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芒芒朝她一笑:“說話算數。”


    齊雯萱一咬牙,柔軟的臉頰鼓起了一塊,收起小瓶上樓去了。


    她一轉身,三道藍光飛了過去。分別是周苒和項江明的紙人,還有餘芒芒的竊聽裝置。


    女孩兒走後,餐廳隻剩下周苒三個人了。


    周苒對餘芒芒道:“今晚你帶著那個孩子和裴豐年到三樓去吧,那副畫就在桌子下麵。”


    餘芒芒:“那女的能給我鋪樓梯嗎?”


    項江明一拍腦門,歎了口氣,用鄙視的目光看著餘芒芒。周苒耐心道:“裴豐年觸發過那個畫,樓梯應該會出現。”


    餘芒芒:“哦,其實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就上去不行嗎?”


    白天樓梯就立在二樓和三樓之間,肯定不會消失,幹嘛非得等到晚上?


    項江明終於能報複她了,直起腰笑了一聲道:“可以,你去吧,你上去和傭人一對眼兒,然後傭人喊男主人出來,選一個雕塑給你埋進去。對了,要不你選那個沒頭的吧,和你的氣質吻合。”


    餘芒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還是周苒開口了,和餘芒芒解釋:“你忘了我之前說的嗎,男主人創作不能被打擾,說明那個傭人不在畫室裏,但他也不在二樓住,那麽極有可能是站在畫室外伺候著了。”


    周苒繼續道:“那個傭人還好,男主人似乎是個危險人物,還是不要衝動比較好。”


    餘芒芒一拍腦袋,這才反應過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雖然過了十段,但其實就是莽夫一個,每次都靠捏在手裏的底牌維持生命。


    餘芒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本來說是帶你們的,結果被你們帶了真不好意思。”


    項江明:“覺得不好意思那就再帶一次唄。”


    餘芒芒挑了下眉:“你願意讓我再跟著你們?”


    項江明哼了一聲:“反正多你一個又不多。”


    餘芒芒哈哈大笑,然後伸手拍了項江明一巴掌,差點把項江明送走,嘴裏道:“這孩子,一開口就知道你是個老傲嬌了!”


    項江明把臉咳得通紅,被周苒扶了起來。


    周苒:“咱們上去吧。”


    三個人回到了房間。


    周苒和項江明坐在床上下棋,餘芒芒躺在床上閉著眼,裴豐年就縮在角落裏不敢說話。


    中午下去吃了個飯,周苒注意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她比早上穩當多了,低頭安靜地吃著飯,還幫那個老太太添了米飯。


    有時候小孩子真的比大人的適應能力強,他們比一些頑固的老人懂的變通,哪怕是這樣詭異的世界觀,他們也會很快接受。


    就像地獄之穀碰見的那個初中生蘇子文,那孩子也是第一次進遊戲,但他並沒有哭鬧,而是盡量在迎合遊戲的規則,隻是他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周苒突然覺得,這小女孩兒似乎有點眼熟,有點像……


    還沒等周苒再想下去,項江明就拉著她上樓去看電影了,因為那個老頭子實在太臭了,這裏所有的人都快速吃完飯離開,包括男主人也離開了,他往樓上走的時候步伐沉重,那雙眼睛不知為何,竟像是在什麽困境中掙紮。


    一直到傍晚時分,都很平靜,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餘芒芒做好了晚上上樓進畫的打算。


    明明就是要靠裴豐年喚出樓梯的,餘芒芒卻揪著裴豐年又恐嚇了一番,說他要是敢有什麽壞心思就不帶他上去,四天後讓他自己死在這兒。


    裴豐年哪還敢有什麽壞主意,這幾天所有的吐沫星子都用來發誓了,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來給餘芒芒看他有多赤誠。


    周苒:“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餘芒芒:“活著呢,沒事。”


    周苒嗯了一聲,說晚上一定小心。


    半夜兩點左右,一直躺在床上閉著眼的餘芒芒突然坐起來了。


    外頭走廊上吱呀一聲響,隨後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餘芒芒立刻跳下床往門口跑,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伸手一提,將哭喊著準備往一樓逃跑的齊雯萱揪進了房間。


    她抱著女孩兒把門關上,身子貼著門板,卻聽噗嗤一聲響,一支枯瘦的手直接從門外掏了進來,將門捅開了一個洞!


    那隻枯瘦的手蹭著餘芒芒的手臂擦了過去,左右一轉,不斷有蠕蟲從她手腕的衣料中落下來。


    齊雯萱被餘芒芒抱著,發出壓抑的嗚嗚聲。


    她的手裏緊緊攥著那個小瓶,裏頭的溶液已經空了,但她緊張到手指不能屈伸,根本沒法扔掉那個瓶子。


    周苒被吵鬧聲喚醒,拉了拉領口下床,從餘芒芒手裏接過顫抖的女孩兒。


    齊雯萱抱著周苒的脖子,這才緩和了些情緒,她將那個空瓶扔在了地上,哭著對餘芒芒道:“叔叔,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你要答應我帶我出去!”


    餘芒芒說知道了,肯定帶你出去。


    項江明也醒了,揉著眼睛從屋裏走出來,看見門上卡著一隻手,皺眉道:“沒禮貌,不會好好敲門嗎?”


    他走近以後,才看見那手上的蟲子,啊的一聲抱住了周苒的手臂。


    餘芒芒可什麽都不怕,憋著壞笑,從脖子上摘小魚骨。小魚吐出水來,落在那隻手上,蟲子被硫酸侵蝕,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屋外,老太太疼的幾次將手抽回,憤怒的聲音傳來:“把她交出來!”


    齊雯萱身子一抖,抱緊了周苒的脖子,周苒輕輕拍她說沒事,然後對門外的人道:“你是什麽人?”


    老太太:“別以為我沒看見,她跑進去了,把她交出來,不然讓你們全都去死!”


    周苒抱著齊雯萱,聲音茫然:“可是,沒有人跑進來啊。”


    老太太暴戾道:“胡說!把門打開!”


    周苒:“我要是打開,沒有你要找的人在這兒,那要怎麽辦呢?”


    老太太:“不可能,她要是不在裏麵我就去死!”


    周苒挑了下眉,說:“你要說話算數。”


    她的手握住齊雯萱的手,一道藍光浮現,齊雯萱就那樣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裏。餘芒芒睜大了眼,但怎麽也找不到齊雯萱的身影,直到周苒打開了手掌。


    齊雯萱坐在周苒的掌心裏,雙手抱著自己在發抖。


    餘芒芒大聲道:“好厲害!”


    項江明也喊道:“她竟然能變小!快,把她藏到衛生間裏!”


    餘芒芒就怕屋外的人聽不到,還補了一句:“你這個是獎池技能還是商場買的啊!太神奇了吧!”


    她說著就閃開了門,那個瘋狂的老太太得了空,立刻從外麵衝了進來。


    她的半張臉已經被腐蝕掉了,發著難聞的氣味,手上頭發裏爬著僅剩的幾條蟲子,瘋狂地尋找著可以替換的容器。


    老太太在外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故而一進來就紅著眼衝進衛生間裏,甫一推門,就看見花灑處,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小人兒。


    “果然在這裏!”


    老太太的喉嚨裏發出欣喜的聲音,撲上去抓住了那個小人兒,但她年紀大了,動作難免笨拙,手撞在了花灑開關上。


    漫天的水花從頭頂上落了下來,她拿著手裏的小人,突然愣住了。


    那不是柔軟的質感,而是一種堅硬的,粗糙的,總之不是人類的觸感。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僵硬地低下頭去看,發現那東西赫然是一個變小了的雕塑,雕塑沒有手臂,眼珠空洞麻木。


    她啊的叫了一聲,立刻衝出洗手間,用手和衣服去擦雕塑上的水,但顯然已經無濟於事了,那個雕塑突然活了,身子慢慢脹大,脖子歪過來,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下一秒,老太太的身子被快速拉扯進雕塑裏,那隻多餘的手臂被什麽鋒利的刀憑空隔斷一般,留在了外麵,最終滾落在了地上。而那個雕塑則歡快地舔著嘴唇,離開房間向著三樓走去。


    餘芒芒伸出手,和項江明在空中拍了一下,樂道:“搞定!”


    可憐裴豐年蹲在角落裏,捂著嘴一直在吐。


    餘芒芒把他拽上,接過來變小的女孩兒,對周苒和項江明道:“那我就上去了。”


    周苒:“小心。”


    餘芒芒撿起那個手臂扔到了空房間,然後從樓梯上了三樓。


    過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餘芒芒領著兩個人下來了,身後還跟著羅維城和羅維城的同伴。


    餘芒芒沒好氣道:“姓羅的跟蹤我上去的。”


    羅維城嘿嘿笑,不要臉道:“明明是你跟著我們。”


    現在為止,所有人活著的人都拿到了逃亡條件。幾個人商量,明天早上吃完飯,一起去山下找車離開。


    天快要亮了,項江明已經不困了,去床上拿著遙控器看電視。他兩條腿左右晃著,拄著腦袋趴在周苒手邊兒,他的發型已經被弄亂了,亂糟糟的,因為怕冷還將自己裹進了被子裏,像一條大狗狗一般乖巧地臥在主人跟前。


    周苒坐在床邊,輕輕皺眉:“這個本未免太簡單了。”


    餘芒芒:“七段能有多難。”


    周苒:“不是,我總覺得,我們這個時間有點微妙。”


    七天的遊戲期限過去了三天半,剛好是一半。


    項江明也對數字比較敏感,點點頭道:“確實時間點趕的有點巧。”


    餘芒芒:“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會兒咱們就出發。”


    出發是肯定要出發的,隻是感覺沒那麽簡單罷了。


    周苒還記得那個女人說,她是第一個進入畫裏的人。那女人一副神傷卻堅強的樣子,將她和男主人的事情都傾數訴說了。


    按照往常的經驗,係統應該播報主線劇情解鎖的公告才對,但這次並沒有……


    如果女人說謊,周苒其實不是第一個進畫的,那還說得過去。但如果周苒真的是第一個進去的,係統卻沒有播報提示的話,那一定是有什麽蹊蹺。


    或許,真正的劇情還沒有解開呢。


    終於到了早上。


    飯香味兒傳來後,一行人全都下來吃飯。


    羅維城身邊的那個人介紹了自己,他叫王岩,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工程師。這次進本是他的第七段挑戰,羅維城則是他在池塘板塊裏找的保鏢。


    餘芒芒哼道:“就你還保鏢,也有人敢跟你?”


    王岩笑的溫和:“羅哥他人很好的。”


    餘芒芒:“小夥子,你判斷人好不好的標準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王岩彎著嘴角:“本來落入遊戲就很不公平了,我也不是救世主,為什麽要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呢。”


    餘芒芒:“可他去害人啊。”


    王岩:“你不是也害死了那對老夫婦嗎,怎麽能這樣又當又立呢?”


    餘芒芒深吸了一口氣。


    周苒知道,他們又要開罵了,果然,雙方噴子站起來開噴,項江明喝剩下的半杯豆漿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杯。


    男主人吃飽了就回去了,傭人也緊隨其後。


    屋外的雨還在下,但這裏的所有人都拿到了逃生條件,也就無畏屋外的雨,裴豐年作為食物鏈最低端的人,最先走了出去,雨水落在他身上,沾濕了他的衣服,但他並沒有死掉。


    羅維城抹了抹鼻子,嘿嘿一笑:“還真的行。”說完拉上王岩,十分客氣地朝著餘芒芒揮了揮手:“我們先走了,有緣再見!”


    餘芒芒也客氣地朝他揮手:“再您瑪德見!”


    遠處群山高聳,山腳離車站估計得有一定的距離,幾個人繞著山走了很久,才看到了車站的影子。


    周苒走過去,簡陋的車站牌上隻有一趟908路公交車,是環山公交。


    這會兒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天空還是沒有放晴,雨依舊在下,周苒的技能已經過了持續時間,齊雯萱身子恢複了原樣,向周苒道謝。


    周苒終於想起來齊雯萱和誰像了。


    周苒:“你認識齊文越嗎?”


    齊雯萱大眼睛抬起來,差點哭了:“是哥哥,齊文越是我哥哥,姐姐你認識我哥哥嗎,難道他也……”


    周苒馬上抱了抱她,安慰道:“沒事,你的哥哥早就進入遊戲了,而且超級厲害。”


    齊雯萱:“真的嗎?”


    周苒:“嗯。”


    等到中午十二點左右,908公交車來了,車停在他們麵前,打開了車門,一個司機坐在駕駛位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臉上則十分模糊。


    不是血肉模糊的那種模糊,倒像是畫筆暈開了,細節處理的不夠好的那種模糊。


    周苒歪頭看了一眼,發現羅維城和王岩都坐在車裏。


    周苒拉了項江明一下:“應該沒事,我們上去吧。”


    四個人先後上了車,司機伸手,指了一下投幣口,看著乘客投下了硬幣,才重新發動了車子。


    他們選了最後一排的聯座,靜靜等待著車子到站。


    餘芒芒發出了焦躁的聲音:“為什麽還不出現通道?”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車子還在往前走,羅維城也不耐煩了,皺眉道:“這到底是要去哪!”


    周苒也皺起了眉。


    她從上來開始就一直看著窗外,可她發現,這裏的景色一直在重複著。


    還不是環繞著山在走的那種重複,而是每走過一段時,同樣的景色就會再出現一次,以此反複,無休無止。


    又過了十分鍾,她終於忍不住了,低低地叫了聲:“項社長。”


    項江明轉過頭,問怎麽了?


    周苒:“我們該不會是在畫裏吧,從這頭到那頭,但是怎麽也走不出這幅畫。”


    項江明聞言,神色也是一緊。


    車子一直開到了晚上,司機要下班了,他將車停在了一處別墅前,然後解開安全帶,轉過來用他模糊的臉看著車上的人。


    司機:“你們還不下車嗎?”


    餘芒芒:“這裏是哪裏?”


    司機:“龍城別墅。”


    餘芒芒往外看去,遠處的三層小別墅立在空地上,是他們剛進入遊戲的畫麵。她皺眉道:“怎麽還是那個男人的別墅?”


    司機聞言,也皺起眉:“男人?這個別墅什麽時候有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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