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東引,接機削弱吳郡士族的實力,這法子是祁陽候所獻。然他上得是秘折,他又在朝堂上找了幾個上躥下跳的擋箭牌,因此祁陽候的日子雖是難過,但他勉強保全了富貴性命!


    隻是他更為不受孝穆皇帝待見,他雖是最終逃脫幹係,讓別人為他頂罪,但他一樣損失了不少的人脈。


    祁陽候見利忘義,居心叵測之言深入身心。祁陽候府幾代積累下來的根基,幾乎毀於一旦!


    因丹陽真人的十問檄文讓天下人側目孝穆皇帝的用心,孝穆皇帝處置了一批末等士族寒門子弟給士族交代,因此在朝堂上勢微被孝穆皇帝壓製的士族有了重新崛起之勢,若是太子太傅的位置再被蕭家得了去,士族極有可能影響下一任皇帝執政。


    這對一心想要集中皇權的孝穆皇帝是無法容忍的事兒,太子孱弱又時而偏激,孝穆皇帝不是不知,他也明白以太子的性情怕是無法繼承他的遺誌——集中皇權,遂孝穆皇帝才想著在他身體好的時候達成所願。


    最近幾年他頭疼的毛病越來越頻繁,他逐漸失去了登上帝位時的沉穩,所用之策頗為激進,孝穆皇帝一子落錯,步步被士族搶占先機。士族步步緊逼,弄得他隻能暫避鋒芒,他此時不敢輕易的下決定,因此孝穆皇帝用脫字決,暫緩定太子太傅的人選。


    孝穆皇帝有忠誠於他的秦王和戍邊軍,秦王世子也領著羽林軍在吳郡,士族此時即便占據上風,也不會逼著他認命蕭大郎為太子太傅,因此他拖得起!


    一向被孝穆皇帝‘寵溺看重’的李炫奕成了壓住吳郡士族最關鍵的一顆棋子,孝穆皇帝心底泛起幾分的無奈澀然。


    此刻他盼望著有人能出來,雖是出來得是讓孝穆皇帝很膈應的祁陽候,他也期望祁陽候言之有物,因為他信任般的問道:“愛卿有何本奏?”


    對太子太傅的位置,祁陽候和唐大人都是看重的,任誰都不想這個位置落到蕭家手中,尤其人選還是同祁陽候有仇的曾經的大舅子!祁陽候劍眉入鬢,麵色嚴肅,在寬大的朝服襯托下,祁陽候越發顯得俊逸明秀。”


    “太子太傅是國之要職,陛下為了大夏帝國的將來,需甚之又甚,陛下權衡利弊輕重,考較太子太傅人選的才學,品行,豈能一蹴而就?”


    祁陽候知曉上大夫司徒廣會反駁他的話,祁陽候實在是怕了司徒廣的口才,極快的接了下一句:“為國盡力,為百姓盡力,才可為太子太傅。”


    “司徒大人隻為太子學業憂心忡忡,豈不聞百姓因為霍亂,天花而十室九空?”


    孝穆皇帝看出祁陽候的自信,他身體微微向前傾,問道:“愛卿此言何意?”


    “回陛下,每年此時,大夏境內北部州府郡縣會有霍亂天花橫行!疾病肆虐之後,家家懸掛招魂幡,有得人家甚至全家都死於天花。有本事的人千辛萬苦的逃離故鄉。可黃河沿岸土地肥沃,若是百姓為了躲避天花霍亂遷移,致使良田荒蕪,於國稅負不利,長久以往會動搖大夏帝國的根基。因此陛下才會忍痛頒布不許黃河沿岸百姓遷移的旨意。”


    祁陽候侃侃而談,此時他集中了朝中上下所有人的目光,朝臣看他再不是輕蔑嘲諷,而是凝重佩服。


    由此祁陽候越發顯得憂國憂民,眼眸裏盛滿了對百姓的疼惜,對天花霍亂肆虐的痛恨,言談之間多了幾分對孝穆皇帝的理解,任誰看了都會讚他一句,忠臣國士。


    司徒太尉壓下了司徒廣,看祁陽候怎麽出招。士族同樣不願意看到黃河沿岸的百姓每年都被霍亂天花弄得妻離子散,他們亦想了很多辦法,甚至請動蕭居士,然蕭居士的法子隻能治標無法治本,杯水車薪。


    祁陽候道:“臣不才,知曉陛下為黃河沿岸百姓痛心,臣自娶唐氏為平妻後,得唐氏相助,幾經試驗,終於找到了解決霍亂,天花的辦法。”


    他從從袍袖中拿出奏折,單膝跪在地上,將奏折高高舉過頭頂,道:“臣願意將此法獻於陛下,陛下德披蒼生,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煽情表忠心是唐霓暗示祁陽候的,他在朝堂上自由發揮一番,效果更是驚人。哪怕孝穆皇帝心裏暗恨祁陽候,此時看他順眼了幾分。祁陽候不僅緩和了士族的步步緊逼,若是真能杜絕天花霍亂,造福百姓,於孝穆皇帝的名聲亦是有恢複,況且祁陽候帶頭山呼萬歲之舉,也給了孝穆皇帝信心,他還是掌控天下的君主。


    孝穆皇帝對祁陽候和藹的說道:“愛卿請起,你同唐氏真乃賢伉儷,你們為國為民之心,朕記下了。”


    孝穆皇帝賢伉儷一詞出口後,司徒太尉的眉頭能夾死蚊子,若是唐霓之法有效後,是不是她會得封誥命?不再是平妻?士族的臉麵...司徒廣道:“陛下此言不錯,賢伉儷當配他們夫婦。”


    司徒廣唇邊帶著濃重的嘲諷,向得意的祁陽候拱手道:“我等士族子弟恭賀侯爺有此佳妻。”


    有反應快得,隨著司徒廣恭賀祁陽候。而被恭賀的祁陽候卻不見方才的得意,他們恭賀自己的手勢不對,是士族對勳貴的禮節。祁陽候雖是心疼唐霓,但他從未想過自絕於士族。


    “汝有寒門才女為妻,同寒門夫人為賢伉儷,豈可在再同遵循祖訓——血脈純粹的我等為伍?”司徒廣廣袖一甩,如玉的麵容不悲不喜,即便是在朝堂上,他觀祁陽候也像是看草芥,士族子弟的傲氣,目下無塵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冷漠疏遠的說道:“祁陽候須知有得必有失!”


    司徒太尉看了一眼自己任性的弟弟,世人皆說君子廣性情溫和純善,品行高潔,但身為長兄何嚐不知司徒廣骨子裏的任性偏執?


    他一樣看不上祁陽候,尤其是即將同蕭家聯姻的時候,司徒太尉也想讓蕭家對六郎有個好印象,他雖是不太讚同就此將祁陽候一脈驅逐出士族之列,但為了六郎,為了司徒廣,司徒太尉表態道:


    “陛下既有恩封祁陽候夫人的心思,臣回府便給吳郡老父傳去消息,請臣父在士族族譜上移出祁陽候一脈。”


    “臣同祁陽候爺同殿為臣,礙於身份臣雖是無法在祁陽侯平妻扶正之時上門道賀,但臣感念祁陽候祖上的功績,定會送上一份賀禮。”


    司徒太尉不急不慢的說道,但他的話不同於司徒廣,他是司徒一族的代表,他輕飄飄幾句話就能將祁陽候府一脈從士族之中抹去。不管孝穆皇帝是有心冊封唐霓,還是隨口一言,司徒太尉直接決定了祁陽候府的命運。


    司徒家能稱為士族之首,除了人才輩出和祖上的功勳之外,還有一點的原因,他們家供奉著士族族譜!


    祁陽候是真著急了,他當初提出士族重新定品是想提升祁陽候府在士族中的排名,禍水東引,也是想要削弱吳郡士族,好讓自己趁機崛起,從根本上說,他一直當自己是士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家族不再是士族!


    “司徒大人。”祁陽候著急解釋,此時孝穆皇帝卻道:“李愛卿,不管你們賢伉儷奏折上的法子是否有效,朕看在你們勞心勞力的一片苦心上,不忍虧待了你們,不忍再讓同你情投意合的唐氏委屈,既然司徒太尉說了此話,朕便成全了你,來人,下詔冊唐氏為一品誥命夫人。”


    司徒廣道:“臣有疑惑。”


    孝穆皇帝眸光深邃,道:“講。”


    此時祁陽候已經被人徹底的遺忘了,孝穆皇帝一道聖旨讓祁陽候府一脈絕跡士族,從此之後祁陽候這條他養得狗用起來會更順手,撕咬士族會更狠!


    同時也給他扶持起來的寒門官員一個警示,寒門想要進入士族那是癡心妄想,古老的士族根本就不會接納血脈不純的寒門。寒門子弟隻有聽他的話,為他盡心盡力,才有可能享受堪比士族的富貴,若是他們另有心思,孝穆皇帝不會饒了他們。


    孝穆皇帝同祁陽候府一脈早已經出了五服,他將計就計將唐霓賜婚給祁陽候進而打壓士族,在孝穆皇帝心裏是看不上祁陽候的,也想過將來在士族族譜中抹去祁陽候一脈。


    他想要集中皇權,同樣他以士族為榮,他想廢掉李皇同司徒共天下的祖訓,天下他說得算,士族也是以李家為尊!


    司徒廣道:“祁陽候夫人唐氏雖得以冊封一品誥命,但當初陛下的旨意是將唐氏賜給祁陽候為平妻,臣以為她當以扶正論,並非祁陽候原配。”


    孝穆皇帝眼裏極快的閃過一分好笑,司徒廣事事為丹陽真人考慮,可丹陽真人不知君子廣的深情癡心。


    若是士族勢微,自不會有眼下的局麵,孝穆皇帝被丹陽真人氣得吐血,對她恨得咬牙切齒,但在心底深處未嚐不會欣賞丹陽真人決絕的性情。


    他看準了祁陽候,卻沒看準丹陽真人,這是孝穆皇帝一生中最大的敗筆。


    孝穆皇帝道:“司徒愛卿所言甚是,朕對扶正之事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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