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逸此時也剛回宗門沒多久。秦弈在地宮藥室呆了好幾天,他在山裏和熊鬥智鬥勇了好幾天。想起那幾天不堪回首的日子,鄭雲逸扶胯歎息,還覺得隱隱作痛。


    當時傷得太慘,比普通人更弱。要不是因為好歹還勉強能動用幾件寶物,各種智勇脫身,說不定都變成黑熊的熱兵器了,還好還好,差一點。


    最終從深山中逃了出來,因為那幾天沒能及時休養反而折騰不輕,導致傷勢惡化,落了點病根,現在骨頭還隱隱的痛。


    他在自己洞府養好了傷,便出門去了西湘子那邊,想找點好藥用用。


    路過他們醫卜謀算宗的大廣場,就發現所有同門的目光詭異地盯著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還有人揮手招呼:“師叔,你是我們的驕傲。”


    “師叔,真沒想到你是這麽高風亮節的人。同門互助,智取強敵,聽著就讓人熱血沸騰!我們大宗大派,就該有此氣度!”


    “師兄有膽識,那些禿驢膽敢放個屁,兄弟們一起幫你扛!”


    鄭雲逸:“???”


    西湘子飛了過來,兩手攏在袖子裏,一派閑人老頭的歎氣模樣。


    鄭雲逸實在莫名其妙,問他:“這是搞什麽呢?”


    西湘子附耳問道:“我才想知道你在搞什麽名堂?你怎麽會救秦弈?”


    “我救個什麽秦弈啊?我是坑他沒成功啊,大歡喜寺那群廢物真心靠不住,三個和他一般修行的和尚,又借地利又伏寶物,這樣埋伏他一個,居然連他的皮都沒擦破,還讓秦弈順著地道過來給我的事搗亂,我都不知道這是怎麽辦到的。”鄭雲逸痛心疾首:“我覺得就是放三頭活豬在那地宮裏亂竄,秦弈也不見得能一瞬間全部揪住殺光啊!”


    西湘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那個觀寂呢?你殺的?”


    “觀寂倒是我殺的沒錯,但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活不了。那時候他已經被秦弈擊碎金丹,沒得到及時治療就是會死的。”鄭雲逸道:“我殺他是為了讓他幫我扛一波反噬,廢物利用罷了。”


    西湘子歎了口氣:“那秦弈怎麽知道是你殺的?被他看見了?你就不該在秦弈麵前直接露麵的,被居雲岫回溯也說不過去,怎麽能如此大意?”


    “這是沒辦法的事,那條虛龍已和孟輕影靈魂相通,它所見的事情當然能反饋到孟輕影那裏。秦弈和這個妖女躲在地底下你儂我儂的,估計雙方身上有幾顆痣都看明白了,這點事情有什麽不知道的?”


    西湘子想了一陣:“那就很難洗了。”


    鄭雲逸一頭霧水:“說清楚點?”


    話音未落,天邊飛過來幾名執法殿人員,當眾宣布:“茲有醫卜謀算宗弟子鄭雲逸,援手同門,抗擊魔徒,智勇兼備,以弱勝強,此萬道仙宮弟子當效仿之風。經監察使提案,執法殿一致通過,特賜鄭雲逸靈石若幹、上品益氣散若幹……”


    鄭雲逸目瞪口呆。


    靈石若幹?對他一個宗門核心有啥用啊?上品益氣散?這就是他們醫卜謀算宗固定出品的東西啊……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使者繼續道:“……另請書宗弟子將其事跡編纂成冊,立為典範,廣為宣揚。另賜錦旗一麵,大紅花一朵,乘彩雲繞仙宮三日,讓人稱頌,以彰其智勇之氣、友愛之風……”


    大紅花一朵……鄭雲逸一口老血在喉頭湧動,強忍著道:“什麽編纂事跡,什麽繞宮三日,這就不要了吧,低調,要低調。”


    使者笑道:“這是讓弟子們學習效仿,以彰我仙宮團結互助的風氣,更關鍵是嘉獎敢向強敵亮劍的智勇與血氣。監察使說了,鄭師兄麵上肯定會謙虛推辭,實際上應該是很高興那種萬人稱頌的場麵的,他還口占詩雲:春風得意彩雲疾,三日看盡仙宮花。”


    那是誇街還是遊街呢!


    鄭雲逸氣得要死,試探著道:“你們搞得這麽大張旗鼓,大歡喜寺知道了沒?”


    “咦?難道大歡喜寺本來不知道是鄭師弟幹的?應該並不至於,他們也不傻。”使者笑道:“鄭師弟不用患得患失,整個萬道仙宮在你後麵!外交殿已下警告通牒……”


    鄭雲逸氣得渾身發抖。


    他殺人之前已經施術擾亂了現場氣機,大歡喜寺很難通過殘跡回溯當時場麵,本來是真的很難查到真凶的!如果通過向大乾問詢調查,最大的可能就是指向秦弈;如果通過直接因果回溯,大半是指向孟輕影,因為直接殺人的龍是屬於孟輕影的,甚至那一戰都是觀寂先向孟輕影出手的。


    他本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


    可你們怎麽就當他們本來知道真凶來處理了,變成直接自曝?你們是豬嗎?


    本就病根未愈的鄭雲逸終於噴出一口血來,眼前一黑,氣得暈了過去。


    耳旁還傳來少年弟子的呼聲:“啊,鄭師叔高興得暈過去了……”


    …………


    這個時候秦弈坐在居雲岫屋裏,正在提筆給鄭雲逸寫“先進事跡”。居雲岫坐在旁邊,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手可真是太……”


    想了半天,隻有一個最合適的形容詞,可她要保持優雅,不好說。


    於是目視清茶。清茶用力搖頭。


    居雲岫目露凶光,清茶寧死不屈。


    師徒倆無聲的對話其實已經證明了那個詞眾所周知,就是太賤了……秦弈當然心中有數,目不斜視地寫好“先進事跡”,吹了吹未幹的墨跡,笑道:“鄭雲逸罵我就算了,你倆可不能罵。”


    居雲岫道:“為什麽不能罵?”


    “我和他仇怨從哪來的?還不是為了我們琴棋書畫宗!”秦弈道:“你們覺得和他隻是同門之爭,君子對弈,他們可未必這麽想。屢次勾結外敵,要同門的命,我可不覺得哪裏君子了。也就是沒大打出手,沒徹底撕破臉罷了……不回敬他們一道,還真覺得我們琴棋書畫宗都是萌妹子好欺負呢?”


    居雲岫道:“算你說得對。可這就是你不解釋那些女人怎麽回事就再度進我屋子的理由?”


    你這不是也沒攔嘛……說明對付謀算宗讓你心情很好。


    秦弈心裏有數,麵上可不能這麽答,隻是笑道:“因為我光風霽月,和她們真的沒什麽需要解釋的。”


    識海中傳來嘔吐的聲音。


    秦弈麵不改色。


    不管流蘇怎麽想,他和程程孟輕影本來就沒什麽需要解釋的。程程恩怨難分,總歸不是那種關係;孟輕影是他明擺著不想牽扯,分道揚鑣。認真說來還真的是理直氣壯的。師姐要糾結她們的關係還不如糾結一下夜翎呢,起碼那是真有深厚感情的,可夜翎好像被師姐直接忽略了……


    可能在師姐眼裏,夜翎和清茶一個性質……


    居雲岫湊近了幾分:“這麽說,我昨天踢你是冤枉你了?”


    “是啊。”秦弈道:“我被踢傷了,要師姐親親才能好起來。”


    “你這生龍活虎的哪裏傷了?”


    “傷心。”


    居雲岫忍不住笑了出來:“小淫賊,要是當初就這麽油嘴滑舌,我根本不會收你入門!”


    秦弈擁了過去,附耳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嘴是油的?”


    居雲岫心中微微一蕩。


    或許當初兩人相吻時秦弈沒有意識,可她是完全清醒的狀態。那種感覺……在午夜夢回時,還常常懷念。


    就這麽一走神間,秦弈的唇已經試探性地挪到了她的唇角。


    居雲岫自己也有些小小期待,低聲道:“就算你這次對付謀算宗有成的獎勵……”


    話音未落,已被堵了個結結實實,隻剩下“嗚嗚”的尾音,如泣如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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