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夏荷心了無睡意。


    她之所以輾轉難眠,不是因為這床板太硬,也不足因為棉被太薄,更不是因為這房子太簡陋,而是……唉,她不想承認也不行,她實在足太擔心閻飛了。


    不知道他的傷勢有沒有什麽大礙……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矛盾的無可救藥,捅他一刀的是她,現在她卻拚命的為他擔心。她甚至忍不住雙掌合十,偷偷的祈求上天保佑他平安無事。


    萬一他有什麽三長兩短,她的仇是報了,但她知道自己絕不會快樂的,相反的,她會陷入悔恨的深淵,讓痛苦不斷地啃蝕她的靈魂……


    單是想像那種蝕骨的痛苦,她就覺得生不如死。


    她已經愛了他十年,沒有辦法突然停止愛他。


    從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時,她便一點一滴的愛上對她嗬護備至的閻哥哥,她以為會這樣深愛他一輩子,然而,為什麽上天竟殘忍地令她在婚禮的前夕,奇跡般地恢複以前的記憶


    為什麽?這太殘忍了


    渾沌的腦袋像是被利斧劈開,一幕幕往事全都清晰無比地竄出來。


    她記起她原本的家庭,她的親生爸爸很疼她,每天下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將她高高舉起,讓她跨坐在他的頸背上,然後爸爸便不停地轉圈子逗她,


    而她就開心地咭咭笑著,直到媽媽催他們父女倆吃晚餐。


    她還記得媽媽煮的飯菜好香、好好吃


    一家人同桌吃飯,歡聲笑語總是不絕於耳。


    爸爸凝視著媽媽的眼光也好溫柔,每當小小的她覷見爸爸張開雙臂將媽媽擁在懷裏,她就會不甘被冷落地拚命擠到他們中間。她這種稚氣的舉動每每令大人啼笑皆非,拿她沒辦法,隻好把她當作三明治似的夾抱在中間,爸爸親了媽媽之後,也不忘親親她嘟起的小嘴。


    “爸比,媽咪,我好愛你們,我要永遠跟你們在一起。”這句話,她每天都會大聲地說上好多遍,因為這是她最真摯的心聲。


    但是,上天卻連她這小小的願望都狠心戳破了


    有一天,這美好的一切全都變了樣——


    爸爸沮喪地回到家裏,她吵著要他抱,他卻麵無表情地逕自上樓,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連晚餐也沒有下來吃。


    她很害怕,惶恐地問媽媽:“心心是不是做錯事了?”


    “心心是個乖小孩,心心沒有做錯事。”媽媽緊緊將她抱住,柔聲向她保證。


    但是,敏感的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可是,為什麽爸比不理心心?爸比是不是不愛心心了?”


    “心心不要胡思亂想,爸比愛心心,水遠都愛……”說到最後,媽媽竟然哽咽了,她美麗的大眼睛布滿心心所不了解的憂傷。


    那天晚上,她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她揉著惺忪睡眼,光著腳丫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下樓去。


    起初,她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見平時寬敞的客廳裏站了好多個高大魁梧的陌生男人,他們有的在仔細察看房裏的擺設,有的在記錄什麽,也有人正不停地問媽媽問題,而媽媽正坐在沙發裏泣不成聲。


    她小小的腦袋,馬上想到他們一定是壞人。


    “不要欺負我媽媽!”她跑過去,張開細小的雙臂,護在媽媽麵前。


    由於她突如其來的出現,而且還擺出這種小戰士的架式,那些男人全都呆住了,愣愣地看著她。


    “你們把我媽咪弄哭了,你們是壞人!”她仰著小臉,憤恨地瞪著他們。她揮舞著小小的拳頭,誰要是敢欺負她親愛的媽媽,她一定會跟那人拚命的


    然而,當她意識到自己是如此幼小,根本不足以抵抗這幾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時,她認真地說道:“我爸爸很強壯、很厲害的,你們再不走,他一定會把你們打扁!”


    沒想到,她這話一說完,媽媽反而哭得更加傷心。


    那些男人也都一個個露出同情的目光,“唉,真可憐,這麽小就沒了爸爸。”


    她張大了嘴巴,卻不知要怎樣問出心底的困惑。


    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們說誰這麽小沒了爸爸?為什麽她聽不懂他們的話?他們是什麽人?媽媽哭得這麽傷心,為什麽爸爸還不來安慰她


    “小美眉,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警察叔叔。”


    這時,一個長得很英俊的男人在她麵前蹲下來跟她說話。


    她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神奇地化解了她的敵意,她緊捏的小拳頭不知不覺放鬆了,大眼睛骨碌碌地瞅著他看。


    他是她見過除了爸爸之外長得最好看的男生。這樣溫柔好看的男生,不會是壞人吧!?


    小小年紀的她,想法就是這麽的單純,憑直覺認定他不是壞人。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從那互相凝視的第一眼,她就喜歡上閻飛了吧


    “警察叔叔?可是,你們都沒有穿警察穿的衣服。”


    “唔,雖然我們沒有穿警察的衣服,可是,我們有帶警察的牌子喔!”


    他用修長好看的手指挑了挑胸口掛著的警員證。


    “你也是警察叔叔?”她認真地打量他,“還是警察哥哥?”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齊光潔的白牙,令他看起來更加英俊迷人。


    “你要叫我警察哥哥也行,畢竟我還沒從警校畢業,日前還是個實習警員。”


    “哦。”


    “這些警察叔叔有些問題要問你媽媽,我們不要打擾到他們,小美眉,警察哥哥陪你回房間去,好嗎?”


    “思……”在媽媽的默允下,她任這位親切和善的警察哥哥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回房裏。


    後來她才知道,她爸爸在那個晚上離開了人世。


    媽媽認為她還小,不會懂得大人的事,所以並沒有跟她解釋什麽,她是豎起了耳朵,自己慢慢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爸爸的生意失敗,欠了地下錢莊很多錢,走投無路之下,在那個晚上獨自開車出去,連人帶車撞入淡水河中,車毀人亡。


    但是,事情好像又不是這麽簡單。


    媽媽歇斯底裏地哭嚷,說爸爸不會自殺,他不是自殺死的


    而且,媽媽的情緒變得非常緊繃,她惶恐地說那些壞人不會放過她們的,他們還會再來的


    但是,那些警察都不怎麽相信她的話,他們問完話就離開了,沒有人願意留下來保護她們,媽媽害怕的不敢出門,大白天也把門窗緊緊地鎖上。


    然後,那位英俊、又親切的警察哥哥又來了……


    回想到這裏,夏荷心突然雙手握拳,用力敲打自己的腦袋。


    停!快停止!她不能再回想下去了


    回憶中一出現閻飛的身影,她好不容易梢為平靜下來的心緒,又亂成—團了。


    夏荷心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 * * * ** * * * *


    恢複了記憶,對她而言沒有好處,隻有困擾。


    而且,她不能活在往事中,她要擺脫昔日種種恩怨情仇,重新出發,做一個努力向前看的夏荷心!


    * * * * ** * * * *


    在陳嫂家住了一個晚上,翌日醒來,夏荷心把心裏的打算告訴陳嫂。


    “你要出去找工作?”陳嫂一臉凝思地蹙起眉頭。


    “是的,我現在沒地方可去,所以我希望你能讓我在這兒暫住一段日子,不過,我不會白吃白住的,我會出去找工作。”從此以後,她要告別以前優渥的生活,自食其力地養活自己了。


    “你要住在我這兒,絕對沒問題,至於工作的事情……”陳嫂雖然沒把話說完,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難以相信一向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能出去做什麽工作。


    “我已經決定了,以後要自力更生,所以,我會積極的去找工作,我知道我什麽都不會,不過我可以學啊,而且我又不挑工作,隻要有人肯請我,我就去做。招待員、清潔女工、家庭女傭、工廠操作員都無所謂,薪水少一點也沒關係,隻要能糊口就行了,我想,這樣總能找到一份工作吧?”


    “思,照說你要求不高,應該不難找到工作。”


    “陳嫂,連你也這麽想?太好了!我要馬上開始行動。”夏荷心揚起樂觀的笑容,她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努力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才是當前急務。


    “可是,你身上什麽證件都沒有吧?這樣子跟偷渡客有什麽不同?誰會願意請一個沒有身分證的人?”陳嫂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的關鍵。


    “啊!?”證件!她怎麽沒——想到這麽重要的東西


    她是兩手空空的跑出來,不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所有的重要證件也都沒帶出來。陳嫂說的沒錯,她現在連身分證都沒有,能做什麽事


    現在可怎麽辦?難不成要先回去取回自己的證件?然而,她一旦回去,恐怕就再也脫不了身了,她有種預感,閻飛絕不會再讓她輕易離開的,所以,說什麽她也不敢自投羅網。


    可是,沒有證件她要怎樣在社會生存


    “天哪,我該怎麽辦?”她垮著小臉,深感無措。


    陳嫂想了一會兒,“為了安全起見,你現在哪兒都不要去,乖乖待在屋裏,不要輕舉妄動。”


    “那我不能出去工作了?”夏荷心愁眉苦臉地,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她要怎樣養活自己?她可不想在陳嫂家當個寄生蟲。


    “工作的事情我會幫你留意,我認識一些人,或許能介紹你打些零工。”陳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夏荷心是閻飛嗬護寵愛了十年的心肝寶貝……


    如果閻飛還沒死的話,那麽用他心愛的女人來打擊他,也不失為一種複仇的好辦法。


    “零工也行,我什麽都願意做。”夏荷心熱烈地直點頭,絲毫沒有察覺陳嫂投注在她身上不懷好意的目光。


    “那你留在屋裏,不要出去,桌上有些泡麵和餅幹,餓了你自己拿來吃。”陳嫂看了一眼手表,“時候不早了,我得回楊宅去幫傭了,順便看看情況怎樣,不知道閻飛死了沒有。”


    不知道閻飛死了沒有


    這句話令夏荷心打了個冷顫,整顆心被恐懼占據。


    不!他不會這麽輕易死去的!她這樣安慰自己。


    雖然她和他之間有著深仇大恨,而她也在陳嫂有心的唆使下,魯莽衝動地捅了他一刀,但,內心深處她並不是那麽想置他於死地。


    而且那一刀幾乎已消弭了她心中的怨恨,是是非非她不想再去追究了,現在她是衷心的希望閻飛不會有事。


    夏荷心已經卸下了怨恨,所以,乍聽到陳嫂語氣中毫不掩飾的濃烈恨意,她感到分外的心驚膽寒。


    她不懂,為什麽陳嫂會那麽恨著閻飛


    據陳嫂自己所說的是,她曾受過荷心母親的恩惠,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天陳嫂下班回家時,因操勞過度而在大街上昏倒,當時荷心的媽媽丁俏容正巧路過,便把她送進醫院,還好心的幫她付了醫藥費。


    後來,丁倩容還到醫院采病,跟陳嫂聊起來之後,得知陳嫂喪夫多年,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扶養孩子,她惻隱之心大發,硬是買了一大堆補品給她補身,不但如此,丁倩容此後更經常救濟她,令她感激涕零,暗暗發誓終有一日要報答她的恩惠。


    可是,她還來不及報恩,那位善心人就已離開了人世。


    數年後,陳嫂很巧的來到楊家幫傭,這才知道夏荷心被這戶人家收養,


    於是,陳嫂決定長期在楊家幫傭,悉心照顧荷心。


    夏荷心也對陳嫂非常的信任和依賴。


    在婚禮前夕,她之前空白的記憶突然一幕幕的回到腦海中,令她既震撼、困擾、矛盾,又不知所措。


    在她的心情極端混亂、無助的情況之下,她把事情告訴了陳嫂。


    她希望陳嫂能給她一點意見。沒想到,陳嫂馬上在一旁揚風點火,挑起她對閻飛的仇恨,說什麽血債血償,還遞給她一把刀子,唆使她在新婚夜向他行刺……


    現在回想起來,她覺得整件事情奸像怪怪的。


    她可以感覺得到,陳嫂是恨不得閻飛死。


    單看她提起閻飛這個名字時,眼底竄起的強烈而毀滅性的恨意,就足以看出她是多麽的憎恨閻飛。這一切真的是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全是因為丁倩容的緣故嗎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多疑,然而,她總覺得陳嫂的言行舉止有點詭異,


    就算丁倩容曾幫過陳嫂,而閻飛是殺害丁倩容的凶手,但那也不至於令陳嫂對閻飛產生如此強烈的恨意。


    難道說,陳嫂還對她隱瞞了些什麽


    或許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吧,陳嫂沒理由會騙她,她不應該質疑陳嫂的。


    陳嫂怎麽說,她就怎麽聽吧……


    * * * * ** * * * *


    自從陳嫂早上出門之後,夏荷心就坐立不安地守在陋室裏,度秒如年地


    數著時間,等著她可能會捎回來的消息。


    不知道閻飛現在怎樣了?他的傷勢不會有什麽大礙吧?還有,他會怎麽處理她傷人逃逸的事呢?他一定在設法要找到她吧?萬一她被他找著了,她該怎麽麵對他


    一大堆問題,盤旋在她腦際。


    她愁眉不展地支著下顎,思緒亂紛紛的。


    還有,她的養父母不知會有什麽反應?他們準會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大跳,現在他們一定是心急如焚地擔心著她。


    雖然他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他們養育了她十年,有如她的再生父母,而且他們是毫無保留地疼愛她、關懷她,這些夏荷心是心知肚明的,她也真心敬愛養父母。


    慚愧的是,她還沒有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就做出令他們操心的事。


    養父母這麽疼愛她,現在她出了事,他們一定擔心的茶飯不思……


    想到這,夏荷心猛地站起身,想要撥通電話回家。


    但是她找遍了這間陋室,都沒有見到電話等通訊器材,別說是電話啦,這間簡陋的房子裏就連收音機、電視機、電冰箱、電飯鍋都沒有。


    她頹然癱坐在房裏唯一的木椅上,身上連一枚硬幣都沒有,要出去打公共電話也是不可能的,而且,陳嫂臨出門前也千交代萬交代的,叫她別出去。


    唉


    一通電話都沒法打,真叫人沮喪。


    夏荷心把愁雲密布的小臉埋在雙手中,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什麽叫欲哭無淚。


    不行!她不能自怨自艾下去,她必須提起精神來。不如找些事情來做,也好打發時間,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夏荷心令自己忙碌得暫時忘卻所有的煩惱。不過,與其說是忙碌,不如說是忙亂更為貼切。


    從未做過家事的她,生平第一次拿起掃帚掃地時,競從角落裏掃出一隻活蹦亂跳的蟑螂,害得她從手忙腳亂演變成方寸大亂,臉青唇白地拚命躲避那隻亂竄亂跳的大蟑螂。


    不過,這段小插曲並沒有阻遏她想學做家務的堅定決心。


    她繼續整理房子,最後還把幾乎發黴的被褥拿到陽台去晾曬。


    陽台上風很大,強風將她一頭長發吹拂到臉上,遮住了她的視線,她手裏抱著厚重的被褥,騰不出手去拂開臉上的發絲,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沒辦法把被子掛上竹竿。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大男孩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嗨!需要我幫忙嗎?”


    夏荷心轉過頭去,眼前紛飛的發絲令她看不清來者何人。


    這時,柔弱纖細的她已經快累癱了,有人要伸出援手,她當然沒理由拒絕。


    “唔,這被子……”


    她話還沒說完,隻覺得雙手一空,那男生已二話不說地將她手裏的被子抓了過去,輕鬆俐落地將之掛在高高的晾衣竹竿上。


    “謝謝!”夏荷心衷心向他道謝。


    她空閑的雙手按住了不安分的發絲,澄澈的明眸看清了眼前這個大男生。他頂多十五、六歲,渾身充滿朝氣,有著一張略顯純稚的清秀臉龐,嘴角微揚,眼底閃著深得人心的和善眸光。


    被他臉上親切愉悅的表情感染,夏荷心很自然地向他綻開微笑。


    “你是陳嫂的親戚嗎?”男孩好奇地問道。


    “親戚?不,我們不是親戚。”


    “哦。”他笑笑地搔搔頭,“我見你在陳嫂家裏這麽勤快地做家務,我還以為……”


    “你看到我做家務?你怎會看到的?”


    “你窗口沒關嘛,我就住在你們的對麵,不是我有意偷窺喔,我隻是做功課做累了,想讓眼睛休息一下,就習慣性的望出窗外才會看到。而且,以前陳嫂家白天都沒人在,我沒想到今天會有人。”


    “哦。”她不以為意地笑笑,她又不是開著窗換衣服,隻是被人看到她


    在做家事罷了,沒什麽奸大驚小怪的。


    “我叫杜耀輝,朋友都叫我小杜,你呢?”


    “我是夏荷心。”看見他伸出友誼之手,她大方地與他一握。


    “剛從大陸來的?”小杜饒有興味的目光打量著她。


    “我看起來像小龍女嗎?”她失笑。


    “老實說,是不怎麽像,我隻是想多了解你,所以用這個笨方法套出你的來曆。”小杜搔搔頭,神態略顯靦腆。


    “唔,我不是會輕易讓人套出話來的。”夏荷心用玩笑的口氣說:“而且,你知道我的來曆之後,恐怕就會退避三舍了,所以,我的事情你還是別問的好。”


    “喔?這麽神秘?”小杜咧嘴而笑,完全不相信她是說真的。


    兩人說說笑笑的當兒,一陣響亮的電話鈴聲傳來。


    從小杜的表情,夏荷心猜到在震天價響的是他家的電話。“是你的電話在響吧?你不去聽嗎?”她問道。


    “不要緊的,響一陣子它自然會停。”小杜聳聳肩,不當一回事。


    “你就不怕對方有要緊的事情找你嗎?”她覺得不可思議,哪有人明知電話在響卻不去接的,這樣幹嘛還裝電話呀


    “不會有什麽要緊的事啦,八成是朋友打來哈啦的,不去理它就行了。”


    小杜泰然自若地,任由電話響了又停,停了又響,他還是無動於衷,隻顧著跟夏荷心天南地北的閑聊。


    反而是夏荷心,飽受電話鈴聲的幹擾,顯得心神不寧。


    終於,鈴聲停止了。


    但,她卻仍然覺得那鈴聲像是縈繞在耳邊,怎樣都揮之不去。


    “電話……”她聽見自己無意識發出的微弱聲音。


    “我就說嘛,不會有啥要緊的事啦,如果對方有重要的事,一定不會這麽輕易掛斷的,對不對?”小杜笑嘻嘻地說。


    “電話——可以借我打嗎?”夏荷心訥訥地問道。


    “啊?你要借電話?”


    “我不是要打長途電話,隻是打本地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我家電話又沒上鎖。”小杜一臉促狹,“你要借電話怎不早說?欵,你不會是要打給男朋友吧?”


    “如果我說是,你就不借了嗎?”


    “我才沒那麽差勁!別說是男朋友,就算你說要打給你丈夫,我也照樣借你打。”小杜開玩笑地說,一邊推開了大門,向她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我丈夫?”夏荷心失神片刻,自言自語道:“我不會打給他的。”


    聽到她這句低喃,小杜難以置信地瞠大了眼,“你……不會吧?你才幾歲?你不會真的有老公了吧?”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夏荷心低歎道。


    “你是被人逼婚的?”小杜馬上發揮豐富的想像力。


    “不算是。”


    “唉,搞不懂你,”小杜露出一頭霧水的神情,將一台堪稱為占董的舊式電話遞到她跟前。


    夏荷心抬眼一看,嘩,這玩意兒真的是有夠陳舊的耶


    “它是舊了點,不過可以用就行了。快打吧!”


    於是夏荷心拿起話筒,準備撥號,然而——


    “沒有聲音耶!”她按捺不住滿心的疑惑,“你是不是故意拿一個破電話來捉弄我?欵,這一點都不好玩哦!”


    “是你捉弄我吧?好好的電話怎會沒有聲音?”小杜搖頭笑道。


    “不信你自己聽聽看,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古董玩意年代太悠久,早該被淘汰了,能繼續操作才怪咧


    “我看看。”


    小杜忙把電話拿回去仔細研究,“真的沒聲音耶,可能是電源沒插妥吧。”說著,他俯身檢查了電話插座,結果還是徒勞無功,這時,他才確定電話是真的有問題了。


    他禁不住發出連聲怨言:“搞什麽飛機嘛,剛剛明明還好端端的,現在一聲不響的就掛了,而且還偏偏選在有人來借電話的時候,真是太不給我麵子了。”


    “小杜,算了。”夏荷心苦笑,“我不打了。”


    “那怎行!?”小杜拿來一箱的工具,似要為那台不給麵子的電話動動手術,“你坐一下,我把它修一修應該就可以用了,很快的!”


    他真的行嗎


    夏荷心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基本上,她不認為一個中學生會懂得修理電器,況且那台電話實在是太老舊了,要修好它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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