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佩奧蘇拆開了玫逸的信,仔細看了起來,看了一會兒,道:“就讓伊莉雅去辦這件事吧,他也同時抄送了伊莉雅、艾琪露女王和玫洛薇的內政部。他說貧苦不是美德,在王國努力讓所有國民變得富裕時,卻讓神官過清苦的生活是不道德的。他決定聯合主神殿和玫洛薇王國設立神職人員關愛基金,保障神官過上體麵、有尊嚴的生活。”


    安潔麗雅道:“他提到卡莉歐碧的事了麽?”


    教宗道:“在另一封信中提到了。這封信沒有抄給任何人。他在信中說,卡莉歐碧在玫洛薇意欲刺殺國王,犯下嚴重罪行,他不打算聲張此事,以維護主神殿聲譽,但會追捕卡莉歐碧,防止她傷害其他玫洛薇國民。相應的,主神殿不應庇護卡莉碧歐或者對其進行滅口,否則將會動搖信徒對主神殿的信心。玫洛薇王國將在今後一年內限製神職人員入境,請予以理解。”


    安潔麗雅淡淡道:“有意庇護卡莉歐碧的分明是他自己。按照玫洛薇的法律,隻要進入司法程序,卡莉歐碧是死不了的。再加上獵殺魔獸的有功情節,可能關押不到一年就放出來了。”


    教宗道:“我現在就算想插手這件事也沒有餘地了,信裏寫得含蓄,可我也看出來了。若是卡莉歐碧被滅口,他就直接把主神殿派人刺殺他的事抖露出來……為什麽當初卡莉歐碧遇到的不是他呢?”


    安潔麗雅微笑道:“您這麽說對伊莉雅太不公平了。”


    ***


    事實上,卡莉歐碧刺殺國王的事情並沒有能瞞住多久,就有人知道了——費雪覺得這不是小事,待玫逸走後就把這件事報告了治安官馬基,馬基大驚失色,可是涉及到國王的事情,他不敢擅自做主,便加派人手,秘密追查卡莉歐碧下落,並發密函給情報大臣風鳶。


    風鳶拿到這封信時,已經是玫逸回來當天的深夜了。她跑進了王宮,把玫逸從床上拉了起來,厲聲道:“國王陛下,你跑到遺跡地是怎麽回事?差點被卡莉歐碧刺殺是怎麽回事,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玫逸揉了揉眼睛道:“風鳶,你不是在月兒湖休假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風鳶又氣又急:“出了這種事我還能休假?”


    玫逸寬慰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不好好的嗎,什麽事都沒有。你來得正好,省得我明天去月兒湖找你了。對了,流汐還好嗎?”


    風鳶臉氣得通紅:“國王!”


    玫逸簡單把在遺跡地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不待風鳶發作,就急忙道:“先別發火了,等我說完。我通過安潔麗雅主教了解過了,這個卡莉歐碧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作為前第一樞機主教,身份特殊而尊貴,更不用說還協助我們殺了幾隻魔獸。我已經決定了,簽署赦免令,不予追究。”


    風鳶驚叫道:“啊?不予追究?”


    玫逸道:“對,但這僅僅是針對她對我的罪行。情報部立即追查此人行蹤,確保她不會傷害玫洛薇國民,不能離開玫洛薇。如果沒有危害她人安全的行為,就保持一段時間的監視後,就由她去吧。”


    風鳶不再爭辯了,玫逸隻要說“我已經決定了”,就意味著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風鳶歎氣道:“國王,我尊重您的決定。可是您有想過嗎?萬一她得手了,後果會有多嚴重?”


    玫逸道:“我總覺得她也挺可憐的。這樣的人,如果玫洛薇也容不下她,你還讓她怎麽光明正大、抬頭挺胸地活下去呢?”


    風鳶道:“我爭辯不過你。現在,怎麽辦?”


    玫逸道:“由情報部直接接管這件事吧。這件事估計已經傳開了,瞞是瞞不住了,索性就不再隱瞞了。不搜查恐怕也無法對外交待,搜而不抓,等風頭過去就算了。”


    風鳶無奈道:“如您所願,國王陛下。”


    ***


    女神節假期很快就過去了。瑟琳娜、綺羅和流汐陸續回到了王宮。瑟琳娜知道玫逸去了遺跡地還險遭暗殺後,狠狠罵了玫逸一頓,不過夫妻沒有隔夜仇,兩人很快又如*膠似漆、恩愛如昔。


    主教城那裏,有人刺殺玫逸國王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引起了主教城市民的強烈恐慌,幾乎一大半的市民跑到市政廳門口,要求市政廳嚴查凶手。


    很快,玫瑰城就開始派駐人員,接管主教城的各個出入口,對進出人員進行嚴格排查。


    卡莉歐碧呢?


    她的確還在主教城。


    換上了日常服,割掉長發後,擺脫了聖殿騎士團團長身份的桎梏後,她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變了,整個人煥然一新。幾乎沒有人再認得出來她。唯一能辨別出她身份的,就是她隨身攜帶的那把黑色長劍了。


    在主教城的一家家庭旅館裏住了幾天後,旅館的老板娘突然慌慌張張走進了餐廳,大聲道:“天哪,你們知道嗎!我剛才路過市政廳,聽說有人在遺跡地意圖刺殺我們的國王!現在玫瑰城的人已經來了,開始搜捕凶手!”


    餐廳裏頓時炸開了鍋,有人大驚失色道:“什麽?不可能吧?這些人為什麽要刺殺我們國王?”


    “國王現在怎麽樣了?他不會有事吧?他要是有事了,我們怎麽辦?”


    有人都快哭出來了。


    “不用說,肯定又是精靈王國那些貴族。玫逸國王在精靈王國時廢除了領區內貴族的特權,引起了貴族的恐慌。這些人一直就沒有停止過對我們國王的迫害,幾次置他於死地,還好我們國王有女神的庇佑。”


    有人憤怒道。


    家庭旅館的老板娘忙道:“國王沒事,現在已經回到玫瑰城了。”


    眾人長長噓了一口氣,紛紛讚美女神。


    卡莉歐碧隻是靜靜地坐在餐廳的角落,沒有說話。


    之前,她一直在王國西北部的荒郊野嶺負責收集關於魔獸的情報,與精靈王國的生活幾乎全部脫節,雖說是伊莉雅的衛隊長,卻隻接受來自教宗的各項命令。


    關於玫逸的故事,她一點也不知道。


    聽教宗說起伊莉雅對玫逸的迷戀後,她本能地認為,伊莉雅和自己一樣,遇到了一個花言巧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貴族公子哥。為了不讓伊莉雅重蹈自己的負責,她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殺死這個人,讓伊莉雅順利接任教宗之位。


    當伊莉雅主動說起喜歡他,並自覺羞愧,希望辭去第一樞機主教之職時,卡莉歐碧更加堅定了殺心。


    回想起在山洞的那個夜晚,她怎麽也睡不著,起來想去洞口透透氣時,趁著閃電看了一眼玫逸熟睡的臉,心道:並非我什麽都想要,又什麽都做不到。如果當時我愛戀的那個男子有你一半,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教宗之位。你不會理解我的心情的,我心目中的討伐魔獸的英雄居然隻是一條跪在不入眼的流氓麵前搖尾乞憐的狗!他隻是一個無恥的騙子!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理失衡了,對伊莉雅的的嫉妒突然發了瘋般地膨脹,隨手拿起黑劍,就想殺死眼前的這個人類國王,真正的討伐魔獸的英雄。


    她已經不清楚自己的目的了,是為了讓伊莉雅順利繼位,還是隻是平息自己內心的嫉妒和憤怒。


    從遺跡地回到主教小城的幾天裏,她聽說了很多關於玫逸的故事,還去了主教小城的小劇場看了一場關於玫逸在精靈王國的戲劇,掉了不少眼淚。


    當她知道戲劇中的玫凡特就是自己差點殺死的玫逸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試探著問坐在身邊的觀眾,這故事是不是虛構的時,旁邊的那個資深戲劇愛好者、一個精靈大媽熱心道:“姑娘,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這些可都是我們國王的真實經曆。”


    看著卡莉歐碧將信將疑的眼神,那個大媽道:“我過去就是黑晶城的居民,聽說我們大領主建國了,就舉家遷到了玫洛薇。這個戲劇裏發生的幾乎所有事情我都經曆過,包括分封典禮。你別不信,我兒子在討伐強盜中立下戰功,被艾琪露公主封為了騎士,我應邀觀看了這場分封典禮。”


    卡莉歐碧驚道:“都是真的?”


    隨即,她喃喃道:“我……我都做了什麽?難怪伊莉雅會愛上他……”


    原本發誓做“自由的卡莉歐碧”的她,一下子又套上了沉重的心靈枷鎖。


    第二天,她又觀看了玫洛薇最新的戲劇《血與劍:女神降臨》。當她看到玫逸在亞人王國的經曆時,整個人徹底崩潰了,陷入了深深的罪惡感,抱著頭,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她在觀眾中並不突出,因為,哭得比她厲害和傷心的觀眾實在是太多了。


    原來,自己差點殺死的這個人,就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英雄。


    回憶至此結束。


    她吃完了飯,走出了餐廳,朝著玫瑰城的南城門走去,打算自首。


    站在那裏的,是情報部主教城事務專員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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