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裏一些素來不喜玫逸的人本來以為國王和王後會力保玫逸,沒想到國王接連將玫逸罷官削爵,一降到底,都暗暗覺得好笑:什麽王國的未來之星,人族的希望,現在變成了一個整天粘著妻子的廢物!


    黑晶城發生的事情,國王已經下令封鎖消息。但事實被隱瞞,謠言就會發酵。一些風言風語傳到了花靈:玫逸在南方惹了大事,殺了數千名精靈。


    同樣的傳言也傳到了花靈學院,包括玫逸的耳朵裏。一些學生、特別是那些新入學的一年級學生,對玫逸心懷恐懼,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綺羅到一年級音樂係擔任助教時,那些學生的態度一改往常,變得十分冷淡。


    玫逸和綺羅絲毫沒有為自己辯護,依然是每天該幹嘛幹嘛。冷眼、白眼,他們之前都已經見得太多了,對此根本無動於衷。


    再說了,他們現在不再是孤單一人,而是彼此扶持,相互依靠的一家人。


    王廷見玫逸和他背後的風之地沒什麽反應,心裏很不高興,又在王廷之上開始了對玫逸和人類的攻擊,想一勞永逸地將人類推入深淵。


    作戰大臣沃爾夫慷慨呈辭道:“國王陛下,王後。玫逸在黑晶城擔任大領主期間,無視國法,擅自製定私法,打壓貴族,掠奪民眾,放縱商賈,蠱惑民眾,屠殺精靈,罪大惡極,在拘押期間更是揮霍無度,縱情聲色,毫無悔改,請陛下盡速從重嚴懲,告慰被害同胞英靈!”


    國王麵無表情,手指有節奏地敲著王座的扶手。


    貴族事務大臣兼法務大臣菲林頓上前說:“國王陛下,玫逸與風之地大領主綺伈結親,對於玫逸犯下的錯誤也負有責任。王國應派出精靈和妖精聯合貴族調查組,對玫逸的罪行進行徹底調查,決不能縱容人類的顛覆行為!”


    三族事務大臣流炘不悅道:“玫逸擅自率領軍隊報複荊棘領軍隊並將之全部殲滅是不對,可是,菲羅斯身為王國領主,竟然公然殘殺王國百姓近萬人,並造成黑晶城三山郡領主愛麗絲身亡。玫逸出於激憤,倒也情有可原。”


    王國內政大臣因特諾子爵怒道:“流炘,你作為妖精族的長老竟然偏袒人類!根據王國法律,貴族殺死平民不入罪,僅賠償每人一個金幣即可。愛麗絲身為子爵,無權追究上級貴族菲羅斯伯爵的罪行!愛麗絲死了也是白死!”


    流炘冷聲道:“按照你的說法,我作為公爵,給你個幾百金幣,就能把你全族殺光而免予懲罰?你若是反抗被我殺掉,死了也是白死?”


    因特諾子爵一時啞口無言,臉憋得通紅。


    流炘冷笑道:“你說的那些法律不過是一百多年前的陳年舊法,執行那種惡法的偽精靈王早就被推翻了。怎麽,內政大臣,你還想為那種惡法招魂?”


    因特諾子爵身上冷汗涔涔而流。


    流炘所說的事情又涉及一樁王室秘辛。他口中的偽精靈王是精靈王國曆史上唯一一個非艾姓的精靈王,也是當時女王的丈夫。他害死女王後,執行了嚴酷的統治政策,將艾氏家族幾乎趕盡殺絕。


    最後,流落民間的艾氏家族子孫在教會的支持下重新奪回王位。偽精靈王的血脈被徹底從精靈王國清除,包括他和女王的子女——權力鬥爭沒有任何溫情可言。


    王廷上的其他人也都覺得渾身發顫,他們想不到流炘居然敢提及這件事。一些和流炘同齡的大臣不禁想起了流炘年輕時的出格舉動,心想流炘願意為玫逸說話倒也不是沒有原因。


    貴族事務大臣兼法務大臣菲林頓見流炘朝自己走來,心裏一陣陣發毛。


    果不其然,流炘對他開火了:“菲林頓伯爵,你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這麽快就想把人類領區牽連進去?我倒覺得當務之急是把菲羅斯找出來,把事情弄清楚。奇了怪了,他究竟跑到哪去了?王殿騎士團居然找不到他。”


    菲林頓心裏一緊,緊緊閉上了嘴巴不說話。


    沃爾夫見流炘朝自己走來,心裏也有些發怵。這個老家夥,當年在王廷之上因王位繼承權之事和先代精靈王吵得天昏地暗,甚至威脅要率領妖精族退出聯合王國,最終迫使先代精靈王放棄立自己心愛的妃子之子為國王的打算。


    也就是說,這個妖精族的長老對眼下的精靈王有擁立之功。這就是他為什麽在王國擁有如此超然地位的原因。


    流炘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沃爾夫的雙眼,聲音平靜如水:“沃爾夫大人,屠殺精靈這一條暫且不論,為什麽‘製定法律、處置領取內貴族、發展生產、教化民眾’在你嘴裏就變成了‘製定私法,打壓貴族,放縱商賈,蠱惑民眾’?”


    沃爾夫目光一縮,強辯道:“那掠奪民眾,揮霍無度,縱情聲色總是沒錯的!”


    流炘哈哈大笑道:“沃爾夫大人,玫逸和她夫人來花靈城的時候一共才帶了五個箱子,他夫人的衣服就占了四個。爵位統統被廢除後,更是窮得跟嶽母要錢花了。縱情聲色?新婚燕爾、少年情熱,有什麽錯呢?”


    王廷之上頓時爆發出了一陣哄笑聲,緊張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下來了。就連王後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心想流炘這個老東西,真是越老越不正經了。


    流炘又正色道:“可你們知道黑晶城有多富嗎?前段時間在真靈開設的‘日出·印象’成衣館月營收達到百萬金幣,諸位的家人恐怕都光顧過。黑晶城生產的一種叫做金雞納霜的藥物,已成為治療寒熱病的必備藥,賣往了王國各地,不知道給黑晶城帶來多少營收。”


    “我無意為一個與自己不相關的人類求情或辯護。我曾是妖精族的大領主,對捍衛自己領民權益的領主抱有天然的好感。他有錯,但是把他從大領主之位一下子降為平民,這種處罰可以說已經過於嚴厲了。”


    流炘退回自己的位置後,群情激憤的王廷已經鴉雀無聲了。


    國王終於開口了:“流炘,那你覺得怎麽處理這件事?這件事情終需要一個結果,我不能一輩子把他拘押在花靈城,黑晶城光是萬民書就來了幾十封,誰看見信上的血指印都不能無動於衷。綺伈一直到現在都沒向我開口,這件事本身就極不正常。難道真的要把人族逼反了嗎?”


    流炘沉默不語,過了很久才說:“用他,人類勢力必然坐大。不用他,損失的是整個王國。個中平衡利弊,我實在無法權衡……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將菲羅斯找出來,將黑晶城的案子結了。用與不用,還在其次。”


    菲林頓瞬間冷汗直流,心裏暗罵:流炘這個老鬼!真是陰魂不散!


    國王沉聲道:“澤宗,立即巨隼傳信給黑晶城代理大領主伊芙琳,即日起解除封鎖令!傳信給黑木城周邊領區,協助搜查菲羅斯!塞西麗婭,立即下令在荊棘嶺的王殿騎士團調查隊,加緊搜查菲羅斯下落,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帶到真靈城,我倒要問問,他有什麽好躲的,究竟在怕什麽!”


    王國的通訊手段主要包括普通人家使用的信鴿、貴族之家使用的信隼、王室使用的巨隼。巨隼是一種翅展可以達到七八米的巨鳥,從真靈送信到黑晶城也就一天的時間,和大角鹿一樣,都是妖精馴養的動物。


    塞西麗婭和澤宗轟然允諾。


    菲林頓的臉色卻不自然了起來。


    國王又說:“至於玫逸,讓他滾到花靈學院教書去,別整天在花靈學院遊手好閑!寫信給風之地,允許綺伈夫婦到花靈城看望玫逸夫婦。不管如何,為王國盡力的人,王國必不能使其沒有好結果!”


    國王陛下的命令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王國。玫逸正在圖書管裏睡大覺時,被特瑞莎小姐給搖醒了。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茫然地看著特瑞莎。


    特瑞莎說:“玫逸,王室下命令了,讓你擔任花靈學院的老師,不得再在花靈學院裏遊手好閑。立刻和我去學院禮堂,大家都在等著你。”


    玫逸還沒回過神來,特瑞莎把一臉懵懂的玫逸拉到了禮堂,花靈學院的近千名學生早已在那裏列好了隊伍。他們聽學院通知說有什麽重要事情需要集合,一看見玫逸進來了,都大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綺羅看了看滿臉壓痕和口水的玫逸,忍不住笑了起來。


    希露院長看了看台下花靈學院的師生,有些激動地說:“老師們,同學們,十分鍾前,學院接到了王室的通知,國王的命令是——不要讓玫逸整天在學院裏遊手好閑,讓他在學院教書。”


    “哎?”


    台下響起了一片驚歎聲。


    希露院長道:“一直以來,我都有這個想法,就是希望從學院出去的玫逸能回到學院教書。知道他去了南方後,我本以為再也沒有這個機會。沒想到,短短的時間,他又回到我們學院了。玫逸,你對教學工作有什麽想法?”


    “可不可以不教?”


    “不行!”


    玫逸無奈地說:“那就教一年級的小朋友吧,數學什麽的勉強還可以教一教。別的基本上都忘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很多一年級學生一聽到玫逸的話,都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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