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官媒離開,楊萱叫來春桃,講了官媒提親之事。


    春桃紅著臉道:「一切由姑娘做主。」


    楊萱既好氣又好笑,「別的我能做主,你的意願卻沒辦法。你到底覺得李石這人怎麽樣,能不能合得來?以後可是你跟他柴米油鹽地過日子,別人可沒法說。」


    春桃無奈地歎一聲,「我覺得配不上李三爺,他家境好,還有個舉人兄長,我沒爹沒娘,手裏也沒銀錢,要是嫁過去肯定被人瞧不起,還是算了吧。」


    楊萱道:「這個放心,我不會讓你被人瞧不起,你隻想想李石這個人怎麽樣?」


    春桃思量半天,又道:「江西太遠了,真嫁過去就見不到姑娘了。」


    楊萱仔細揣摩著她的語氣,猜測道:「你覺得這人還行?」


    春桃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楊萱心裏有了數,開口道:「既如此,官媒再來,我就應了他。我想過了,李山後年下場應試,李石得蓋典房,兩人至少要在京都待兩年,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不如早點成親,若是能生個一兒半女,即便以後回江西,有孩子傍身也不會被欺負。」


    春桃點點頭,又問:「可李先生還沒成親,李石才行三,總得按著序齒來吧。」


    「未必,」楊萱解釋,「我估摸著李山沒成親是要等考完會試攀上戶更好的人家,他是嫡長子理應慎重……李家既然來求親,這些事情想必考慮過。等下次問問官媒。」


    春桃應一聲,患得患失地退下了。


    轉天,趁著蕭礪回來早,楊萱跟他商量,「李石上門求娶春桃,我覺得這門親事還行,想應下來。春桃現在身無長物,把小溝沿的地分給她十畝傍身可好?」


    十畝地,加上房子,差不多五百兩銀子。


    之前楊萱給文竹的那所院子是用了她的銀子,事先沒商量蕭礪。


    而小溝沿的地相當於兩人合夥買的,楊萱得知會過蕭礪才能決定。


    蕭礪渾不在意地說:「你看著辦,你身邊沒旁人,就這幾個信得過的,多賞點也沒什麽。」


    楊萱連聲道謝。


    蕭礪微笑道:「不用著急謝,我相中一處宅子,咱們現下去看看可好?」


    楊萱看看天色,日影雖然西移,但夏天天長,離黑天還早,遂道聲好,回屋換了件出門衣裳,跟蕭礪一起出門。


    走在路上,問道:「宅子在哪個位置,遠不遠?」


    蕭礪含混地道:「不遠,就在南薰坊……你打算哪天回田莊,要住多久?我過幾天忙,可能沒法陪你去,早些把車馬訂上。」


    再過八天是楊修文跟辛氏的忌日,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兩年已經過去了。


    楊萱輕歎聲,「二十八回去,多住些日子,正好避開暑氣,約莫六月初十回來。」


    蕭礪道好,「那就訂兩輛車,可以多帶些東西回去,我要是得空就去看你。」


    兩人邊走邊說著話,楊萱隻覺得眼前的路越來越熟悉,心「怦怦」跳得厲害,一會兒上一會兒下,飄飄忽忽地落不到實處。


    不多久,蕭礪停在榆樹胡同門口,將門上白色封條撕掉,掏鑰匙開了鎖,推開門,低聲道:「進去吧。」


    楊萱呆愣愣地邁不開步子。


    這是她的家,是楊家三代人居住的地方,是她前後兩世生長的地方。


    淚水剛流出,就感覺手中多了條帕子。


    蕭礪湊在她耳邊低聲打趣,「先哭一陣,哭完了咱們看看怎麽收拾。」


    楊萱滿眶的淚水頓時憋了回去,狠狠地將帕子甩到蕭礪身上,「你討厭!」


    蕭礪替她拭拭眼角,柔聲道:「回家了,就不許再哭,以後咱們會過好日子,好好過,嗯?」


    楊萱點點頭,握住蕭礪的手繞過影壁。


    入目便是一片茂密的狗尾巴草,掩蓋了原本平整的青石板路,往西瞧,竹韻軒門口的青竹依舊,那座精巧的太湖石假山卻被湮沒在雜草中,失去了靈性。


    楊萱踏上台階,走進二門,儀門旁王婆子經常坐的竹椅還在,隻是落滿了灰塵。院子裏散落著幾條帕子和兩件女子衣衫,被雨淋日曬的,早已褪去了原本的顏色。


    更有幾本書冊,已經被漚爛了,可憐兮兮地躺在牆根。


    楊家人都愛護書籍,尤其楊修文,更將書冊看得如同眼珠子似的,絕無可能隨處亂扔,想必是那些軍士們往外清理東西掉在地上,也沒人想著去撿。


    楊萱黯然神傷,被蕭礪拉著走進正房。


    正房更是淩亂,地上落著紙筆,牆上結著蛛網,茶盅歪倒在桌麵上,也沒有人管。


    令人意外的是,辛氏當初陪嫁的家具竟然還在,雖然表麵布了層厚厚的灰塵,但東西卻是一樣不少。


    蕭礪歎道:「因為那陣查抄的人太多,軍士們沒顧過來……那天麵聖,趁著龍心大悅,義父說你給窮人蓋典房,自己卻還沒有片瓦遮身,聖上就把宅子賞給你了。」


    那天範直還提起英宗時候的楊閣老,說他兩袖清風公正廉潔,辛苦大半輩子就攢下一處三進宅院和大興的兩百畝地。


    豐順帝正高興,隨口便道:「去看看,要是宅子還在,就賞給他們住。」


    「賞給他們」和「賞給他們住」其實大不一樣。


    「賞給他們」是把宅子給了楊萱,而給他們住,意思宅院還是朝廷的,他們有權在裏麵住,說不定幾時就要收上來。


    範直心思細密,豈能聽不懂這兩者的差別,可他硬是裝作不懂,當著豐順帝的麵兒吩咐太監,「讓司禮監找人打聽打聽房子出賣了沒有,要是沒賣,著戶科另外寫下房契,連鎖匙一並送給蕭千戶。」


    經朝廷查封的房子,原有的房契就作廢了,官府備案上會注明「查抄」兩字。如果朝廷把房子重新發賣,可以拿著憑證到戶科另立房契。


    如果隻是賞賜可以居住,那麽這道手續就可以省了,選個日子進去住就行。


    司禮監得了令,一層層布置下去,剛好今天連鑰匙帶房契交在了蕭礪手裏。


    楊萱並不知其中有這些彎彎繞。


    眼前破敗的情形雖然讓她感傷,可能將祖屋拿回來終究還是件非常歡喜的事情。


    蕭礪看著天色已晚,柔聲道:「屋子的事兒不用急,這幾天我先讓人把院子裏的草拔一拔,再把門窗重新上遍漆。你回大興時,把春桃留下,讓她跟文竹把屋裏的東西歸置一下,等你回來,就差不多能搬進來了……」


    楊萱道聲好。


    春桃跟文竹都在楊家待了好多年,肯定知道該如何收拾。


    也免得她觸景生情,看著心裏難受。


    兩人商定好,將門依舊鎖好,原路回到椿樹胡同。


    轉天楊萱跟春桃說了要回田莊,讓她跟文竹帶人清掃舊屋之事。


    「姑娘得回祖屋了?」春桃驚喜不已,「姑娘放心吧,我跟文竹姐一定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跟以前一樣。」


    楊萱輕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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