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說要去玄靈觀,父親又怎麽能應下出門的。」


    他驚訝得連刀都沒有解下,直接將她拽到懷裏,有力的胳膊緊貼著她腰間,溫度從彼此的衣裳透了過來。


    叫梓妤想起昨天夜裏,他也是這麽用力摟著她腰,她臉頰微燙,伸手推了推他。


    「我說出來你不要生氣。」


    「怎麽還扯上生氣不生氣了,你能讓父親出門散散心,我高興都來不及。」


    許嘉玄抱著她感慨,梓妤抿抿唇:「那我就說了。我是在父親跟前請示了,他讓帶著繼母出門就是,我說沒有他,繼母也不敢出門,怕被人說閑話。他就應下了。」


    他動作當即就一僵,低下頭去看她,閃動的眸光似乎是不敢置信。


    梓妤就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與他直直對視著,直言不諱道:「我知道你心裏對繼母有膈應,你覺得繼母占了母親的位置,也生氣父親早早再娶。可昨天的事實證明,父親這麽些年來並沒有忘記母親,難道這些不足夠證明父親待母親的心?」


    「那又與你今兒提這事有什麽關聯?」


    許嘉玄吸了口氣,臉色還是有些難看。


    「可這麽些年來,你自問繼母待你,待父親如何,可是十年如一日恭謹小心?我是見過她管家的,如若她真心存壞心,早早幾年,在你羽翼未豐的時候便能離間了你和父親。可她並沒有,所以侯府才會安然,你和父親都可以一心在外忙碌。這些就是她的功勞,你不能忽略。」


    「——再有,許嘉玄,你告訴我,你不希望父親能再恢複精神,不要成日在屋子裏喝酒荒廢渡日嗎?有一句俗話說,珍惜眼前人,母親已逝,我們活著的人會思念和心痛,可如今父親還在你跟前,你身為兒子更該珍惜。」


    梓妤一口氣說了許多,許嘉玄臉色仍是鐵青,慢慢鬆開她,坐到圓桌邊。


    李媽媽在內室忙碌,在夫妻倆說話時就悄悄來到幔簾後。聽到梓妤說的這些話,感慨歎息一聲,見自小帶大的世子似乎又犯倔坐下不理人,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出去。


    她還是相信少夫人的。少夫人年紀輕,來家裏才幾天,就已經把家中一切看得清楚明白,再沒有比少夫人更聰惠的了。


    何況那劉氏本就是夫人原先在世時,把世子托付給她的,這麽十幾年來,劉氏也都做到了對夫人的承諾。


    唯獨是世子放下不罷了。


    李媽媽轉身再繼續收拾,許嘉玄坐在那裏默不作聲,梓妤該說的都說了,便也轉身進了內室看看東西打點得怎麽樣。


    畢竟這事在許嘉玄心裏有十餘年的刺,一直紮在心頭,又或者他自己也有意識到,隻是那倔驢一樣的性子使然,讓他冷漠拒絕著劉氏。


    其實他的性格就是完完全全繼承了他父親。


    如若不是她今日說了劉氏的不容易,威武侯恐怕也完全沒想到過劉氏都付出了什麽,既然是婆母選的人,又是待父子都好的,她當然希望一家人都和和美美。


    梓妤去忙碌了,許嘉玄坐在那裏沉思,直到該出發的時候,他仍是一字未言。


    梓妤也不理他,反正是習慣了他的別扭性子,徑直差人去正院還有客院,告訴兩位長輩一切都準備好可以出發了。


    她提著裙子走出門,許嘉玄在她要出了二進門這才站起身,快步跟了過去。一直到垂花門,見到父親撐著拐,這麽近的路程已經滿額大汗,他忙上前去攙扶,卻是被父親手一架擋開:「我又沒老到走不動,哪用你扶。」


    說罷自己堅持著上了馬車,依舊不要任何人扶,劉氏緊跟著上去,就見到威武侯靠著車壁直喘。


    劉氏拿了帕子想給他擦汗,他倒是一抬袖,自己給抹點了,難得露了個笑說:「還是老了,就是不想叫他們擔心。」


    劉氏眼眶發熱,想到玄靈觀的台階,又打了退堂鼓:「要不,我們還是在家中吧。」


    「胡說什麽,我可是言而無信的,而且……你以前跟我說過,想去玄靈觀給馨娘添長明燈的,我這麽多年也沒有去過,都是嘉玄這小子自己去的。我們一塊兒去。」


    此話一落,劉氏已經默默落下淚來。


    許嘉恒在邊上送過父母親上了車,恭恭敬敬朝兄長嫂嫂一禮,也轉身蹬上另一輛馬車。


    小林氏亦早來到垂花門,見到威武侯上了車,這也緊跟著到後邊馬車去,根本沒問為何突然要到玄靈觀。


    在侯府住了幾日,她就發現梓妤是個極有主意的人,跟著這個外甥媳婦走,肯定沒有錯。


    許嘉玄在梓妤上車的時候,還站在車前,威武侯的小廝提溜著鸚鵡架子過來送到她手上道:「侯爺說,小懲大誡,也怕少夫人你心疼,說這回就先饒了它。侯爺還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少夫人有什麽,隻管與他直說。」


    梓妤臉一紅,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其實都被公爹看穿了,有些心虛地笑笑,又特意揚高聲音朝前頭喊:「兒媳謹遵教誨。」


    威武侯在車裏聽到,嗤笑一聲,抬手朝外虛點了點:「你瞧,嘉玄這媳婦,比他還橫,還敢大小聲喊回來。」


    「人家明明是敬您!」劉氏擦了擦眼角,忙幫著給梓妤表明心跡。


    威武侯的笑聲就傳到了外邊,許嘉玄聽著默默看了過去,在梓妤上了馬車後,在車窗外說:「我送你們過去。」


    隨即叫人牽來馬,護在一側出了府。


    陳老夫人收到外孫女的來信,也高高興興收拾好東西要出門,還帶上三個孫兒還有孫女,浩浩蕩蕩到城門去。


    梓妤見到外祖母的車駕,當即就棄了自己的馬車,也不要許嘉玄攙扶跳下車又蹦到外祖母車上。


    「——外祖母,我想您了!」她直撲進老人的懷裏。


    老人摟著她嘴裏乖乖喊個不停,取笑道:「你怎麽嫁人幾天,跟個皮猴子似的,你丈夫也不看著點扶著點,摔著怎麽辦?」


    說這話的時候,還撩起窗簾,嫌棄地看了許嘉玄一眼。


    正來到窗外的許嘉玄:「……」


    梓妤見他無辜又惹了人嫌,有那麽些許心疼他,就拉著老人胳膊放下簾子:「孫女又不是弱不禁風,也不是外祖父屋裏那些易碎的古董玉器,怕什麽摔。」


    陳瑩玉就在馬車裏,突然看到她脖子上露出一個紅點點,噫了聲:「表姐,你脖子被蟲子爬了嗎?怎麽紅了一塊兒,都發紫了。」


    梓妤一愣,忙抬手遮住,陳老夫人看著她臉頰嫣紅,哈哈哈地大笑,朝外喊:「可不就是,才開春,蟲子就都出來了!以後備個木拍子,狠狠地拍過去!」


    許嘉玄聽著裏麵罵他是蟲,嘴角一扯。得,陳家人還是那麽討厭!


    轉身離開去騎上馬。


    但聽到馬車裏傳出來的笑鬧聲,他坐在馬上,突然有種形隻影單的感覺。


    許嘉玄護送家眷出城,任家的事情便叫魯兵盯著些。


    用中午飯,魯兵到刑部附近溜了圈,那麽巧看到武安伯老夫人被刑部的人趕了出來,哭得聲音都啞了。


    他嘴裏嘖嘖兩聲。早在上回就該弄死任家這些龜孫,哪還要副使再這後頭又操那麽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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