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秦弈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去哪了。


    當初萬道仙宮和蓬萊劍閣約定的切磋,他並不知道約定的場地在誰家宗門,或者是另尋第三方就像當初大歡喜寺之戰一樣。


    如今被別家湊熱鬧摻和成了乾宗大比,那就更不知道在哪了。


    那還是回萬道仙宮一趟先?


    不知師姐回來沒有……


    秦弈摸了摸戒指裏的仙宮身份牌,心知師姐沒回來。


    仙宮身份牌含有傳信作用,當然不是跟打電話一樣直接通話,而是有個大致的定位效果,你雲遊在外,宗門想要找你的時候可以大致知道你的位置,於是往這個方向施法傳信,到你範圍內你自然能感知到宗門術法的波動,便可主動去接收信息。


    大部分宗門都有個類似的聯絡方法。


    不想讓人打擾的時候,這個定位效果你可以自己屏蔽掉,這隻是很簡單的手段,所以沒有人知道師姐在哪裏。但秦弈的可沒有屏蔽,要是師姐回來了,仙宮肯定有人通知自己的……


    然而這麽久了,渺無音訊。


    正這麽想著,側方就撲棱棱飛來一隻紙鶴。


    感受著紙鶴上明顯的萬道仙宮氣息,秦弈伸手一招。紙鶴仿佛也感應到他身上的仙宮身份牌氣息,很聽話地落在他手裏。


    如果沒有仙宮身份牌,紙鶴被其他人攔截,會立即自毀並且讓發信者感知。這一套也是大部分宗門都在用的通訊方式了,除非你是神遊萬裏自由傳音的大佬,否則一般都要有這麽一個媒介。


    當初明河傳信師門也是用這麽一隻紙鶴,秦弈自己向仙宮匯報玄陰宗事宜的時候也是這麽幹的。


    當然也不是很靠譜,所以如果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絕密消息,那還是派人傳信穩妥一點,這種術法傳信隻是日常方便。


    紙鶴上信息規格一般如下:“此信發給秦弈,若其他同門意外攔截,繼續釋放即可。”


    然後就是正文:“你說和蓬萊劍閣比武的話,你在天涯海角都要通知你,現在通知你啦,十二月十二日,東海之外,焚天島。收到術返。”


    術返,逆此傳信術法,把紙鶴送回去,以示“收到”。


    秦弈送回了紙鶴,對程程一攤手。


    程程一直好奇地看他操作,覺得有點意思,她妖城沒這套,看來也可以建一套類似的通訊係統。


    “十二月十二日,還有近一個月呢。”秦弈問她:“這裏飛東海也不遠,不要這麽久。有什麽想法麽?”


    程程抱著他的手臂:“那當然是遊山玩水幾天再說啊!”


    這隻沒見過世麵的小狐狸,對外界的一切都有濃鬱的興趣。秦弈捏捏她的臉蛋,落下雲頭。


    這裏隻是一座野外山林,光是山林模樣就和裂穀下麵的模板不同,植物科目都有很大的差別。程程好奇地一路看著,問道:“你說世上到底有多少物種?”


    秦弈道:“數之不盡吧。”


    事實上他也很多東西沒見過,在地球上就沒見過多少東西,何況這個世界與地球並不一樣。


    程程歎道:“造化真是神奇,如果一切都是一個造化之神創造,他該多有想象力?”


    秦弈想起葉別情的畫卷,看似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什麽都有,實際上還欠缺了很多,世間造化根本不是一個人能窮極想象畫出來的。他最多隻能添加類於此世的各種元素,當那畫界真有靈,也需要億萬年的自我演變,才可能逐步補齊所有。


    “一個造物主,是開創不出一個世界玄奇的。天地自然的演變本身才是造化,蘊含著人所無法想象的力量。”秦弈有感而發:“人們求道,根本還是為了求知吧。探索天地奧秘,於是近於道。”


    “人求道也許是,妖修行隻為了強。”程程若有所思:“看來我以後也不能抱有太多妖修的思維去修煉這個人身,否則必有所障。”


    秦弈笑道:“而你一旦能夠融合不同的修行體係,可能會更強。”


    “分脈合流之術能越階,本意或許就是如此吧。”程程道:“很有可能妖修到了後期階段,也需要去體悟一些別的東西,所謂殊途同……”


    話音未落,兩人的臉色都忽然變了。


    “好濃的血腥氣!”秦弈豁然取出狼牙棒。


    “好濃的血腥氣!”天上也傳來驚怒聲,有流光落下。


    兩人抬頭一看,還是個熟人。


    太樸子……這回不止他一個人,身後還跟了一群師兄弟紛紛降落,雲端仿佛還有一個大能,安靜地坐在上方。


    靈雲宗參加大比的團隊?


    見到秦弈兩人,太樸子也愣了一下:“揮棒子道友,你也出裂穀了?”


    “是,此非敘舊時,先去看看前麵怎麽回事?”秦弈快速提棒衝上前,拐過山腳,緊緊皺起了眉頭。


    似是一支商隊,早已車仰馬翻,十餘人盡數橫死當場。有一隻老虎……已經半化人形,正在地上啃噬屍體。


    場麵上血流成河,斷肢殘臂四處可見。


    聽到人聲接近,虎妖轉過頭,麵目猙獰,血盆大口中還叼著一隻人手。


    “孽畜!”半空中靈雲宗眾人勃然大怒,集體祭劍,光芒呼嘯而過,那虎妖連個吼聲都沒來得及發,就死無全屍。


    一個半殘破的妖丹掉落在地,太樸子隨手收了,憤然道:“妖怪霍亂人間,好好的大乾都被搞得亂七八糟!天下大亂,和這些孽畜脫不開關係!”


    程程看著地上的慘狀,低聲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妖怪吃人,被人殺了,這沒什麽好說的。雖然她內心是認為這種未開化的妖隻能算野性本能,對它而言就是吃肉而已,不是存心吃人……但這個沒什麽可辯解,在人類角度當然是斬妖除魔,不殺留著過年?


    就算秦弈也是立刻會殺妖的,單論這件事,沒什麽好說。


    隻不過太樸子這個語氣裏透露出來的意思讓程程聽得很不舒服。


    大乾國亂,人吃人的事到處可見,在他們眼裏視而不見就算了,反而把鍋全扣在妖怪身上了……大乾為什麽亂,是皇帝問題也好,是大歡喜寺問題也好,還是大乾根子爛了也好,你甚至說和秦弈有關係都說得過去,和妖怪有什麽關係?


    可太樸子他們這鍋扣得就如此理所當然。


    這並不是有意甩鍋,畢竟有意扣鍋對太樸子一點意義也沒有。


    這隻不過是心中成見所致。程程很快想到了夜翎對人間的態度,可見人間那種偏見與疏離,對當時尚幼的夜翎造成的心理陰影。


    那是一堵人心中的牆,根本推不倒的。


    “人類話本裏的世界好玩,那是因為他們是人。可是師父,你不是。”


    程程隱隱能夠想到,大乾國亂,血煞四起,自然妖孽滋生,接下去可能還會見到不少。這個“蜜月”,可能真未必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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