    孤獨凝被她們問的頭大,一言不發,假裝沒有接收到。


    隻給六人中的文胭提了個醒,誰讓文家與他們獨孤家交好:“千萬不要招惹她。”


    文胭提了口氣:“帝君莫不是真對這位姑娘動了心?”


    獨孤凝沒有回答。


    文胭擰著眉頭,想起家中私自分|身下界的一位表兄,被抓回幾次了仍舊往人間跑:“總說人族女子極有風情,看來不假……”


    獨孤凝:“嗐,項姑娘的風情我沒發現,隻知道她瘋起來真的是令我……畢生難忘。”


    文胭訝異:“瘋?”


    獨孤凝不再解釋:“總之安分點兒,別小瞧她。”


    看不起人族,視他們為低等種族,是天族從上至下的通病。


    ……


    寢殿裏,項海葵緊張的捏著拳頭。


    景然的手掌已經放在開啟密室的機關上了。


    他臥房內共有兩個密室,一個存放著山海族的陣盤,一個用於收藏從各族搶來的寶物。


    未必值錢,但如同玄天鏡之於天族,那些寶物各具意義。


    純粹是當成戰利品才收集的。


    密室機關很簡單,就是牆壁上兩個金屬製的圓形凸起物,有些像指紋鎖。


    “前輩。”機關剛要亮起,景然忽然放下了手。


    項海葵心裏咯噔一聲。


    景然側身看向她,目光中的探究與審視越來越濃厚:“您這一路也看到了,有本事進入聞天宮,躲過護衛和禁製結界之後,來到本君寢殿的,現今不會超過三人。更何況,這機關唯有感應到我的靈感才會啟動。”


    靈感是天族特有的,血脈至親會相近,但絕對不會相同。


    項海葵嗤之以鼻:“那寒棲怎麽辦到的?”


    先前寒棲支走獨孤壑,曾潛入密室改動過戚隱的封印陣盤。


    他沒有“靈感”可以提供給機關,也偽造不出“靈感”來欺騙機關,但他有本事拆掉機關。


    機關再靈敏聰慧,本體仍舊是個法寶,難不住寒棲。


    提及此事,景然的眼底晦暗三分:“本君可以向前輩保證,他現已經辦不到了。本君心中清楚,現在這些陣盤,最有可能被他盜走。”


    這話說的項海葵不懂了:“寒棲應該比你更不希望這些山海囚徒被放出來吧?”


    在寒棲眼中,師父一幹人都是毫無人性的殺戮機器。


    景然神色陰鬱:“那是從前,我大哥留了個兒子,成了陰長黎的奴仆。雖已被養成廢物,終究是王族血脈,難保寒棲不生出其他想法……侍奉本君不易,操控那個廢物卻很容易。”


    項海葵蹙眉。


    看來老板派小白去拯救那些小族首領,讓他去和寒棲為敵,用意很深啊。


    景然見她露出思考的神色:“前輩莫非擔心陰長黎?”


    項海葵搖頭:“我知道他辦不到。”


    戰敗投降那會兒,陰長黎被天族烙下了山海賤民的印記。


    印記的作用並不隻是羞辱,項海葵聽他解釋,那印記類似追蹤定位報警器。


    如此,天族才能安心將他們送去各地勞作。


    當然,陰長黎早已找出了洗掉印記的辦法,可印記畢竟在身上刻了一百多年,還恰好是他從小蛇長成大蛇的成長期,再怎樣清洗,總有零星力量浸入了骨髓裏。


    正是那零星印記,如被景然扼住咽喉,他可以潛入天界其他區域,卻無法踏足王都,無論怎樣躲藏,必定暴露。


    景然的手距離機關更遠了:“所以您此次感應天道,應是有誤。”


    項海葵知道不會那麽容易,他仍舊懷疑她的身份,便再次拿出陰長黎教的對策:“那件滅天神器,你知道是什麽了?”


    景然看她的目光深了幾分:“莫非前輩……?”


    項海葵搖頭:“我不知道。”


    景然皺眉思索:“神器能滅我全族,不該是用來盜取陣盤的……”


    山海囚徒們驍勇善戰不假,卻也不是對付不了,否則當年不會被囚。


    如今即使多了陰長黎這個首領,天族不幸戰敗,也不可能滅族。


    項海葵看著他思考,知道他必定是寧可信其有。


    果不其然,他的手踟躕著又移去機關上,掌心逐漸釋放出純正的金色光芒。


    她屏住呼吸,一顆心再度提起。


    隨著他喊一聲“前輩”,那金光消散了!


    媽的,項海葵磨著後牙槽:“又怎麽了?!”


    景然沉聲問:“先前您預感到‘神器’的存在時,在玄天鏡上寫了什麽,您可還記得?”


    項海葵冷笑:“你可真是夠多疑的。”


    可惜,陰長黎早知道他會問什麽了,提前問了伴生靈。


    他還交代,不能不假思索的回答,演技差就低頭看鞋尖,心裏數七個數。


    照做之後,項海葵抬頭背誦:“令兄之手,或有神兵,天族傾覆,隻在朝夕。”


    景然眼底的疑雲終於散去了。


    掌心金光再次亮起,且越來越耀眼,從項海葵的角度看,他像是握著一個小太陽。


    不過幾個瞬息,“小太陽”竟又熄滅了!


    項海葵怒上心頭!


    手指有節奏的點著牆壁,景然沉吟道:“無論本君怎樣尋找,都找不到一個合理解釋,鏡靈前輩為何會和項海葵一模一樣?”


    包括譏諷他的腔調,“您能否打開劍匣,本君想要瞧瞧匣中之物。”


    總不會連天狂都能複製出來吧?


    那可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劍。


    捅過他的心髒,吸過他的血氣,靠他達到了巔峰。


    他應該分辨的出來。


    項海葵臉色鐵青,緊緊繃著雙唇。


    景然看她這幅神態,目光逐漸深邃:“您也說了,天族一代不如一代,本君無能,被天狂所傷之後,傷勢至今未曾痊愈,實在不敢冒險,還望前輩見諒……”


    項海葵的耐性完全被消耗光了,隻想怒回一句“是嗎!我年紀大了,脾氣不好,揍人特別凶,你也多見諒”!


    然後抄起被放置在桉台上的玄天鏡,朝他腦門哐當砸過去!


    她敢,但是不行,這一砸便不打自招了。


    陣盤僅僅一牆之隔,能否將師父提早救出牢籠在此一舉,必須冷靜!


    而檢查天狂這一點,老板也算到了。


    沒辦法在天狂身上動手腳,需兵行險著。


    項海葵解下肩帶,將劍匣提在手中,遞過去。


    景然伸手去接。


    項海葵問:“你轉世歸來已有多時,修為已經完全恢複,為何還不舍棄人身皮相?”


    她驟然一句,景然伸出的手頓在半空。


    項海葵微抬下巴:“傷勢未愈不影響你恢複原本的皮相吧?”


    景然重新按上劍匣:“不過皮相而已。”


    “而已?”項海葵肆無忌憚的打量這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屬於“學長”的臉。


    景然忽覺臉上有些火辣,閃躲著她的視線,手在劍匣邊沿不自然的遊移。


    項海葵目光如炬:“你不換皮相的原因,或許就是我會化出這幅皮相的原因,我比帝君更好奇,不妨說來聽聽?”


    他的唇瓣動了動。


    “皮相罷了,前輩何必這般執著。”匣子燙手似的,景然把手收了回去,再度覆蓋牆壁上的機關。


    金光閃耀的項海葵不得不別開眼睛,心中卻是一聲冷笑。


    嗡……


    密室大門緩慢開啟。


    天狂震顫的頻率已經突破記錄了,若不是景然在前抵擋了一部分,撲麵而來的濃厚妖氣,幾乎衝撞的項海葵吐血。


    她強行穩住,平複劇烈的心跳,重新背上劍匣,抱走玄天鏡,在心中默念步驟。


    進去之後,假裝感知天道的預示,讓景然先出去。


    將陣盤裝進陰長黎給她的乾坤袋裏,同時念法咒催動玄天鏡,伴生靈或者血修羅感應到後,便會開啟連接噩夢之獄的通道,接她回去。


    若是景然警惕性太強,執意不走,那她唯有直接化蛟龍,將陣盤全部吸進肚子裏,催動玄天鏡,以蛟龍形態回去。


    鏡子與噩夢之獄之間的通道,不是那麽容易通過的,隻要伴生靈不想讓景然入內,他就進不來。


    項海葵倒是真想讓他見一見伴生靈,想看他知道高高在上的天族被一個噩夢靈耍的團團轉之後,會是什麽表情。


    但伴生靈肯送她來偷陣盤的條件,是不得暴露噩夢之獄的存在。


    立過誓的,不敢亂來。


    “請吧。”門開了好半天景然才說話。


    項海葵抱著玄天鏡從他身邊經過:“我進去感應一下,你在外守著。”


    景然遲疑:“嗯。”


    項海葵:“關上門。”


    他又觸碰了下機關,兩扇玉石大門緩慢合攏。


    項海葵心生疑惑,他答應的也太爽快了吧,該不是發現了什麽,想將她困在這裏?


    無所謂,玄天鏡在手,困不住她,還正和她意。


    項海葵本想轉頭給他一個嘲諷的笑容,卻正好見他閉上眼睛,兩指揉捏著眉心,一副心煩意亂的容態。


    項海葵上揚的嘴角快速垂了下來。


    老板說這是賭,賭景然對她還是有情分的。


    以他的驕傲,心裏不會承認,逼問之下應會亂了分寸。


    說這話時,老板的表情還有幾分苦澀。


    如今看來景然的確是亂了分寸。


    所以,他對她……有情?


    項海葵確定的很,先前她對景然而言,不過是個有些喜歡的寵物,養在身邊逗個樂,還正好利用一番。


    若真有情也是在她捅他之後。


    曾經滿眼是他,不顧生死撲上去抱住他雙腿的女人,突然決絕的驚天動地,他受刺激了,他被震撼到了。


    這是情嗎?


    這是賤!


    那些浪子回頭、渣男幡然醒悟的戲碼,從前項海葵最喜歡看。


    真發生在自己身上,隻覺得惡心。


    更何況,這賤人根本不會有什麽醒悟,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了。


    所有一切,統統都是她這個低賤的凡人女子不知好歹罷了。


    石門完全合攏之前,項海葵提前轉身。


    背對著他,眼神冰冷,頂著駭人的妖力朝密室深處走去。


    一個蘿卜一個坑,三十七個陣法盤有規則的漂浮在頭頂上。


    陣法盤從外型上和風水羅盤是一模一樣的,也沒有寫名字,項海葵根本不知道誰是誰,自然也挑不出哪一個才是戚隱的。


    如果可以全部放出來,項海葵直接就能損壞所有陣盤。


    可惜三十七位巨佬裏,僅有十九位和陰長黎達成了協議。


    協議的內容無非是必須聽話,放棄找天族複仇,時刻約束自己,除非必要的戰爭,不得輕易動武。


    動武不得傷及無辜。


    尤其是人族。


    陰長黎早就劃定好了山海族的活動區域,與人族隔著重重山海,如非必要,不得隨意踏入人族的地界。


    那些不同意的,不能放出來。


    本身是個重大威脅不說,憑他們的“江湖地位”,已被陰長黎管控好的眾多山海族民,將會再次失控。


    天下必定大亂。


    儲物鐲是收不下這些陣盤的,項海葵將玄天鏡定在不遠處,再從鐲子裏取出一個大容量的“乾坤袋”。


    鬆口繩子,袋口敞開朝上,袋內飛出一團青褐色的煙霧,不斷向上方膨脹。


    項海葵默念口訣,以意念引導著煙霧將陣法盤包裹起來.


    隨後“乾坤袋”內產生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拖拽陣法盤。


    瞧著不過臉盆大,每一個陣法盤都起碼得有幾噸重。


    拽起來相當吃力,需要耗費不少時間。


    其中有一個陣法盤特別沉重,拖拽的時間是其他陣盤的好幾倍,項海葵懷疑是她師父的。


    “快啊!”


    項海葵時不時往密室禁閉的大門看過去,擔心被景然發現動靜。


    噩夢之獄內。


    伴生靈道:“我是在沉芸懷孕七個月時,直接以神念吞噬了她的靈魂,占據了她的肉身。”


    “因為我發現她腹中的胎兒也有一點點神箭之力,雖然很少,也不能放過,於是通過最後三個月的孕育,將胎兒體內的神箭之力全部吸收幹淨。”


    “我現在之所以閉關休養,正是因為先前那趟人間之行損耗過大。”


    修行至今,送走了幾代帝君,它才修煉出一縷可以外出的神念。


    陰長黎聽罷它的講訴,時不時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它回頭:“你驚訝什麽?”


    陰長黎想不通:“你其實可以告訴我,是你選中沉芸之後才去接近項衡,隨後懷上小葵,孕育十月,養她五年……”


    如此一來,伴生靈就是小葵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了。


    這是陰長黎最不想聽到的答桉。


    可它這番說辭,完全將自己歸類為小葵的養母了。


    最重要的一點,還和小葵之間有了殺母之仇。


    陰長黎便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了。


    伴生靈好笑:“難道我還需要你的手下留情?你有自信能在我的領域贏過我,就不會將小葵送出去了。”


    陰長黎大方承認:“是的,我沒自信在對付你時護她周全。”


    那間連通玄天鏡的房間裏,守著法陣的血修羅一邊等著接應項海葵,一邊偷聽兩人談話,從中得知許多了不得的大“秘密”。


    其實也不算偷聽,陰長黎準許他聽,才會不設防。


    他明白了,自從他們誤打誤撞來到此地,這隻魔靈已經認定是天助它也,沒有放過他們離開的意思了。


    在它的地盤,不殺了它,想走還真不容易。


    如果不是項海葵提出要去偷陣盤,它必定會控製住項海葵,拿她來威脅陰長黎,達到它想挑起戰火的目的。


    先不說魔靈的實力有多強,它算是項海葵的養母,想控製她太容易了,防不勝防。


    血修羅忽然發現陰長黎可真夠慘的,是人是鬼都想抓項海葵來要挾他。


    連血修羅自己都這麽幹過。


    還不都是因為這狗貨實在太油鹽不進了,難得有個弱點。


    再一想項海葵又招誰惹誰了,無論心上人還是養母都想拿她當武器,也太慘了吧。


    陰長黎果然是個掃把精,挨誰誰倒黴。


    伴生靈倒是喜歡陰長黎的誠實,笑了笑:“再者,我對你說謊,你就會對我手下留情了?你不會,刨根究底的追問,不過是在考慮用什麽方式出手殺我,溫和一些,還是凶殘一點。”


    “沒錯。”陰長黎勢必是要殺它的。


    他不是個戾氣深重的人,且善於忍耐,善於謀定而後動。


    不謀也沒辦法,修到他們這個境界,動起手來,打個幾十天、幾百天都不一定能分出勝負。


    哪怕勝了,想靠武力讓對方死透也不容易,各個都像貓一樣有九條命。


    所以,陰長黎還真沒體驗過“今日必須和誰不死不休”的情緒。


    伴生靈讓他體驗到了。


    陰長黎彎下腰去,朝它長施一禮:“總之,多謝前輩坦誠相告了,這一拜,謝您那五年對小葵的撫養之恩。”


    伴生靈微微動容:“小葵……她從小便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懂得為人著想。小燭龍,你很有眼光。”


    “嗯,能比旁人早一步發現這座寶藏,將是我引以為傲的成就。”拜完,陰長黎挺直了腰。


    褪去恭敬之後,他的眼神似隆冬臘月掛在屋簷下的冰溜子,又冷又尖銳。


    “舒羅耶的仇,我與族人的仇,這些都可以先緩緩。”畢竟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但你不該要小葵的命……”


    “要她命的不是我,是你!”伴生靈喝道,“是你冥頑不靈,我才不得不犧牲她!”


    氣氛一瞬劍拔弩張。


    “是嗎?”陰長黎眉間逐漸顯露出一片黑色的鱗,厲聲質問,“即使我放出所有囚徒,鬧個天下大亂,合了你的心意,小葵能逃過一劫,項衡能嗎?”


    伴生靈心神一震,他竟連這一點也想到了?!


    陰長黎目冷若霜:“等項衡死於你手,小葵豈會和你善罷甘休?她要懷著什麽樣的心情和你拚命,你又會不會讓著她?!”


    項衡失去神箭之力時沒死,卻於幾年後死了。


    睡夢中有人敲門,開門出去摔一跤摔死了。


    爾後神魂離體,來到這個世界,都是伴生靈搞的鬼。


    這魔靈偷了神箭回來之後,發現穿透兩界的壁並沒有它想象中那麽簡單。


    不但需要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還需要一個靶子。


    就像打造天武神箭的神石,是來自大世界的天武族,將神箭射出去之後,神箭有極大的幾率去往大世界的天武族。


    那麽,他們這處小世界便與大世界接軌了。


    這魔靈應是偷了神箭回來,才考慮到靶子的問題。


    它在魔域內使用神箭,並不是指哪兒打哪的,神箭很有可能飛向項衡。


    若項衡還在地球,魔域就會與地球相通,並不是它的目的地。


    地球歸屬於三千大世界,魔靈還沒有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帶著它的夢獸大軍,去征服一個未知的大世界。


    故而項衡“穿越”來他們這個小世界,還得到了一具天資不錯的肉身,就是等著給它當靶子的!


    稍後,魔靈一箭射過去,夾雜著夢魘之力,項衡承受不住,必死無疑!


    但這魔域的大門,終究是打開了!


    陰長黎依稀還有了些別的領悟,項衡最初的命運線,是會成為項天晴的墊腳石,死在項天晴手中。


    也許正是天道在清除這個隱患,避免他們這處小世界淪為煉獄。


    卻被他和寒棲的介入,強行改變了。


    在那條命運線上,小葵死的比項衡更早,是不是說明她也有當“靶子”的可能性呢?


    將這種可怕的可能性先拋去一邊,單是不讓小葵日後麵臨“養母”殺了“親爹”這樣的局麵,陰長黎也必須效彷一下天道,提前清除掉這個隱患。


    收回神箭之力,誅滅它!


    “那丫頭走的時候知道嗎?”血修羅從密室衝了出來,“你應該不會直接告訴她魔靈是她養母,那有沒有偷偷叮囑她別偷陣盤了,直接從天井逃走?”


    天井是往返上下界的通道。


    陰長黎不語。


    血修羅心道完了,看項海葵欲欲躍試去偷陣盤的模樣,估計一概不知。


    想來也是,那丫頭喜怒形於色,若是陰長黎告訴了她,她神色有變,定會被這魔靈發現,便走不了了。


    “那你怎麽還不動手?”血修羅比他都著急。


    等項海葵偷了陣盤,就會念咒從玄天鏡回來了。


    魔靈是這裏的主人,又是玄天鏡通道的建立者,就算已經知道了它準備將項海葵和陣盤一起粉碎於通道,他們也阻止不了。


    唯一的辦法,是在項海葵回來之前殺死魔靈。


    辦得到嗎?


    難。


    既然如此,之前幹嘛還與它多費口舌?


    哦,難怪這魔靈一直有問必答,那麽配合,原來是想拖延。


    血修羅猜它定是也忌憚著陰長黎。


    怕打起來顧及不到玄天鏡,自己這個夢劍會將項海葵順利接回來,沒準兒還能將帝君也一起拽進來。


    帝君一旦知道自己被騙了那麽多年,嘖嘖……


    陰長黎像是聽見了他心裏的聲音,嘲笑他道:“你以為帝君知道之後,會與我聯手殺它?當他知道誅天神器根本不存在以後,隻會聯合伴生靈先除掉我,再與伴生靈做交易。”


    血修羅一怔:“不是吧?據我所知,這位帝君的性子很是倨傲?”


    一貫認為天族是最優等的種族,其他種族都必須臣服,不服就殺到服。


    知道自己被騙多年,還去輪回了一遭,替人做嫁衣,這不等於踐踏他的尊嚴嗎,他能忍得下去?


    陰長黎挑眉:“你當他這三界霸主之位全是憑借武力屠戮出來的?


    山海族那些大佬,有幾個不是他用計謀囚禁起來的?


    先前寒棲算計他,他再怒意衝頭,也沒有和寒棲撕破臉,依然派他出去做事。


    他讓寒棲專門處理種族事物,隻是因為天族下界不太方便,以及寒棲一人能頂十萬軍?


    交過手之後,陰長黎想通了,他是在同化寒棲。


    最初寒棲確實是為了給人族爭取利益,才接手種族事物。


    可幹的多了,會越來越麻木。


    漸漸的,寒棲就會被帝君的行事作風影響,變得和他越來越像。


    帝君就能更好的控製他,從而控製他背後那些飛升上來的人族精英。


    讓給人族資源他是不擔心的,人族雖數量眾多,奈何天賦受限。


    再怎樣發展,能爬上頂峰的永遠隻是那麽一小搓人,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但憑借著這點讓步,他卻可以將人族裏的頂峰人物都握於掌中。


    最可怕的是,寒棲還覺得自己賺了。


    “那就別廢話了!趕在那丫頭回來之前,咱們一起幹掉它!”血修羅一貫單打獨鬥,連個師門都沒有,當然不懂這些權衡。


    劍指伴生靈,他喝道:“妄想天下大亂的魔靈,人人得而誅之!”


    伴生靈大笑一聲。


    血修羅:“你笑什麽?”


    “笑你不自量力,同樣擅長掌控夢境,你身為孫子,還想和爺爺鬥?”陰長黎給他一記嫌棄的白眼,“連我都沒把握贏它,你逞什麽英雄?”


    言罷,他眉間的黑鱗驟然亮起,飛了出來。


    他微抬右臂,黑鱗落在他手心裏,化為一簇黑火,在他掌心熊熊燃燒。


    火焰“劈啪”作響,一道古怪的氣流拔地而起,呼呼風聲中,將他淺灰色的大袖吹的鼓起。


    殺意似浪潮,以他為中心向方圓擴散出去。


    風卷殘雲,氣勢磅礴。


    當濃厚的殺意襲來時,血修羅抑製不住的打了個寒顫,連手裏的夢劍都在微微戰栗。


    多年來,陰長黎這個愛算天命的神棍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很固定的,能逃跑就不忽悠,能忽悠絕不動手,必須動手的話,那也要一邊動手一邊忽悠。


    總之比起他高深的修為,血修羅更煩他的嘴炮。


    可現在,他毫無保留的釋放著殺意。


    決定不攻心,不套路,更不計代價,要與伴生靈死戰了。


    血修羅打個哆嗦的功夫,鋪天蓋地的殺氣紛紛凝結成一柄柄氣劍。


    陰長黎單手結印,數百萬利劍呼拉拉調轉方向。


    劍柄朝向宮殿,劍尖卻一致朝外。


    那些試圖靠近宮殿的夢獸魔物,頃刻間化為灰飛!


    血修羅吃驚,此劍陣不知何名,但起碼是金靈王都封城大陣的水平了。


    他們三劍尊聯手,能不能撐一刻鍾都說不準。


    就這,他說沒把握打贏魔靈?


    明白了,血修羅立馬收劍,退去陰長黎身後:“你對付魔靈,我替你擺平外麵那些魘獸,你就別分心了。”


    該低頭時且低頭,能混到劍尊,就是因為他總能在關鍵時刻明白誰才是大哥。


    伴生靈不知陰長黎手中黑火是個什麽寶物,但這劍陣的威力來自於黑火,它感應了下:“就隻是這樣了?如果是的話……”


    陰長黎“嗤”的一笑,打斷了它:“你是怎麽想的?你見誰在打牌的時候,剛開局就出王炸?”


    這句話是他從項海葵那裏學來的。


    先前失憶時為了“下凡”接地氣,為了和心愛的小葵套近乎,他學了不少。


    伴生靈一訥,這句話的意思它需要回憶一下,才能理解。


    它曾在地球生活過,但那不過是短短幾年光景罷了。


    在它漫長的生命裏,就像某天午睡時,做過的一個短暫的夢。


    誠然,這個夢有些與眾不同。


    與它做過的無數個夢相比,具有幾分鮮亮的色彩,印象頗為深刻。


    每每回憶起來,唇角甚至會不自覺的浮現出笑容。


    但,也僅此而已了……


    “可你不出全力,如何在小葵回來之前壓製住我呢?”伴生靈笑了一聲,一條“藤蔓”從它脊柱骨抽芽而出,遇到空氣時一霎瘋長,爬滿整座宮殿。


    一股破敗、腐朽的氣味彌漫開來,與那些殺意凝結而成的氣劍相撞,不斷發出“嘶嘶”的焦灼聲響。


    陰長黎本就白皙的麵色,愈發失去血色,可洋溢在臉上的笑容透著幾分狡詐:“哦?你很確定她能拿到陣盤?”


    “天時地利人和,不難,不是嗎?”


    “的確不難,但她拿到陣盤之後,不會再回來了。”


    “什麽意思?”伴生靈不信,它很確定項海葵走的時候毫不知情,滿心都是偷陣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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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能偷到,她必定會回來。


    陰長黎笑彎了眼睛:“那個小糊塗蛋,記性差得很,‘敲門’的法咒口訣,她背錯了。”


    三十七個陣法盤統統收入乾坤袋,項海葵已是滿頭大汗。


    她將袋口收緊,提在手中。


    爾後麵朝玄天鏡,默念口訣。


    一長串口訣念完,玄天鏡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皺著眉頭走上前一步,將手覆蓋在冰涼的鏡麵上,又重複了一遍,還是沒動靜。


    接連念了十幾遍,仍舊如此。


    怎麽回事?


    項海葵傻眼了。


    她早猜到陰長黎那邊可能出了什麽亂子,但時間才過去沒多久,事態已經嚴重到讓他和血修羅都無暇分身接她回去了嗎?


    或者,是口訣有問題?


    啟動玄天鏡的口訣是伴生靈教的,項海葵剛背了一遍,陰長黎就開始傳音叮囑她其他事情。


    比如應對景然的一些注意事項。


    說完還讓她重複一遍,最後忽又提起口訣,問她還記得不。


    口訣複雜的如同代碼,背一遍哪裏能記得住,她搔搔頭,正準備再問一問伴生靈時,陰長黎重新教了她一遍。


    口訣大體類似,但肯定不是原版的,項海葵那會兒沒有察覺,接連將錯誤版本背了好幾遍。


    肯定是了!


    項海葵震驚,陰長黎不打算讓她再回去了?!


    通過回憶他的言行舉止,項海葵猜測,起初他並沒有這種想法,是在心中做過一番掙紮,最後才確定的。


    完犢子了,項海葵手裏提著沉甸甸的乾坤袋,驀地失去重心,向後一個趔趄。


    劍匣內的天狂釋放出一道劍氣,彷佛一隻充滿力量的手掌,在她後背重重推了下。


    站穩之後,項海葵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始思考。


    如果景然方才跟了進來,她強行搶了陣盤,準備逃走的時候發現口訣是錯的,現在該是怎樣的處境?


    他會想不到嗎?


    留在噩夢裏若比現在更恐怖,他可以直接告訴她真相,她拎得清,會走的啊。


    同時,她便不會和景然周旋著來偷陣盤,直接從天界的“井”逃回人間去。


    他卻隻字不提,令她措手不及。


    兩個可能,擔心她演技不行會被伴生靈瞧出端倪,走不掉。


    亦或者,在知道真相之後她會犯渾拎不清,不願意離開,從而惹上更大的麻煩。


    項海葵不敢深想,能讓她犯渾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可以肯定的是,陰長黎為她選擇的路,一定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是最有生機的。


    是對她最有利的。


    這一點,項海葵從來沒有懷疑過。


    “你……!?”伴生靈怒不可遏!


    噩夢之力和陰長黎的殺劍還在僵持對抗,如同梁柱,維持著宮殿的結構。


    伴生靈震怒之下,噩夢之力壓製住陰長黎一籌。


    宮殿劇烈搖晃,隨時都會崩碎為齏粉。


    血修羅被這兩股力量壓製的直不起腰,一個妖氣,一個魔氣,都不是什麽正道之氣,將他克製的厲害。


    以劍撐地,他看向陰長黎:“話是這樣說,那丫頭在外的處境,也不會比留在這裏強多少啊。”


    “不,強太多了。”頂著伴生靈的力量,陰長黎的聲音比先前低沉幾分,“帝君暫時不會殺她。”


    帝君對她有情隻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必要時,帝君會下手殺她是毋庸置疑的。


    可眼下的局勢,並沒有必要。


    小葵仍舊是他陰長黎的“弱點”,對於帝君來說,一身的利用價值。


    “很慶幸,小葵沒有那麽強的自尊心,懂得利用自己的利用價值,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受些傷……”


    陰長黎神色難辨,忽而又直直看向伴生靈,“帝君早就已經傷不到她了,但你能。”


    這裏的“傷”,指的不是肉身的傷。


    “魔靈,我現在有充裕的時間和你鬥。主動交出神箭,我可以考慮封印你這魔域,讓你自然消亡,若不然,我必將你散為煙塵!”


    陰長黎言罷,殺意驟升,掌心中的黑火一刹暴漲!


    一息之間,便將噩夢之力反壓!


    四周原本指向外圍的利劍,隨著他的心意流轉,鏘然掉轉方向,齊齊指向伴生靈!


    ——現在怎麽辦?


    項海葵頭疼。


    玄天鏡這條路走不通之後,想要離開天族,隻能通過“井”了。


    “井”是一種樹的名字。


    這種樹隸屬於建木神樹的一個分支,整體是空心的,根部以上都在天界,根須向下延伸,穿透了天界與人界的屏障,從樹蓋進入樹幹內部以後,如同滑滑梯一樣,能夠滑向人界。


    曾經天井的數量有很多,但早在許多年前,天族封印了大量天井,隻保留一小部分,以供出入。


    因為井的存在會令天界精純的靈氣不斷向下流淌,天族肯定是不幹的。


    上一代的帝君,甚至開始反向操作,培育新樹種,想將天界的汙濁之氣向下引導。


    為此山海族一直在抗爭,將新樹種稱為“魔井”。


    天族敢種他們就敢拆,拆完戚隱還要將樹根化為利劍,紮在聞天宮的匾額上,最終引發戰爭。


    山海族雖敗,卻將有能力培育魔井的天族大佬都殺了,魔井種子也全部損毀。


    不過聽說景然又拿出了不少“資金”,聚集了一幹人,重新在培育魔井了。


    這暫且不提,距離王都最近的井位於寒棲的府邸,位於王宮東麵,雖也在王都,卻十分偏遠。


    景然對她的懷疑一直都沒完全打消過,她想將這些陣盤帶去天道宮不難,去別的地方肯定不行。


    尤其是靠近的“井”的位置,等於不打自招。


    天狂煩的不輕,不停撞擊劍匣,彷佛再說:你還考慮什麽?騙不走,當然是強搶了!聽我的,現在就把乾坤袋吞下去,化蛟龍直接飛向井!


    隻要能夠進入井中,景然也好,天族第一劍獨孤壑也好,想抓她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兒了。


    天界封印眾多的“井”,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弊端。


    天族人一直呼吸著十分精純的靈氣,好比從娘胎就開始喝純淨水的人,喝了汙水容易拉肚子一樣,他們很難承受下界的濁氣。


    所以天族人通常都是分|身下界,逗留不了太久,必須奪舍一具凡人肉身。


    景然這種段位肯定是不需要的,但在渾濁的人間他的力量一樣會受到限製。


    而化蛟龍的項海葵飛行速度驚人。


    落入人間之後,景然未必追的上她。


    但是……


    項海葵用意念壓製天狂:“你想得美!”


    三十七個陣盤聚在一起,哪怕已被乾坤袋減輕了一半重量,扔出去也能砸塌一座山。


    她一個拿慣重劍的,都需要戴上千鈞手套才能提得動。


    吞進腹中以後,飛行速度會變慢,身形也會變得笨拙。


    不過倒是有個辦法,能夠彌補飛行上的短板……


    那也不行,飛行再快,剛起步的時候也可能會被景然拿下。


    景然手裏那什麽燭龍皮應龍骨製成的金色長鞭,克製她克製的非常厲害,根本掙不脫。


    之前被陰長黎砍斷了,不知還有沒有第二條。


    天狂撞擊的更厲害:那你什麽意思?都已經全部裝進袋子裏了,難道還要取出來不成?!


    項海葵咬咬牙,雖不知是哪一個,但師父的陣盤就在手裏握著,臨門一腳時放棄,確實不甘心啊!


    可不甘心又有什麽辦法?


    天狂:“拚!不拚一把怎麽知道能不能辦到?”


    “沒拚過嗎?之前在彼岸城你忘記了?”項海葵提醒天狂,“那時候他轉世剛醒,心髒被刺穿,腹部被絞碎,我化蛟龍,他依舊能夠鉗製住我……”


    何況現在他的修為已經完全恢複,是這世界最頂尖的一撥人,天花板一樣的存在。


    失去玄天鏡這扇方便之門,根本不可能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著陣盤逃走。


    不可能!


    天狂:那又如何?戚隱拚死來替你撐腰,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你這個慫貨,之前和他幹架的勇氣和張狂去哪兒了?!


    項海葵:“拚死若能辦到我也願意一拚,可機會太渺茫了,沒這個必要!沒有陣盤,老板還能憑本事一個個破陣救人,總歸是有希望的……”


    天狂咆哮:那條臭蛇還不知遭遇了什麽,萬一死了呢!


    項海葵沉默一瞬:“閉上你的臭嘴!”


    心緒湧動,戾氣翻騰,她的眼珠蒙上了一層血色薄霧。


    這就是天狂滿級之後最大的弊端,稍有不慎她就容易喪失理智。


    然而吵歸吵,項海葵不得不承認天狂這次說得有理,萬一陰長黎……


    呸呸呸!


    她將這個想法從腦海裏踢出去。


    近來陰長黎待她太溫柔了,憑借柔情慢慢撫平了她曾對他的諸多不滿。


    以至於她看他越來越順眼,都快忘了他是個陰險老狗比。


    送她離開時,他眼神裏可沒有一丁點“死別”的內容。


    也沒有“遺憾”——若有會死的估量,他定會遺憾,畢竟還沒把她追上手呢。


    可就算他能安然無恙,師父的法陣是最難搞的。


    至少得先放出十位大佬,合力方可解封萬骨窟,起碼需要一兩百年。


    期間會不會出什麽岔子,誰也不敢保證,陰長黎自己都不敢承諾一定能將師父救出來。


    以前是沒辦法,來不了天界,靠近不了王宮。


    現在陣盤拿在手中,再讓她放回去,嘴上說著不得不放,可她的手根本不聽使喚,不願意鬆開乾坤袋。


    再說了,今兒要是真將陣盤放回去了,往後絕不可能再壓的住天狂,她的修為怕是止步於此了!


    項海葵將心一橫。


    天狂感受到她的決心,立馬化憤怒為興奮。


    但她並未著急變身,抬起手臂,祭出一支短箭來。


    當年老板在休眠之前曾給過她三支箭,分別指向山海族的三位大佬。


    項海葵使用了兩支,召喚來無相和霸英,還剩下一支沒來得及使用,老板就蘇醒了。


    後來她想還給他,他沒收,讓她留著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並且告訴她,這最後一支箭所指向的是一位朱雀族的大佬。


    天地萬獸,鳥類的飛行速度是最快的。


    朱雀肯定有飛行神通。


    項海葵需要借用飛行神通,給自己增加一些勝算。


    她變出一根針,在箭頭刻字,希望朱雀大佬能夠多分出一些神念前來助她一臂之力。


    對大佬的損傷定然不小,但這陣盤也有大佬一份,沒道理不答應。


    ——“朱雀前輩您好,晚輩項海葵有事相求……”


    刻完之後,她在箭頭內注入靈力,揮手放飛出去。


    之前放飛箭頭時,她還特意跑去空曠無人的地方,其實根本沒必要。


    她小瞧了老板造法器的本事,這箭頭一旦放飛就會融入空氣之中,除了她和箭頭所指向的大佬,其他人想捕捉是很難的。


    穿透力同樣不一般,密室的牆壁就像水砌的一樣,被穿透後僅僅蕩漾出一圈漣漪,便毫無痕跡了。


    項海葵懷疑這三支箭頭,可能是用“天武神箭”的邊角料造成的。


    “前輩?”景然的聲音突然在外響起。


    項海葵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他估計捕捉到箭頭引發的波動了,但還好,並未攔截。


    “幹什麽?”她怕自己不出聲,他會直接打開門進來。


    外頭又沒回應了,項海葵也不追問。


    等待好大一會兒,耳畔聽見“嗖”的一聲響,是箭頭回來了。


    項海葵有些失望,回來的隻是箭頭,朱雀大佬並沒有分出神念過來。


    “刷”!她憑感覺伸手一抓,握住了一團空氣,箭頭現了形。


    箭頭被一分為二了,看來朱雀大佬留下了一半。


    ——“小葵花,神通有辦法借你,留下半支箭用來鎖定你的位置,十日後太陽落山之後我再來相助,望珍重。”


    要等十天?


    項海葵眼皮跳了跳,等十天指不定都能把老板等來了。


    朱雀大佬需要十天來分離更多神念?


    不應該,搞不好是有什麽怪癖,比如掐指一算今天不是黃道吉日,適合青龍出門,不適合朱雀出門。


    不是開玩笑,完全有這種可能。


    山海大佬門若是懂得分輕重緩急,也不會被囚禁起來了。


    “前輩?”景然的聲音再次響起,估計是又捕捉到了氣息,疑心愈重。


    眼見手裏的半支箭頭靈力耗盡,化為星火,項海葵開始糾結。


    假扮鏡靈隻能在一時之間糊弄住景然,時間久了不行。


    再說了,就算能騙住他,項海葵也不想一直和他演戲。


    能不能麵對他和想不想麵對他完全是兩碼事兒。


    演幾個時辰還行,演十天?


    去他媽的。


    項海葵打開劍匣,將乾坤袋扔進劍匣裏,和天狂擠在一起。


    等下變身時,乾坤袋直接就在肚子裏了。


    她決定換一種方式在天界待十天:“天狂,要幹咱們就幹把大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將近兩萬字,補全之前的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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