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江明:“嗯。”


    周苒:“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項江明偏頭,眼中忽明忽暗的是細碎的星芒:“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


    周苒:“周柏揚出來之後,我見過他一次。”


    那個物理老師的孫子,被alive放出遊戲以後,周苒通過家裏的關係見過他一次。


    她本以為,使用道具後,雖然技能加點以及護身符等等都會消失,但沒想到,周柏揚連相關的記憶都喪失了。


    周柏揚見到周苒的時候輕輕皺眉,好奇地詢問她為什麽知道他的名字。


    項江明:“我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周苒手向下,握住項江明的手掌,問他:“所以,我應該想起來嗎?”


    項江明:“嗯。”


    周苒:“那我們回去?”


    項江明:“好。”


    項江明幫周苒脫掉輪滑鞋,小心地用袋子包起來放在車上,他和幾個朋友打了個招呼,說先走了。


    項江明帶她去了自己家。


    項江明:“別擔心,校長不是我父親,這裏隻有我住,不會有人進來的。”


    周苒換了鞋,站在一邊等著項江明。


    項江明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笑,矮身將周苒抱了起來。他把她抱在沙發上,輕笑道:“緊張?”


    周苒:“嗯。”


    項江明手臂緊了緊:“沒事,我在呢。”


    周苒:“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項江明:“記得我給你的那個戒指嗎,拿出來,戴上。”


    周苒嗯了聲,取出了那枚戒指。


    項江明:“我來?”


    周苒便將戒指給了他。


    項江明沒再猶豫什麽,拿起來套在了周苒的手指上,眼前的女孩兒戴上戒指後,身子立刻便軟了下來,項江明手順著她的手臂滑過去,小心翼翼地繞過她的腰,將人抱起。


    他將她放在房間的床上,自己則跪坐在床邊。他伸手,撥開擋在她眼前的幾縷發絲,然後等待。


    他靜靜地等待,直到周苒的眼睛慢慢睜開,這個睜眼的過程也就幾分鍾,但對於項江明來說,仿佛幾個世紀那麽漫長,項江明的心幾乎要將胸膛砸碎一個窟窿,用力地將拳攥緊撐在地板上。


    周苒偏頭,醒了過來。


    軟軟糯糯的聲調,卻偏偏有種讓人心生臣服的感覺,周苒低低道:“你膽子,變大了。”


    項江明聲音微微發抖:“我錯了,是我自作主張。”


    他垂著頭,鴉羽一般的長睫搭在下眼瞼,周苒偏頭看他,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臉。


    十三段遊戲失敗後,玩家全被困在了遊戲裏,項江明主副人格脫離,周苒使用戒指,而江婉放棄了使用戒指,賦予周苒第二次失敗的機會。


    共同進入副本的玩家全都死去,江婉彌留之際倒在血泊裏,將道具交給唯一保留記憶的項江明,告訴他十三段副本很特殊,隻要一個人逃脫成功,大家都會成功。


    他們不會真的死去,隻要有人再次開啟十三段副本,並成功逃脫,所有人都會活過來。


    但項江明不想周苒回憶起這幅場景,私心想著可以帶她重新挑戰副本,進入十三段將人救出後再恢複記憶。


    但現在,sun的賬號被人頂用,項江明的猜想逐漸走向了一個可怖的方向。


    他不得不讓周苒提前回來。


    項江明垂著頭。


    周苒聲音溫柔:“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如果換我,我也會這麽做。是媽媽自己的選擇,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是因為相信我能做到,我應該高興。”


    周苒手滑過少年柔軟的頭發,輕輕道:“我隻是沒想過,你有這種心思。”


    項江明像做錯事的孩子,聲音也小小的:“從很早就開始了。”


    周苒:“是你,還是alive?”


    項江明:“我。”


    周苒:“上來。”


    項江明抬起頭,一雙眼睛宛如星夜般耀眼綻放,周苒看向他的眼底,低笑一聲:“男朋友?”


    第二天早上,周苒被項江明叫醒。


    項江明:“睡得好嗎?”


    周苒揉揉眼:“嗯。”


    周苒這會兒,明白了項江明為什麽能在賞金副本裏也唱出催眠的調子。


    其實並沒有什麽技能,項江明隻不過是學了周苒母親的調子。


    那些她小時候被哄睡覺時聽的童謠,被項江明用心學了去。


    項江明:“起來吧,收拾一下去上學了,今天輪到我們班升國旗。”


    周苒坐起來,手撐著床:“你搖繩?”


    項江明:“不,像我們這種校草級別的,都是掀國旗然後敬禮的,你看你男朋友帥不帥就完了。”


    然後這天刮了點風。


    國旗被甩出去又飄回來,糊在了校草的臉上。


    十二月過去,天氣可以稱得上是嚴寒。


    周六晚上,項江明接周苒去自己家裏,然後和周苒說了alive的事。


    說完以後,屋子沉默了,顯然周苒也想到了可怕的事。


    項江明:“他其實願意留在遊戲裏。”


    alive絕對強大,可以任意出入副本,他留在遊戲裏,肯定比給項江明當副人格要好一百倍。


    周苒:“你想太多了,或許他隻是不想給你寫作業。”


    項江明笑著拉起周苒的手,親了親她的指尖兒:“不用這樣安慰我,我沒事。”


    周苒反握住他的手,也笑了。


    項江明:“我們第一次打起來,就是在爭奪身體,你當時也在,應該知道他內心有多渴望獨立。”


    周苒記得,那是一場喪失副本。


    少年一邊揮舞著彎刀擊退喪屍,一邊和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鬥爭,少年站在石頭上,舉起刀,打算毀掉自己的身體,被周苒及時攔下。


    從那以後,她去哪兒都帶著他,直到身體裏兩個人格友好相處。


    項江明:“alive肯定也想逃出去的,他經曆過遊戲的殘酷,但現在他強大了,覺得留下來或許是更好的出路。這我最清楚,當兩種完全矛盾的想法出現以後,人的精神就會被拉扯。”


    周苒:“拉扯出一個新的人格,來替他做這些他不願意做但又渴望做的事?”


    項江明:“嗯,讓一個新的人格來代替他,阻止我們出去,隻要我們無法通過十三段,他就可以一直留在這兒。”


    周苒輕輕皺眉。


    項江明:“我之所以這麽猜,是因為那個人格,必然承載著alive的私心。”


    周苒:“他的私心是我?”


    項江明:“嗯。”


    所以,sun出現了。


    這位新誕生的sun會代替alive的想法並付諸行動,將他們再一次困在遊戲裏。


    項江明:“還記得上次失敗是因為什麽嗎?”


    周苒:“護身符丟失。”


    項江明:“我覺得,可能就是他做的,那個危險人格早就伴隨著他了。如果我們不抹殺掉那個人格,同樣的事還會再發生一次,我們都會被困住。”


    周苒皺眉:“我們應該怎麽做?”


    項江明:“讓他毀掉她。”主人格消滅副人格不會死去,但副人格消滅主人格一定會毀滅。


    周苒:“他會聽話嗎?”


    項江明:“他當然不聽我的。”說完頓了頓,然後笑著看了下周苒:“他隻聽你的。”


    周苒:“我們能找到他在哪嗎?”


    項江明:“我可以。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進他在的副本才行。”


    周苒:“準備好了。”


    找alive需要進入他在的遊戲副本。


    項江明單方麵綁定了alive,然後和周苒一起追進了他在的遊戲副本。


    周苒接受邀請後,落入遊戲。


    眼前的燈光暗了又亮,周遭的環境迅速變化了起來。


    項江明不知道去了哪裏,此時的她獨自一人,在一個幽閉的房間裏,屋子中央有一張床,她躺在床上。


    天花板是圓形的,上麵沾著兩隻人類的手臂。兩隻手臂一長一短,能看得出是來自一個人,但其中一個被刀削掉了一截。斷口處十分平齊,明顯是被人砍下來的。


    兩隻手臂的斷口位置緊緊貼著,兩隻手則指向不同的方位。


    滴答。


    滴答。


    血水從房頂上滴落下來。


    周苒坐起來,發現床的四周全是鏡子。


    鏡子被人暴力打碎過,無數個破碎的鏡片裏映著周苒的身影,就仿佛被千百雙眼睛同時盯著,讓人不由得後脊發涼,不寒而栗。


    [用戶6658475:主播上線了!


    琳琅天上:哇,這是什麽地方,密室?


    小甜豆:好黑,好壓抑


    孑:鏡子搞得我好暈,壓抑]


    周苒試著撐起身子,想從床上下來,但床下發出了一點窸窣的聲音。


    一聲壓抑的低笑從床下發出,仿佛就在等待她下來,好將她扯入深淵。


    周苒收回腳,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看到一個本子放在上麵。


    周苒拿起本子,翻開第一頁,一抹血色撞進她的視線。


    上麵是用報紙和雜誌剪下來的字,按著一定順序粘起來,每個字都沾著鮮血和玻璃碴,看起來觸目驚心。


    周苒目光滑過那排字。


    [九點半,床下有鬼,你下床,被抓住腳腕,死了]


    與此同時,床下窸窣的聲音變的更響了,女鬼的頭發從垂落下去的床單邊露了出來,尖銳的指甲撓著地板,咯咯地笑著。


    短短一行字,宣告著玩家悲慘的下場。


    周苒輕抿著唇,看著本子上的字。


    忽地,血水灑落,灑在地板上暈開來,顯得粘稠又可怖,房頂上的手臂動了,其中一隻手指向的方向變了。


    床下的女鬼瞬間露出了大半個身子,周苒看清了她的臉。她的臉頰被利器劃開,露出白色的青色的肉,披頭散發地伸出手,長長的指甲劃著床單,想將周苒拉下床。


    九點半。


    床下有鬼。


    周苒抬頭,看著房頂。


    她突然明白了,這兩隻手一長一短,代表的分別是鍾表的時針和分針,而圓形的房頂就是表盤。


    剛剛動的是那截長手臂,也就是分針,現在的時間是9點29分,還有一分鍾,她就會按著本子上寫的那樣,被抓住腳腕,死去。


    哦,沒有一分鍾了。


    那隻手臂開始蠢蠢欲動,而床下的女鬼,喉嚨也發出了貪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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