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的味道立刻充斥了整個房間。


    窒息的氣息和血腥味一起襲來,心理素質差的玩家已經開始幹嘔,但沒有人敢真的吐出來,甚至沒人敢坐起來,大家全都屏住呼吸躺在床上,心跳如鼓,看著窗簾詭異地掀起又落下。


    不一會兒,房間門被推開,那個抱他們來幼兒園的女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她彎腰打開了一盞燈,昏黃的燈在她的長臉上映出一個圈,半明半暗,眼睛麻木空洞。


    她步伐很慢,明明還是中年的長相,卻像是什麽老態龍鍾的人一般,走的十分笨拙,一個不小心就撞倒了門口的拖布,拖布杆兒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周苒隻覺得自己的精神被這一聲響動崩的很緊,玩家們也都再次屏住呼吸,隻聽她嘶了一聲,小聲嘟囔著‘不能吵醒孩子’,然後繼續往裏走。


    周苒撐起一點身子,看見她走到那個死去的女孩兒的床前,然後拿起床上的床單,跪在地上擦拭血跡,一邊擦一邊小聲嘟囔著:“這麽調皮,弄的哪裏都是血,這麽調皮……”


    她打掃完,血腥味也消失了,這才滿意地走出了屋子,關門的時候不小心又帶倒了拖布杆兒。


    接下來便沒有事情發生了,錄音機領著小朋友們又玩了兩輪木頭人遊戲,見沒有人再跑動,最後放了一段睡前音樂,徹底沒有了聲音。


    項江明小聲道:“真是個粗心的女人。”


    周苒:“是的,她抱著我來的時候,就有好幾次差點走錯路。”


    “咳。”許朗在周苒的左邊的小床上咳嗽了一聲,吸引兩人的注意。


    他變小後個子矮胖,像個小蘿卜,縮成一團顫抖道:“是的,她抱我來的時候買了很多水果,老板要二十七塊錢,她數不清,多給了老板好幾塊。”


    “先記下來。”項江明對他們說:“等明天應該就知道更多信息了,睡覺吧。”


    許朗和周苒都答應了一聲,項江明說完躺下去閉眼,呼吸很快就均勻了下來。


    “他睡得倒快。”許朗因為提心吊膽,根本沒什麽睡意,努努嘴道:在宿舍也是,第二天要交作業都一點不慌,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周苒:“嗯。”有點羨慕。


    許朗:“校花睡吧,在這種沒人性的遊戲裏麵,醒著也不一定是好事。”


    周苒點了點頭,許朗也閉上了眼。


    夜逐漸深了,周苒躺在床上,思緒很亂,小紙人在她身邊鬧騰了一會兒就停下來了,閉上小眼睛安靜地呼吸。


    這次沒有吹奏葉片的聲音響起。


    周苒猜,那催眠的聲音可能是上一個副本才有的機製,並不是每場遊戲都有的聲音。她隻好自己放鬆身體,嚐試著放緩呼吸,強迫自己睡下。


    周苒閉上眼,夜越來越深,耳邊隱隱響起了鋸齒劃在木頭上滋滋的聲音,還有男人捂著嘴壓抑地咳嗽。


    不一會兒,樓頂的天花板上傳來一陣拖布劃過地板的聲音,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哭,嗚嗚咽咽的是屬於孩童的聲音,還有人拿手急切地拍打著地板,發出砰砰的聲響。


    周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但意識慢慢淡下去的時候,耳邊還是響起了吹奏葉片幽幽的聲響。


    這聲音甫一出來,其他的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淡了。


    周苒很想睜開眼看看,因為她覺得這聲音就在耳邊,隻要睜眼就能看到吹奏者,但周苒還沒來得及將眼睛睜開,身體就滑入一片舒軟之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錄音機準時響起了音樂。


    聲音剛響起,項江明便驀地將眼睜開,手在身側虛握了一下,一點沒掩飾好的殺意從稚嫩的眼睛裏滑了出來。


    大部分人還在睡著,他沉默著撐起身子,側耳仔細聽那歌曲,默默地將歌詞記下來。


    “火車火車嗚嗚叫,穿山洞,過大橋。”


    “火車火車身子長,拉人運貨真是忙。”


    “小火車來了,可它為什麽不停下呢?”


    後麵是模糊的滋滋聲,像是老舊電視的雪花台頻道,滋滋啦啦牽的人頭皮發麻。


    周苒睜開眼,略有些困倦地支起身子。


    她偏頭,想看項江明醒了沒有,就看見一個小男孩兒正盤腿坐在床上。


    這孩子鼻梁很高,有著女生都羨慕的白嫩皮膚,眉眼輕靈雋秀,睫毛又黑又長,就連下睫毛都很長,垂著眼睛在默記著什麽,小巧的嘴唇輕輕翕動。


    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男孩兒抬起頭來,小巧的一張臉掛上甜甜笑意,對周苒輕聲道:“早上好哇小朋友。”


    周苒:“早。”


    項江明立刻不高興了,癟了癟嘴,叉著腰道:“為什麽就說一個字,難道我不可愛嗎?”


    周苒還沒太清醒,故而也沒陪項江明耍嘴皮,低頭背對著項江明默默地穿鞋。


    許朗也醒了,坐起來對周苒道:“校花早上好。”


    許朗變成小孩兒後樣子憨憨的,再加上沒睡醒,眼睛腫的像一條金魚,此時正眯著眼睛朝周苒笑。周苒沒忍住也笑了,低了下頭,然後道:“早上好。”


    “喂!”項江明徹底不高興了,他啊的一聲摔在床上,用手砸起了床板:“為什麽,為什麽隻對我說一個字,對他就說三個字!”


    許朗歎口氣:“老項你注意點形象成嗎,你真以為你三歲?”


    項江明站在床上擺動自己的小短胳膊:“我就是三歲啊,你看我不像?!”


    這下周圍的人都醒了,大家動作默契地整齊劃一,身體不動,脖子抬起來往項江明的方向看去,動作僵硬地跟一群喪屍一樣。他們看見項江明站起來沒事,也都紛紛從床上坐起來了。


    這時,那個長臉女人推門走了進來。


    她臉上還沾著昨天的血跡,但卻毫無知覺地朝孩子們笑,拍拍手,嗓子掐的輕柔又詭異:“小朋友們可真聽話,這麽早就都起床了,現在開始穿好鞋子,然後下來吃早飯吧。”


    這聲音是挺滲人的,但飯還是要吃,周苒對他們兩人道:“走吧,下樓吃飯。”


    許朗和項江明也把鞋子穿上了。他們走到樓梯口,張衝和盧一坤正等著他們。他們的床在靠著窗戶的那邊,離得周苒比較遠。


    小張衝長的很精神,黑亮的眼睛有神,是非常招老人喜歡的長相,小盧一坤臉很小,輕輕皺眉的樣子能看出來內向的性格,這裏的男孩兒都穿著小小的背帶褲,領口打著小領帶,女生則穿著粉色的小軟裙,領口是一個粉色的蝴蝶結。


    兩個人看見周苒出來後都愣了一下。


    “校花就是校花。”盧一坤拖著下巴感慨道:“我媽說的真沒錯,女生要是漂亮,從小就漂亮,鼻子眼睛嘴巴哪都漂亮。”


    張衝則一把將項江明拉過來,使勁兒錘著他的肩膀:“老項你眼光可真不錯啊。”說完被項江明使勁兒推到了一邊並予以眼神警告。


    他們把目光從周苒身上挪開後,才看見許朗。


    張衝和盧一坤又愣了一下,盧一坤望著許朗:“您、您哪位?”


    許朗:“我啊,是我,你們認不出來?”


    張衝哎呦了一聲,憋著笑:“嚇我一跳,我以為是一個蘿卜長了一雙金魚眼。”


    許朗:“……”我打死你信不信!


    項江明把張衝和許朗拎開:“行了行了,快點去吃飯,去晚了小心原地爆炸。”


    一提到原地爆炸,三個男生都打了個哆嗦,昨晚小女孩兒身子突然四分五裂的畫麵默契地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裏浮現,他們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擠著往樓下去了。


    項江明和周苒走在後麵,也走到樓梯上。


    周苒比項江明的個子稍微矮一點,兩個人肩挨著肩,項江明把剛剛錄音機裏的兒歌給周苒重複了一遍。


    周苒表示記住了,然後開始交換自己的信息:“我昨晚聽見有伐木的聲音,樓上還有人在拖地。”


    項江明微皺著眉:“嗯,我聽見了,還有用手拍打地板的聲音。”


    周苒:“???”您老閉上眼就睡著的那種情況到底是怎麽聽見的?


    項江明和周苒是最後下來的。這一層一共有三個房間,一個是食堂,其他兩個都是教室,但整個幼兒園似乎隻有他們十七個小孩兒——分別是十個男孩兒七個女孩兒。


    周苒能看到他們的等級,大都是六段的人,也有幾個是第一次進本的新人,頭頂上寫著lv.0,分別是兩個女孩兒和一個男孩兒,而其中一個新人女孩兒已經不堪重負地死去了。


    食堂的大廳寬敞,桌子又長又扁,兩頭是圓形的設計,為了防止孩子撞到堅硬的桌角,桌子兩邊放著小板凳,桌子上則擺著碗和勺子。


    周苒掃了一眼,剛好是十七人份。


    因為他們一行人最後來的,五人並排坐下後,女老師便開始清點學生的人數,大家誰也不敢動碗和勺子,都屏氣凝神地聽著。


    “一、二、三、四……十六、十七、十八……不對不對,我數錯了,應該是十七個人才對,怎麽可能會多出一個人。”


    玩家們聽著數字,隻覺得頭皮發麻,剩下的那個新人女孩兒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已經捂著嘴哭了出來,旁邊的新人男孩兒則在小聲地安慰她。


    可那女人完全不理會,嘟囔著再數了一遍:“一、二、三……十七,十八。怎麽還是多一個啊,不對不對,我一定是輸錯了,我再數一遍吧……一、二、三。”


    周苒對麵坐著的正是昨天較勁兒的兩個男孩兒。


    ‘剛考上重點高中’的男孩兒小聲囁嚅:“都數了多少遍了,這要什麽時候才能吃上飯啊!”


    ‘出道多年好不容易紅了’的男孩兒白了他一眼:“你在這兒比比什麽,有能耐你去廚房,那兒有飯,你直接吃啊。”


    項江明就坐在倒數第二個位置,無奈地聽著女人一遍一遍數,低頭摸了摸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


    那女人還在說著:“還是不對啊,我再數一遍吧。”


    項江明終於忍不住了。他快速伸手,把右手邊空著的碗移到桌子底下,這下桌子上隻剩下十六隻碗,然後眨眨眼,軟軟地喊了一聲:“老師,我餓了,咱們什麽時候開飯啊?”


    項江明一開口,所有人都將目光投來了。


    大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全都倒抽一口冷氣,周苒也覺得氣氛不對,輕輕碰了一下項江明的手腕。


    此時此刻,尤其是對麵那兩個大佬,看項江明的目光輕蔑,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在他們倆看來,這種中等難度的遊戲裏,最好的狀態就是既不出頭,也不什麽都不做,低調地發現線索,低調地逃出遊戲就好了。可偏偏對麵這個毛頭小子要出風頭。


    也對,周苒小姐姐在旁邊呢,是個男生都想表現一下的吧——陸擎看錄像的時候就看見這個男生了。


    這人跟在周苒身邊插科打諢,看起來沒什麽真本事,一路都是讓小姐姐在帶著走。嗐,這樣的人死了也好,反正活著也是麻煩,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把周苒拉進斜陽就行。


    陸擎冷笑了一聲,對著項江明嘲諷性地豎了一個大拇指,嘴型輕輕道:“兄弟,穩。”


    項江明竟然也朝他笑了,也對他做口型道:“低調。”


    陸擎微有點無語,看項江明的眼神更加憐憫了。


    果然,那女人停止了數數,長臉上也沒有了表情,脖子像按了發條一般嘎嘎地轉動,大眼睛空洞地盯著項江明。


    “你說什麽?”


    “我說我餓了,能不能早點開飯?”


    許朗拉不住項江明,有點懊惱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就在大家都以為項江明要涼了的時候,女人卻突然有些委屈對項江明道:“可我數不清人數,數不清人數是不能開飯的,小朋友你能幫我數嗎?”


    陸擎輕輕嘶了一聲,這他媽也可以?


    項江明嘖了嘖,指了指桌上的碗:“老師,你剛剛準備了多少隻碗?”


    女人木訥道:“十七隻。”


    項江明又指了指小孩子們:“老師你看,現在一個人對著一隻碗,所以不就是十七個人嗎,哪來的十八個?”


    女人睜大眼睛,嘴巴長成圓圓的o型,然後開心地笑道:“是啊,我真笨,這都想不到。我還說多出一個人可怎麽辦啊,還得殺掉他,弄的這裏都是血可不好收拾,還會嚇到其他小朋友呢。”


    女人話音剛落,一個男孩兒直接從凳子上翻了下來。


    小女孩兒們也忍不住了,嗚嗚的哭起來,整個屋子充斥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氛,所有人都逃過一劫般,感激地看向項江明。而項江明卻已經搓著手,準備享用早飯了。


    女人將鍋裏的海鮮粥分到了每一個小孩兒的碗裏。


    項江明拿起勺子喝,突然感覺到對麵兩個男生在看他,這才想起來什麽似的,抬起手捂了下心口,敷衍道:“啊,剛才嚇死我了。”


    周苒:“……”


    許朗:“……”


    兩個男生看他的眼光便更奇怪了。


    齊文越總覺得,對麵這個男生有點莫名地熟悉,有點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不過那個人可是神一般的人,是絕對的力量者,哪怕現在被困在遊戲裏了,也是讓鬼怪聞風喪膽的殺戮之神,真碰上了這樣的場麵,怕是直接提刀將這裏的鬼怪全殺了完事,用得著在這裏出風頭犯險?


    故而齊文越很快就放棄了那個念頭,盯住了對麵的周苒,畢竟把眼前這個小姐姐拉進獨舟才是他這次的任務!


    周苒見沒有別的事發生,便安心拿起勺子小口喝粥,她喝著喝著,屋外又響起了齒條鋸木頭的聲音,於是她微眯著眼朝外看,發現這棟樓後麵有一片樟樹林,一個身材佝僂的男人正彎著腰裁木頭。


    他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立刻轉過頭來,周苒心狠狠一跳,一張凶神惡煞的男人的臉撞進她的視線裏。


    他一手拿著鋸條,一手拿著一塊人形的木偶,狠戾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周苒。周苒趕忙收回了目光,改為悄悄觀察窗外,那人憤憤地將頭轉了回去,拿起鋸條使勁兒地鋸起了木頭,一下接一下,帶著濃烈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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