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底下看著不太大,就一兩片瓦的事情,也別麻煩再喊了,世子爺身手好再上去一回就是。」


    梓妤朝他微微一笑,直笑得許嘉玄頭皮發麻,卻不敢說個不字。


    是他不在理。


    「小魚信得過我手藝, 自然沒問題。」


    聽到這句話, 梓妤才算是滿意了, 笑笑看向穿著一身天青色直裰的許嘉清「二弟來了, 進屋裏坐,有什麽事,在屋裏與你哥哥說。」


    進屋?


    許嘉玄看向廳堂, 發現不見了太子的身影, 極大可能是被梓妤喊進去內室或別處了。


    許嘉清卻敏感察覺到梓妤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藏有什麽。他定定神, 再細看, 眼前的女子檀唇輕揚, 一雙看著你的桃花眼再清澈明淨不過。


    即便是一張極柔媚的麵容,在你與她對視的時候卻隻覺得媚而不豔,白玉無暇一般。


    許嘉清忙低了頭「如此,打擾兄嫂了。」


    屋裏此時還沒有上茶,倒是看不出來有人來過的痕跡。


    進屋後,許嘉玄側頭掃了眼安安靜靜的內寢,梓妤在等人上來茶後,就找借口往後邊去「你們兄弟說話。」


    哪知她才站起來,許嘉清卻是突然朝著兩人一跪。


    重重一聲,要見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梓妤皺眉頭,想到綠茵先前帶來的消息。


    許嘉玄站起身,驚疑不定要去把人拉起來「這是做什麽?!」


    「弟弟對不住兄嫂!」許嘉清不願意,跪著並不起來。


    「你這是什麽話?」


    梓妤細細打量許嘉清的神色,從他通紅的眼角再看到他眼裏去,裏麵有急事,卻不向他麵上顯出的那種惶惶。


    這是要玩什麽把戲。


    她就輕輕去拉了許嘉玄「既然二弟有話要說,世子還是叫他說來。」


    許嘉玄也覺得蹊蹺。


    雖然他們長房其實與二房已經疏遠了,盡管沒分家,分了東西府與分家沒什麽區別,但他跟這個弟弟情誼是不淺的。


    他靜下心來,在猜想是不是他那不靠譜的二叔又為難什麽,沉聲道「你且說。」


    許嘉清緩了緩神,垂下頭,盡量讓兄長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兄長是錦衣衛,目光毒辣,萬不敢叫察覺到有別的心思。


    許嘉清吞吞吐吐,似乎是難以啟齒,‘我’了好半天才算說成句「弟弟在外頭養了個外室……如今說還有了身孕。」


    「你說什麽?!」


    許嘉玄拔高了聲音,跟前再知禮儒雅不過的堂弟居然做下這種毀聲名的事情來,他怎麽可能不震驚。


    許嘉清把頭都快要埋到胸前了「她先前是已經喝過藥的,並不能生育,卻無端鬧了此事出來……」


    「你糊塗!」


    許嘉玄伸手一指,氣得又拂袖,坐回到椅子裏,沉著臉盯著已經抹眼淚的堂弟看。


    「今年就是科考,以你的才識,或者就高中了。到時前程似錦,你偏生做出這種自毀清名的事情來,這傳出去,連帶著你的妹妹都要被人低看一眼!」


    世家子弟中,哪裏就有未婚養外室的!


    「弟弟知錯了,本想就想斷了的,是今兒才知道她有了身孕。而且……而且怡娘她,我當初遇著她的時候,隻覺得她溫柔又命苦,那時又是弟弟被父親傷了心的時候,怡娘又長得漂亮一時鬼迷心竅便給她贖身了。」


    「但是後來兄長娶了嫂子進門,弟弟發現……發現怡娘和嫂子有幾分相像!」


    許嘉清說完,頭磕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


    許嘉玄先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梓妤,下刻暴怒站起來,一腳就將堂弟踹成了個滾地葫蘆。


    「——你個混賬東西!」


    「不是的,大哥,我跟怡姨已經有半年多了。當時你連說親都不曾,弟弟也並不知道嫂子長什麽模樣!」


    他越解釋,就讓許嘉玄越覺得怒火中燒,眼角都氣紅了,顯出猙獰來。


    「你說已有半年多,即便你有半年多,那我且問你!為什麽在一開始不說,後來你發現了,你有沒有再過去,她身孕了,是多久了!」


    如若時日短,那麽就是梓妤嫁過來後,他還有去那個連個名子都上不了台麵的怡娘那裏!


    兄弟倆鬧了起來,梓妤仍冷靜坐在椅子,一直盯著許嘉清看。


    她原以為許嘉清會為了那個什麽陳楚楚來,即便不是明麵上,但也有關係的。可是他卻是來坦白的。


    讓她覺得奇怪。


    難道是她想多了,可他見陳楚楚究竟怎麽回事,又一字不提。


    許嘉清那頭被問得啞口無言,隻哭著再三說是他糊塗,但怡娘已經懷了三個月了,他後來是再沒有過去的。


    這樣算算時間,倒是在許嘉玄成親前就沒到那兒去了。


    許嘉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冷聲道「那你現在到我跟前哭是要做什麽?!是要留下你那野種?!即便二叔願意認,那也得看我父親認不認!」


    一個和梓妤相貌相似的女子,生出來的孩子會長什麽樣,他不敢想。但那到底又是許家的血脈。


    稚子無辜,錯的是這個拎不清的許嘉清!


    許嘉清上前去抓住堂兄的袍擺「大哥,弟弟也沒有主意了,才來找大哥商議的。還有是……弟弟為了怡娘,借了不少銀子,如今要債的都要逼上門來,恐怕還會把怡娘抓走。到時,所有的事情恐怕都會叫人知曉。」


    聽到這裏,梓妤總算是先鬧明白許嘉清為什麽來坦白了。


    敢情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許嘉玄瞪大了眼,一事未完又牽出另一件糊塗事來,叫他忍不住再抬腿踹了一腳。


    「你可真好……祖宗的顏麵都被你丟光了!」


    許嘉清被一絲力道都不留,直接踹中胸膛,吐了口血出來。


    再打下去,搞不就要出人命了,而且太子還在裏頭呢,沒得丟人。


    梓妤終於去勸架說道「先別氣了。既然欠了人銀子,那就是我們這邊不在理,是多少銀子,我們先給還了。至於那個怡娘什麽的,或者先叫到跟前來看看再說……」


    「大嫂大恩大德,弟弟沒齒難忘!」許嘉清臉上又是血又是眼淚,狼狽地不斷磕頭。


    梓妤實在是在他身上看不出什麽來,想著先把人都攏手上,到時肯定能露出端倪。再有,這事確實不光彩,還得累她夫君跟著丟臉,怎麽也不可能真看著這事被揭出來。


    就是事情過於巧合,怎麽就有一個長得和她相似的女子跟了許嘉清,偏誰不遇上,就遇上許嘉清了。


    那種被人掌控著的詭異感再起,讓她打了激靈,抱著胳膊四周看了看。


    許嘉玄回頭便見她臉色不好,紅潤的臉頰顯出蒼白來,伸手去將她拉到身邊「此事還是得告訴父親,你別擔心,會有解決辦法的。」


    她擔心的並不是這事解決不了。


    許嘉玄便一手跟拎小雞一樣,把許嘉清那麽個大男人拎起來,冷冷地說「把臉洗一洗,跟我到正院去。」


    等到兩人出了門,梓妤仍是沒壓下心頭種詭異,抬步往內寢去。


    剛進去,就見到太子手裏在把玩一個什麽東西,小東西站在架子上轉著腦袋看它,將軍則懶懶趴在窗台上曬太陽。


    「在看什麽呢?」


    梓妤問了聲,嚇得太子忙把東西縮回袖子裏,她卻是聽到哢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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