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天鵝本來就是安徒生童話中黑色氣質最為濃鬱的一個童話。當房間裏的人聽到惡毒的繼母喂艾麗莎公主和她的哥哥們吃沙子、艾麗莎的哥哥遭到詛咒變成了野天鵝、王後把艾麗莎變得又醜又髒後,紛紛驚叫了起來,詛咒那個王後。


    直到她們聽到艾麗莎遇見自己已經化作天鵝的哥哥時,才放下了心,紛紛讚美神靈。


    玫逸語氣一變,艾麗莎為了救哥哥,用柔嫩的雙手去摘那些可怕的蕁麻,用腳踩碎它們,把它們搓成線,織成披風,還得忍受一年不能說話的痛苦。那些貴婦和小姐們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還不算完,當她們聽到艾麗莎嫁給國王時剛鬆了一口氣,轉眼間她又因為到墳墓那裏采摘蕁麻被汙蔑為巫婆,要被處以火刑。她們頓時恨得牙癢,紛紛詛咒那個大主教和國王。


    還好,最終艾麗莎的哥哥恢複成了人形,國王和艾麗莎重新舉行了婚禮。


    不知為什麽,聽完這個故事,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精疲力盡了。在這個沒有網文的年代,一個簡單的童話故事已經足夠讓她們快感連連了。


    玫逸看瑟琳娜還是沒有表情,就說:“組長,我喜歡艾麗莎的原因不是因為她是公主,而是因為她的堅強勇敢。她隻是一個柔弱的人類女孩,可是完成的事,即便是你們精靈也會覺得不容易,對嗎?”


    那些貴婦和小姐驚呼:“我們可做不到這一點。”


    玫逸仰頭看著天花板,長長籲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還記得我們在這裏見麵的第一天,你就把我踹進了湖裏,差點沒把我淹死。沒想到,後來我們成了同學,還分到了一個組裏。我這個小組長才當了一個小時就被你奪權了。”


    那些貴婦和小姐頓時都笑得花枝招展。公爵夫人見到瑟琳娜臉上漾過一絲笑意,心頓時放下了:這個小丫頭是在和玫逸鬧別扭呢,故意在那擰著不說話。


    “我很後悔,沒有保護好你,讓你獨自經曆了傷心和痛苦的時刻。我昨晚一路跑來時,坐在這棟小樓外的大樹下等你醒來時,都在想該怎麽和你說,可實在想不出來。我就直接說了,組長,回來吧,隻要你在,我們就是一個完整的團隊。”


    “我們永遠都不會變得像艾斯特—四葉—靈琪姐姐的組合那麽厲害。但至少,我們可以聆聽你的心事,分享你的喜怒哀樂。我知道你討厭我,你可以和流汐還有星辰說。你若討厭男生,就直接和流汐說。反正他們都會偷偷告訴我。”


    那些貴婦和貴族小姐又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玫逸終於能體會西方曆史上的那些作家、數學家、哲學家、博物學家為什麽那麽喜歡參加沙龍了——被一群貴婦和貴族小姐捧著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即使我們是弱小的,隻要堅強,也能做到很多想象不到的事,就和艾麗莎一樣。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可能變強。所以,請回來吧,你答應過要教我凝聚靈子的。真正拖後腿的是我,你那麽難過,我是不是該不活了?”


    “我還看過一個故事,一個國王因為王後對他不忠,殺了王後,每天都娶一個女子,第二天就殺掉。一個聰明的女子每天都給國王講一個故事,吸引住了他,讓他擱置了殺死自己的念頭。故事一共講了一千零一夜,國王終於幡然悔悟,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也願意為你講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隻要你能回來。可我做不到,就算把《三隻小豬》那樣的幼兒故事都算上,我也湊不到一千零一個。就算能湊到,故事還沒講完我們就畢業分開了。你是風,愛自由,會經曆更精彩和離奇的故事……”


    就在所有人不住地抹眼淚時,玫逸再也支撐不住了,一頭撲倒在瑟琳娜的床邊呼呼大睡起來。這場由私人談話異變成的故事沙龍圓滿散場,客人盡興而歸,隻留下呼呼大睡的玫逸和公爵夫人在瑟琳娜的房間裏。


    瑟琳娜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她不住地擦拭著眼淚和鼻涕,哽咽著說:“大傻瓜!誰讓你為我做到這個份上的,我又沒有求你!你真的窮到連坐馬車的錢也沒有了嗎?我答應你回去、不再去想那些事了還不行嗎?”


    “還有,你不知道艾麗莎是二公主的乳名嗎?竟然在那大呼小叫地喊自己最愛艾麗莎。二公主要真和你計較起來,完全可以把你扔到監獄裏關上幾年。”


    “他怎麽會知道,他又沒有和艾薇兒相處過,”公爵夫人柔聲說,“我本來是讓玫逸明早來看你的,誰知道他連夜跑過來了,差點被衛兵扔進監獄。他說怕你跳河,堅持要坐在外麵看著。我沒想到他能說動你,用的還是這麽浪漫的方式。”


    瑟琳娜臉紅紅地坐在床上,抱著雙腿,看著鼻泡直冒、呼嚕震天響的玫逸,心中竟沒有一絲嫌棄。她看了看窗外的星光,肚子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她尷尬地說:“夫人,我餓了。您好像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吧?”說到這裏,她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從學校到我家有近百裏地,這家夥難道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沒睡覺沒吃東西嗎……”


    ***


    在餐廳裏用餐時,公爵夫人見瑟琳娜像往常那樣在那狼吞虎咽,心裏也變得明媚起來,開心地說:“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本來,我聽四葉說出艾斯特的遺願時,心裏十分不高興。現在,我不得不佩服她看人的眼光。”


    瑟琳娜臉紅紅的,裝作沒聽到,繼續揮舞刀叉吃飯。


    公爵夫人看著餐廳櫥櫃裏陳列的祖先用過的銀質餐具和收藏的美酒,歎了一口氣:“這個孩子聰明、忠誠、不解風情,和艾斯特幾乎一模一樣。可惜,你不喜歡他。我答應過替她保密,不過為了不讓你再討厭他,就告訴你好了,其實……”


    瑟琳娜停住了刀叉,輕輕地說:“夫人,我知道您要說什麽。請不要問我怎麽知道的,也不要說出來,好嗎?我們之間的問題,我會處理好。我會試著不再那麽討厭他,您放心好了。”


    公爵夫人忍不住說:“娜娜,你真的不喜歡他嗎?我送客人離開時,有不少人打聽他的消息。那些貴婦和大小姐紛紛希望通過我們邀請他去參加沙龍,一點沒介意他的人類身份。在我們精靈世界,有才華和能力就會受到尊重……”


    瑟琳娜嗔怒地說:“夫人!”


    公爵夫人斂起了笑容,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娜娜,我能看出來,有誰欺負你了。玫逸都那麽說了,你就先回去通過自己的同伴解決問題吧。若解決不了就告訴我。不讓你在學院公開身份是怕你欺負人,但如果有人欺負到你的頭上……”


    瑟琳娜見一向溫柔的公爵夫人動了真怒,忙撒嬌道:“夫人,您不用擔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告訴您。”


    ***


    玫逸醒來時,發現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


    他坐起來身,頭暈暈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地叫,精神有些恍惚。他努力想了好久,才想起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立刻警覺了起來,一看對麵牆上的那幅畫,整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


    他居然睡在了瑟琳娜的床上!


    難怪房間裏那麽香!


    他想逃跑時,發現桌子上擺著幾個三明治,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他走過去一看,上麵寫著幾行娟秀的字:醒了嗎?醒了就趕緊吃完給本小姐滾!敢把睡本小姐床的事說出去就殺了你!


    公爵夫人和瑟琳娜站在餐廳的陽台上,看著嘴裏塞著三明治倉皇而逃的玫逸,忍不住笑了出來,瑟琳娜笑得最開心、最得意,臉上一掃幾日的陰霾。


    公爵夫人看著瑟琳娜,心想:你就嘴硬吧,還“會試著努力不再那麽討厭他”,又給人家脫鞋,又給人家蓋被子,還給人家切三明治,新婚妻子都沒你那麽殷勤。兩個女兒都像她們的父親,偏偏就你最像我,我還真舍不得你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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