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著楊萱進門,又走進二門,拐到跨院去。


    一路竟是沒見到下人,也沒見到前世的孫嬤嬤和張嬤嬤。


    走進跨院,素絹道:「大爺在東次間養病,所以奶奶一般歇在西次間。近些日子大爺身子強了許多,這會兒應該到外麵溜達去了,不用特地拜見。」


    楊萱客隨主便,自然沒有異議,跟在素絹身後,徑自進了西次間。


    看到合衣靠在迎枕上的楊芷,楊萱嚇了一跳。


    上次在清和樓見到她,她還是麵帶紅潤,又因穿著水紅襖子,帶著赤金簪子,顯得很精神氣派,而現在,臉色蠟黃神情憔悴,頭發也失去了原先的光澤亂蓬蓬地束在腦後。


    整個人瘦的完全脫了形。


    而且,屋裏似乎許久沒有開窗,被子也好像許久沒有晾曬過,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酸腐氣味。


    楊萱黯然神傷,緩步走近前,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瞧過郎中沒有?」


    楊芷抬頭看著她柔嫩如剛剝開的雞蛋般的臉頰,自嘲地笑笑,「還能怎麽回事,你也都看見了,是我命不好,嫁進這麽個破爛家,窮得叮當響。」


    那也未必,楊萱心裏否認。


    姚蘭家裏更窮,可她收拾得幹淨整齊,幾個女孩都教養得知禮而且能幹。


    夏家比姚蘭家中強,如果能用心過,日子不會差。


    不過有夏太太在,夏家已經從根上爛掉了。


    楊萱自不會在楊芷麵前說這些,隻問道:「你特地打發素絹找我來,我能做些什麽?」


    楊芷木木地道:「我身上一身的病,又沒得吃沒得穿,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你接我回去。」


    楊萱愣了下,「你是想和離,孩子怎麽辦?」


    「怎麽辦?」楊芷渾不在意地說,「誰願意要誰養,跟我沒關係。要是實在沒人要……我也隻能拖拉著帶。」


    楊萱真正愕然了。


    前世夏太太看她百般不順眼,但對夏瑞卻像眼珠子似的,恨不能天天抱在懷裏一口一個「大孫子」地叫。


    這世,怎麽就變了呢?


    默一默,開口道:「你先考慮一下,把孩子的事情想清楚,如果真打算走,拿了和離書之後讓素絹給我送個信兒,我來接你。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現今也是住在別人家裏,接了你也隻能把你送回大興,田莊清靜,正適合養病。」


    楊芷盯住她看兩眼,輕聲道:「好,你別恨我就好。」


    楊萱聽著話有些奇怪,正要再問,楊芷已經躺下來,有氣無力地說:「你走吧,我有些倦,要睡會兒。」


    楊萱無聲地歎口氣,走到外麵。


    料峭春風迎麵吹來,消散了屋子裏那股酸腐氣味,令人精神一振。


    楊萱喚了蕙心與邵北,「走吧」。


    還不曾走出跨院,隻見從外麵走進一人,穿件寶藍色長袍,腰間戴著碧玉佩,長一雙桃花眼。


    不是別人,卻是夏懷寧。


    這半年,夏懷寧也明顯瘦了許多,臉上帶著股猙獰,見到楊萱,唇角卻彎了彎,笑道:「萱娘?」


    他被割了半截舌頭,話說得不利索,含含混混的,「……就知道萱娘性子軟,隻要楊芷去請,你肯定會來。」


    那雙桃花眼貪婪地盯住她,就像遇到耗子的貓,眸光裏滿是自得與篤定。


    楊萱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隱約猜想到什麽,卻是不敢置信地問:「是你讓楊芷找我?」


    夏懷寧得意洋洋地說:「要不怎能請到你?我當不了官不要緊,能有你陪著也知足,萱娘,你就從了我吧。」


    舉步上前,抬手就要去摸楊萱臉頰,楊萱忙閃身躲過,喝道:「夏懷寧,你舌頭被割還不長記性,信不信隻要你敢碰我一下,那隻手也保不住了?」


    夏懷寧抬起手看了看,「嘿嘿」一笑,「是又怎麽樣?不能做官,要手有什麽用?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正好拉著你一起……萱娘,咱們倆既然能重活一次,肯定還會重活第二次。可我不能白死,臨死前總得受用一次。」


    麵容一變,猙獰地朝楊萱撲來,手堪堪觸到楊萱衣襟,冷不防旁邊竄出個小子,抬腳踢在他小腹處。


    夏懷寧忍痛看去,見是個八~九歲的小子,沒當回事,罵罵咧咧道:「好你個兔崽子,敢動二爺?」


    話音剛落,膝頭又捱了一下子。


    夏懷寧惱怒不已,揚聲叫來小廝長福,指著邵北,含糊不清地說:「把那兔崽子捆起來。」說完又招呼素絹,「還愣著幹什麽,把那個小丫頭也捆上。」


    邵北畢竟歲數小,體力跟個頭都比不上長福,雖然會武,可一時半會兒並不能擺脫長福,那邊蕙心倒是占了上風,可她被素絹扯住裙子,也是走不開。


    楊萱見勢不好,提起裙角匆匆往外跑,夏懷寧緊緊跟在後麵,堪堪隻差一臂之隔。


    眼看就要跑到門口,大門處突然出現一人,擋住了楊萱去路。


    那人身材高大,穿件厚厚的青布棉袍……


    麵色有些蒼白,手裏拄著根拐杖,明顯氣血不足的樣子。


    身後跟著素紋。


    「二姑娘,」素紋見到楊萱,愕然地瞪大雙眼,「二姑娘怎麽會在這裏?」


    楊萱腳步微頓,尚顧不得回答,身後夏懷寧已經逼近,伸手揪住楊萱鬥篷上的風帽。


    楊萱掙紮幾下卻掙不脫,急得滿臉通紅。


    「二爺這是幹什麽?」素紋上前去掰夏懷寧的手,卻被他用力扒拉開,踉蹌著後退幾步,險些摔倒。


    那人皺起眉頭,斥道:「懷寧,休得無禮,快把這位姑娘放開。」


    夏懷寧不耐煩地說:「大哥,這是我的事兒,不用你管。你最好趕緊閃開,免得碰著你。」


    夏懷遠拿拐杖用力杵下地麵,「你對家中女客無禮,我怎麽能不管?快放開,也不怕被人笑話,那麽多年的聖賢書白讀了?」


    夏懷寧麵色猙獰,兩眼赤紅,「大哥你不知道她是誰吧?前世,是她嫁到咱們家裏來,給我生了兒子,而不是楊芷那個臭婊~子,這世讓楊芷鑽了空子,可我不能放過她,她是我的。」


    夏懷遠驚愕地看著他,「懷寧,你怎麽了?是不是被邪祟衝撞了,還是魔怔了」


    這時,邵北與蕙心氣喘籲籲地跑來,蕙心從地上撿起兩粒石子,二話不說朝夏懷寧麵門扔過去,夏懷寧吃痛,本能地鬆開手摸了下鼻子。


    楊萱趁機衝出門外,拔腳便跑,直跑出老遠,兩條腿再挪不動,才靠在牆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蕙心怯生生地道:「姑娘,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姑娘。」


    楊萱有氣無力地搖搖頭,「不怪你,是我的錯。」


    她做夢都沒想到,楊芷竟然會跟夏懷寧沆瀣一氣,把她騙到夏家去。


    那可是楊芷,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姐姐。


    前世寧可赴死,把活著的機會讓給她的姐姐,也是曾經照顧她,遷就她的姐姐。


    楊萱也完全沒有想到夏懷寧會無恥下作到這種地步。


    前世夏懷寧雖然強迫過她,可見她反抗也就放棄了,從此再沒有對她無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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