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緲緲握緊了姥姥骨瘦如柴的手,緊瞅著前方那抹一身孤獨的黑色背影,心頭再次湧現莫名的酸楚。


    他一個人走得這麽急,也不管身後有沒有人跟著,會不會跟丟……


    難道,他從沒等過人嗎?從沒設想過,走在後方苦苦追趕的人,有多麽害怕會被他扔下。


    莫名地,餘緲緲牽緊姥姥的手,不自覺地加快步,努力想追上前方的人影。


    延維,等等我!


    傻瓜,我就在這兒,走不遠的。


    陌生卻又熟悉的對話,忽爾在耳畔回蕩,餘緲走著走著,淚水就這麽湧出眼眶,而她卻毫無所覺……


    「緲緲,你怎麽哭了?」餘姥姥察覺孫女滿臉是淚,不由得擔憂地問。


    「啊?」餘緲緲抬起於,拭去頰上的淚痕,眼眸猶泛水光。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姥姥,我沒事兒……我隻是忽然覺得很傷心……我好像忘記了什麽。」


    說著,淚如泉湧,淹沒了那張秀美芳顏。


    「好緲緲,莫哭,你告訴姥姥,你忘了什麽?是落了東西嗎?」老人家好聲好氣的安慰著,彷佛是在哄三歲稚童。


    餘緲緲淚如雨下,傷心的盯著前方那抹人影,胸口一陣又一陣地絞緊。


    她……好似想起了些什麽。


    「姥姥,我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傻孩子,你是緲緲呀!你怎會忘了自己是誰呢?」


    淼淼。


    天地之處,山水之間,有一道沉鬱的聲嗓,不間斷地呼喚著她。


    餘緲緲兩眼空洞,淚水如潮,衝刷著瞳心,身旁的姥姥說了些什麽,她沒聽見也聽不見。


    她隻是流著淚,追隨著前方那抹孤獨的背影,反覆想著,她究竟是誰?淼淼?緲緲?


    究竟誰是淼淼,誰又是緲緲,她們又是誰?


    她體內好像鎖著另一個人,另一抹魂,另一個記憶。


    而這一切,全與延維緊密相依,脫不了關係。


    由於永夜,神州早已晝夜不分,餘緲緲與餘姥姥多是走到體力透支時,方會尋覓借宿之地。


    隻是,眼下有延維領著她們,她們不必再像先前那般,時時提心吊膽,一路防備著路途上遇見的陌生人。


    「延維,你走慢些,姥姥她累了。」餘緲緲喊著兀自走在前方的人影。


    延維聞聲停步,立於原地等著她們祖孫倆跟上。


    隻是,當餘緲緲扶著餘姥姥走近時,延維的眸光冷冷地掃過餘姥姥一身,全然不帶一絲同情。


    「餘姥姥,你真走不動了?」延維毫不客氣地問。


    餘姥姥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沒法回。


    此時,不遠處有輛掛滿燈籠的馬車緩緩駛近,經過他們身旁時,刻意緩了速度。


    「你們是誰呀?怎會來這兒?」馬夫納悶地來回端詳他們三人。


    餘緲緲見對方滿臉和善,且衣著整潔,不見一絲淩亂,心下不禁詫異。


    延維不著痕跡地挪動身子,將她們一老一少擋在自個兒身後。


    馬夫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延維麵上,不由得一愣,眼中升起了一抹驚豔。


    「你,你可是神裔?」馬夫大膽提問。


    「不是。」延維麵色漠然地否認。


    聞言,馬夫麵上難忍失望,碎念道:「我還以為又有神裔準備來投靠我們村子……」


    餘緲緲自延維身後探出了半張臉,睜著一雙水靈大眼,裏頭寫滿了好奇。「敢問這位大哥,你說又有神裔來投靠你們村子,這是什麽意思?」


    聞言,那名車夫先是略帶忌憚的向餘緲緲掃去一眼,又十分困惑地瞅了瞅延維,臉上明顯有著防備。


    見馬夫如此,延維揚了揚下巴,不悅地啟嗓,「你在防誰?追殺神裔的燭陰?還是北狄國發狂的神裔?」


    聽見延維毫不避違的提及天神與神裔,語氣更是滿滿挖苦,馬夫這才對他們一行人卸下防備。


    「我不是故意要防著你們,而是眼下局勢太亂,什麽人都得防,凡人,神裔,天神,個個都得防。」


    「你們在防什麽?」延維毫不客氣的追問。


    「我們村子是少數沒受戰火波及的地方,我們可不想引來紛爭,破壞了我們大夥兒的安樂。」


    「大哥,你們的村子在哪兒?」餘緲緲就著馬車上的燈火,四下張望。


    「我們村子有神裔守著,不是尋常人能進得去的——」


    陡地,駭人的一幕在眼前發生。


    那名馬夫連同一整輛亮晃晃的馬車,刹那間被一陣風吹起,而後逐漸縮小。


    最終,隻見幾根蘆葦草與稻草,自空中緩緩飄落,落在方才馬車所在的那條石子路上。


    目睹如此詭謐的情景,餘緲緲嚇壞了,連忙抱緊餘姥姥的手臂東張西望,生怕下一刻會有什麽更駭人的事發生。


    延維低垂美眸,嘴角挑著笑,睞了睞地上的蘆葦草與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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