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傑是徐東進的長子,他該教的都教了,現在在前院做個小管事,能得到花家現任當家人任用當然再好不過。


    在京中呆了一輩子,跟著老太爺看了幾十年官場沉浮,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翻身了,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應該好好表現,以後主家好了自然不會忘了他。


    徐東進忙得腳下生風,臉上卻帶著笑,忙好啊,忙就說明花家沒有跌到穀底,大姑娘真是了不得,處起事來條理分明,果斷有魄力,就那麽不急不躁的竟然將花家給穩住了,看著,竟有些像老太爺年輕的時候。


    徐東進突的停下腳步,是了,可不就是像老太爺,事情急到火燒眉毛了都還要穿得妥妥當當,說話不疾不緩,讓你這個本來急得不得了的人也跟著緩了下來。


    徐東進心裏頓時升起滿腔的希望,他得把大姑娘吩咐的事做得更好才行,還有那幾個也得好好敲打敲打,可不能不盡心給大姑娘辦事。


    ***


    “小姐您歇一歇吧,忙一上午了。”迎春提著食盒進來,抱夏瞅著時機二話不說奪了小姐手裏的筆,拿濕布巾給她淨手,有些心疼的看著小姐的手因為握筆太久都伸不直了。


    飯後四個丫鬟圍著花芷好一通侍候,揉手的揉手,捏肩的捏肩,按腳的按腳,花芷渾身舒暢的小睡了片刻才接著忙。


    勞逸結合嘛,這一點很重要。


    要忙的事很多,好在這麽多年下來四個大丫鬟也算調·教得不錯了,個個都能替她分憂。


    念秋把做出來的大致預算給花芷看過後,花芷點頭,“夠用了,準備做細賬吧。”


    “是。”念秋鬆了口氣,以前都是學習訓練,實踐這還是頭一回,幸好沒出錯。


    “小姐,六公子來了。”花家的輩份是兄弟和姐妹分開排的,花柏林雖然是長房嫡子,在兄弟中卻排行第六。


    小丫鬟話剛落,花柏林就急匆匆的大步走了進來,“長姐。”


    花芷靜靜的看著他,直把花柏林看得不自覺的就放慢了腳步,立直了腰,放平了肩,連心也跟著穩穩的落回原位,呼吸平緩。


    花柏林惴惴不安幾天的心這一刻得到安撫,往日裏那個從來不管他學習,從來不在人後道人是非,卻會帶著他玩給他講各種故事的姐姐穩穩的坐在那裏,哪怕一句話不說也讓他覺得花家如今的情況,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在書案前站定,看著上麵墨漬未幹的字跡花柏林羞愧得紅了臉,長姐當這個家何其艱難,他理應幫長姐分憂才對,怎能再拿那些小事來煩長姐。


    “柏林,你是在怕嗎?”


    花柏林抬頭,怕?心底好像並沒多少懼意,他隻是不安,對周遭環境改變的不安,對不清晰的未來的不安。


    “我不怕,長姐,我幫你,這些庶務我雖然不擅長,但我一定很快就能學會。”


    “你要學這些我不阻止,但是柏林,你的眼光應該放得長遠一些。”


    花芷看了迎春一眼,迎春會意,放下手頭的事領著大家離開,並將門關上,和念秋一左一右在門口守著。


    看到姐姐招手,花柏林走了過去,微微低頭看著並不高大卻讓他心安的人。


    “柏林,你雖然尚未滿十歲,可在家中如今卻已是長男,這個家我要擔著,同樣,你也有你的責任。”


    “我……我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花芷抬起手理理他的衣領,這個平日裏仗著聰明學習並不算用心的孩子已經在逼迫自己麵對這一切,“柏林可知道祖父是因何事被今上流放?”


    花柏林急聲問,“何事?長姐知道?”


    “今上共有六子,如今三個皇子已成年,皇後早逝無子,今上又沒再立後,所以身份上大家都相當,也便都覺得那個位置自己有資格坐,四位皇子中大皇子和三皇子實力最強,也爭得最厲害,二皇子實力略遜,但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所以會鬧成如今這般未嚐就沒有他的手筆。”


    花芷頓了頓,又道:“前不久兩王相爭又起,把許多不相幹的人牽扯了進來,祖父這次也不知道怎麽為這事出了頭,今上大怒,花家獲罪。”


    花柏林不愧是花家的子孫,一下就看出了問題所在,“今上怪祖父涉黨爭?”


    “不相幹的人裏有四皇子。”


    “四皇子年歲幾何?”


    “十五。”


    “所以兩王這是在聯手消滅一個潛在的敵人?四皇子能對他們產生威脅?”


    花芷笑了,反應不錯,“四皇子的母妃是貴妃。”


    當朝隻有一位貴妃,娘家父親是掛印的老將,長兄是鎮守邊疆的威武大將軍,抓著實實在在的軍權,這樣的人一旦長成將是最大的威脅,所以幾位皇子能摒棄恩怨短暫聯手。


    花柏林雖然才十歲,可生於花家,他對政事的敏感像是與生俱來,“四皇子情況如何?”


    “昏迷不醒,依我看四皇子未必不是主動入局,主動比被動好。”


    “今上聖明,豈會……”


    “今上未嚐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正因為知道才遷怒,因為受傷的是他兒子,讓他兒子受傷的也是他兒子。”


    花柏林臉漲得通紅,“祖父何其無辜!我花家何其無辜!”


    花芷內心歎氣,這是皇權至上的時代,便是無辜又能如何!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是這個時代的人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花家之所以能叫世家也是因為代代出高官,這些和她曾經所在的那個世界是不一樣的。


    所以她從不言自由,從不搞特殊,更沒想著要把那個世界的知識拿到這個世界來賣弄,要不是花家出事,她甚至是願意過一個大家小姐該過的一生的,隻要自己別貪心要得太多,那樣的日子未必過不下去。


    柏林從小就喜歡粘著她,她也愛護這個弟弟,更不會灌輸給他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三觀、思想,那樣水土不服的觀念隻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她做得最多的是把那個世界很多名人偉人的事跡改一改編一編當成故事講給他聽,開闊他的心胸眼界,讓他知道世界很大很大,不要做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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