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瑜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天上的那輪明月。


    她記得前世小的時候,大人常常告誡,月亮是不能用手指的,否則耳朵會被割下來。但她現在,就特別的想要伸手去指一指。


    「聚義堂?」


    沉默了一陣,葉曉瑜才問。


    其實她根本就不必問,絡腮鬍子,曲卷的頭髮,晴朗早在多年前與她一起到榕洲的時候,就頂著一副這樣老大人的裝扮,去找聚義堂搜集有關路一守案件的證據了。沒想到這個人,還真是專一,都過了這麽多年,裝扮也沒有改進。


    「對,我與聚義堂定了些不必要的約定,是晴朗救了我,將我帶走的。但那個聚義堂的頭兒,似乎認得他。」


    鄒幼恆說道。


    葉曉瑜沒有答話。


    那個山羊鬍子自然是認得晴朗,多年前在聚義堂的那場打鬥,即便是現在想來,她還是歷歷在目。那晚,晴朗為了給山羊鬍子留下顏麵,硬撐著連續挨了他幾腳,關鍵是葉曉瑜的腿還給骨折了。


    當晚晴朗就拖著受重傷的身體,一路將她背出來。


    幾乎所有的事情,現在再回想,都是意外的美好。可惜的是,這所有的美好,都隻是她葉曉瑜自己認為的美好,晴朗並沒有這樣覺得。


    「也許,事情根本就不是咱們看到的這樣。」


    葉曉瑜咬著牙,狠下心來。


    既然晴朗認定瑞玨才是對他最重要的那個人,那她就一定要擺脫對他的感情。


    「也許,事情是這樣的。印璽要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需要用我的血來餵養,晴朗這麽多次義無反顧的救我。說不定,隻是為了不讓我這個血主從這世上消失而已。」


    想要擺脫對一個人的好感,最好的做法,便是從心底開始萌生對他的厭惡。葉曉瑜決定要這樣做,她是印璽的血主,以最壞的陰謀論來揣測晴朗的做法,也是能夠說得通。隻要說的通。她便能努力的說服自己。


    經過不斷的心理暗示。也許某一天,她真的能夠從晴朗的陰影下擺脫出來。


    「啥?」


    鄒幼恆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葉曉瑜你胡說些什麽?晴朗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怎麽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葉曉瑜狠下心來說道。


    這些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但她卻要逼著自己親口說出來,仿佛這樣,就能夠讓自己不愛晴朗一點。


    「……」


    鄒幼恆突然意外的沒有接話。


    對於這個,葉曉瑜並不在意。她說這些,隻不過是為了說服自己。鄒幼恆相不相信並不重要,他最好別相信。


    「晴、晴朗……」


    鄒幼恆的聲音有點發抖。


    葉曉瑜趕緊轉頭,意外的發現晴朗就站在不遠處,淡淡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清冷而孤寂。透過他,葉曉瑜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在泉秀村任人欺負的小小少年。


    「晴朗,你怎麽出來了。不過今晚的月色特別好,還挺適合乘涼的。」


    氣氛有些尷尬。鄒幼恆腆著臉笑著解釋。


    說到「乘涼」兩個字的時候,他還頓了一下,畢竟,基本上沒有人會在深秋的時候還跑出來乘涼。


    「天黑了,這外麵不安全。」


    晴朗淡淡的說道,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嗯,我們也剛好要回去,一起走吧。」


    鄒幼恆笑著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


    在下來的同時,順便扯了扯身邊葉曉瑜的袖子。


    葉曉瑜滿臉尷尬,默默的跟在兩人的後麵。


    這下可好,剛才那些反話,絕對是被晴朗聽到了,估計現在這人肯定是覺得她葉曉瑜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了吧?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如果還發生什麽事情,就讓她自己自生自滅好了。


    轉念想想又頓覺好笑,像她這樣的行為,算不算是因愛生恨?


    *


    當晚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的時候,一行人便準備開始朝地形圖上的那個地宮出發。


    山路蜿蜒曲折,從山崖底一路往前,在連續穿過幾個小山穀之後,走在最前麵的晴朗終於在一處河灘前停了下來。


    「到了嗎?」


    瑞玨問道。


    他們已經連續在山崖底下轉了一整天,現在都已經是黃昏了,就算沒有到達那個入口,也是要準備開始搭建帳篷過夜了。


    「嗯。」


    晴朗蹲下身去,將手放進河水裏。


    「不會吧?」


    鄒幼恆聽到回答後開始失望的大叫。


    不是他不能吃苦,但走了一整天,怎麽說也得休息一晚再繼續吧?可看晴朗的樣子,似乎是想要馬上就跳進河裏一樣。


    「幹嘛?你叫什麽叫?」


    瑞玨聽到鄒幼恆的牢騷聲,轉頭質問。


    「不想進去的話,就留在這兒,沒人逼你!」


    「你凶什麽啊?!走了一整天,我休息一下,說句話不行嗎?!」


    鄒幼恆抬頭沒好氣的頂了回去。


    「哎,晴朗,咱們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再進去吧?」


    見晴朗又在一旁自顧自的忙活,鄒幼恆建議道。


    還不知道那地宮有多遠,還是事先吃點東西墊飽肚子比較靠譜。


    「好。」


    晴朗平聲應道。


    然後轉身將背包裏帶的幹糧全部拿了出來。


    「這麽多?!」


    鄒幼恆滿臉吃驚的問。


    阿壩北科都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這若是將幹糧全部吃完,那他們以後的日子怎麽辦?


    「大家吃一些,剩下的放在各自的背包裏。進入地宮後,萬一走散,也能填飽肚子。」


    晴朗看了看周圍。認真的說道。


    他平常的表情總是很冷漠,但這回,卻不是冷漠,而是嚴肅,仿佛地宮裏真有什麽在等著他們一樣。


    這話一出,眾人都有些難過,但想想卻好像又是情理之中。


    最好的狀態當然是他們一行人一直都在一起。但地宮裏迷霧重重。誰也不知道將會有什麽在等著,為了以防萬一,每個人確實都應該做好單幹的準備。


    「裝備我都給你們分好了。各自再仔細查看一下,要熟悉背包裏的每一樣東西。」


    晴朗接著說。


    葉曉瑜坐在河灘邊的一塊石頭上,靜靜的聽著不遠處晴朗的聲音。


    她突然間才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晴朗已經不再是那個成天以單字交流,多說兩句都會緊張的孤僻少年。除了依舊冷漠外。曾經的那個經常被人嫌棄的小小少年,早已經越走越遠。


    「喂!葉曉瑜,你怎麽又在發愣了?!」


    正想著,鄒幼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葉曉瑜抬頭。發現大家已經各自散開,看這樣子,似乎要開始為下水做準備。


    「這個背包是你的。」


    鄒幼恆說著。將一個背包放在了葉曉瑜的麵前。


    她認得這個背包,晴朗從山頂那座房子出來的時候背了兩個背包。一大一小,這個就是略小的那個。


    「給我的?」


    葉曉瑜抬眼看鄒幼恆。


    「對啊。裏麵東西晴朗已經幫你理好了,你現在自己打開看看,熟悉下背包裏每一樣東西的作用,這樣待會兒萬一遇見個什麽,也好有個防備。」


    鄒幼恆一邊說,一邊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來,開始熟悉他自己那個包裏的東西。


    將背包放在膝蓋上,葉曉瑜隨手翻了翻裏麵的東西。增強和保存體力的藥丸,火摺子,匕首,還有一些葉曉瑜叫不上名字但知道用法的毒藥,都要瓷瓶子裝著,整齊的放在背包裏。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納悶為何晴朗要多拿一個包,現在想來,估計這個背包,從一開始就是為她準備的,隻是怕她拿著太累,所以晴朗就一直幫她拿著。


    想到這裏,葉曉瑜抬頭朝晴朗的方向看去,那個人正低頭研究些什麽,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自從昨晚之後,兩人就沒有再說過話。晴朗倒是沒有什麽異樣,主要的問題出在葉曉瑜身上,說了那樣的話,她實在是拉不下老臉裝作若無其事的麵對晴朗。


    可他幫自己拿了這麽長時間的包,基於禮數,也應該過去感謝一下吧?而且昨晚自己賭氣在背後說他也是不對,無論晴朗怎麽樣,他都可以算得上是個好人,隻不過她喜歡這個好人,而這個好人,不喜歡自己而已。


    似乎,關於最後這一點,應該是不能責怪到晴朗身上的。


    葉曉瑜默默的在心裏百轉千回,在低頭數了第二十顆小石子之後,她決定主動走過去向晴朗道謝,她沒有別的什麽意思,就是純粹的感謝一下他幫她拿了那麽久的包。


    嗯,這是個十分正當的理由。


    「那個……」


    「晴朗,這個給你——」


    葉曉瑜剛走過去,剛開口說了兩個字,瑞玨就從旁邊冒了出來,然後將一個瓷瓶遞給了晴朗。


    「?」


    看到瓶子,晴朗抬頭。


    「這是我之前從淩龑那兒偷拿的,治療內傷,效果特別的好,你留著吧……」


    瑞玨大大咧咧的說道。


    聽了這話,葉曉瑜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淩龑,應該是淩煜的爹,也就是大業國的先皇。瑞玨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是從淩龑那兒偷來東西,既然是從淩龑處拿的,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是從皇宮大內拿的?


    難道說晴朗與這個瑞玨是在皇宮裏認識的?


    想到這裏,葉曉瑜又立刻推翻了她的想法。


    在榕洲的時候,她是確確實實的看到了晴朗與瑞玨在一起,而晴朗進宮是發生在榕洲回來之後,所以他們倆認識的時間隻可能比榕洲早而不可能晚於這個時期。


    老天,葉曉瑜覺得自己都快要被繞暈了。


    ——他們倆到底是什麽時候、怎麽認識的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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