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頰發燙的想,真希望他不是在勉強自己,至少在今天各自分開後,他不會覺得跟她相處是個很可怕的回憶。


    事實上,現在回想起來,她也說不出前世的他們是如何熟稔的?總覺得一切就是那麽自然啊!她剛救起他時,在山神廟裏,兩個人也都漫無邊際地聊著關於彼此的一些生活小事,他曾描述怎麽在山上打獵,他也曾說些巫女平日的工作內容——現在想想,哪一件不是極平凡而又微不足道?但那時的他們聊了一整個季秋,或許是因為那時他們所擁有的世界有限,一點點簡單的交流就足以豐富心靈。


    一小段路程即將結束,項陽突然希望能繞遠路送她回去。他的人生一向是懶懶的,什麽都無所謂,大學沒畢業就休學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隻因為他覺得待在哪裏都沒差。但是跟她說活時,他覺得很快樂。


    為什麽快樂呢?有人說快樂如果還有為什麽,就不是真正的快樂了。反正他一向也不是神經精細到會去思考為什麽的人,真要認真去形容的話,或許就像狗看到肉骨頭或看到主人時那樣吧……


    項陽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錯過了一個綠燈,good job!不過接著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形容成狗?


    難道是太久沒發情,難得看到一個有點感覺的,當下神經腦袋全部錯亂了嗎?


    「你出門買東西嗎?」他又問。


    「嗯,買一些比較會用到,而且比較能儲存的食材,像麵粉和奶油、幹果之類的。」


    「可是我看到你買了很多水果。」


    「那個啊……除了平常拿來吃之外,也可以做果醬或釀果醋、做水果酒啊,我們民宿的果醬都是我自己做的,純天然不添加人工香料。」地下室則有幾罐果醋和酒,都是拿來請好朋友或熟客用的。


    「聽起來很好吃。」他開始流口水了。


    有點難以啟齒,雖然一般都認為男人不愛吃甜食,但他這個徹頭徹尾的大男人卻超愛吃甜食,不曉得和家裏都是女孩子有沒有關係?但是就因為家裏都是女孩子,所以從小到大,隻要家裏有好吃的甜品,身為男孩的他一定會被要求發揮「騎士精神」,把自己的那一份讓出來,就算有再多不爽也隻能往肚裏吞,否則就會被笑小家子氣……真是香蕉芭樂的,最好「騎士精神」包括了要把甜點讓出來啦!


    「我今天做了一些奶酪跟餅幹,想拿來搭配上一季做的蘋果紅酒果醬跟覆盆子水蜜桃醬……」說到這兒,巫元宵才想到,男人對甜點都沒什麽興趣吧?雖然前世的納蘭還滿喜歡吃她做的甜食。


    過去的納蘭自己一個人時,絕不會去買那些被其他男人戲稱女孩才吃的玩意兒,後來她自己做了奶酥餅、一窩絲清油餅之類的甜食,他第一次吃到時好開心啊!之後也總是有意無意地問她做不做那些甜點,所以她常會在能夠單獨和他見麵時做些甜食去找他。


    「怎麽了?」


    巫元宵呐呐地道:「我是想……如果你不嫌棄的話,等一下可以請你試吃看看嗎?我想從明年開始提供下午茶給住宿的客人,隻是不知道口味討不討喜。」這樣的邀請會太突兀嗎?她不禁有點緊張。


    雖然對自己做了那麽多心理建設,要自己滿足於這一世兩個人平安快樂地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就好,但還是忍不住貪心地想多溫習一點失去的幸福啊!要假裝遺忘,假裝完全不眷戀,畢竟太難了。


    「當然好啊!我是說……」察覺自己的反應太熱烈了,怕她會覺得喜歡甜食的男生很沒男子氣概,項陽正色道:「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並不覺得反感,這讓巫元宵鬆了一口氣,心口悄悄地漲滿喜悅。隻是那一刻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麽項陽那樣的表情讓她覺得好熟悉?是因為前世的納蘭嗎?當然納蘭對她的手藝是很捧場啦,依然愛吃甜食的項陽也讓她忍不住嘴角勾起微笑,不過好像又有另一種一樣的熟悉感,一時間卻說不出所以然。


    那天回到民宿,項陽幫她把食材全搬進廚房裏,她在廚房裏把餅幹盤拿出來時,項陽跟在後頭,不知錯覺與否,巫元宵覺得他的眼睛很亮,很亮……


    她抿著唇,是她的錯覺吧?她覺得他臉上真的寫著:我可以吃嗎?


    「這是杏仁奶油酥餅,奶油我是用鮮奶自己打的,還做了玫瑰果核燕麥口味……其實我本來想做肉桂,不過我想有些人不喜歡肉桂的味道。餅幹單吃也可以,還嫩各自搭配不同的果醬。」巫元宵挖了一匙覆盆子果醬在杏仁餅幹上要拿給他,想不到他頭伸過來咬走餅幹就吃了起來。


    「好吃。」餅幹明明不小,卻剛好夠他一口一個。


    他的舉動有些魯莽,巫元宵卻紅著臉,愣住了。


    她突然想起這股熟悉感是為什麽,那一刻她內心充滿了疑惑和震驚。


    她覺得他很像敖督!


    「怎麽了?」項陽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拇指擦過嘴角的餅幹屑,伸出舌頭輕輕舔掉,一瞬間,巫元宵覺得她的臉可能紅到要爆炸了!


    為什麽她會覺得他那樣的動作好性感?心髒因此怦怦跳個不停。


    更讓她頭暈發熱的是,項陽似乎以為她生氣或不高興了,眼裏寫著無辜與自責,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她簡直可以想象如果他是敖督,一定已經像過去那樣蹭到她腳邊來,裝可愛、扮無辜,要她摸摸抱抱,再賞它幾顆小包子吃!


    「沒事。」巫元宵移開眼,一時間心緒紛亂,卻又不願讓他覺得她生氣或不高興,「還有奶酪,可以配蘋果紅酒醬,你要吃嗎?不過有點冰……」


    「好啊!」項陽從來沒發現自己是這麽好打發的人,至少今天以前絕對不是!


    巫元宵又抿緊唇,要自己先別想了,不管怎樣還是得謝謝他的幫忙啊!


    「我們到外麵去吃吧。」


    他們移動到客廳,傍著有菱形窗格的落地窗,她還泡了一壺薄荷茶,一邊聊天一邊吃點心。後來,巫元宵也忘了問他哪一種味道比較好,因為他的表情始終都寫著大大的滿足,看得她打心裏發出微笑。


    也許可以偷偷期待,這輩子,他們可以當朋友吧?


    後來,巫元宵常常想,項陽——包括前世的納蘭——其實有流浪狗情結吧?被喂了一次之後就會忍不住黏上來。


    第一次她請項陽吃甜點;第二次項陽邀請她去看星星,其實台灣哪裏看得到像以前那樣的星空呢?就是找借口想見對方一麵罷了。一回生二回熟,然後就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孟春,他們沒有一窩蜂地道陽明山上去人擠人,項陽在宜蘭有一棟他自己的房子,還有個半大不小的院子,院子裏有一株碧桃樹,當地的老人總說,那棵樹在他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存在了。


    「那次路過這裏,看到這棵桃花開得很美,大門門板上貼了出租啟事,剛好我也打算在台灣鄉下一點的地方買棟房子,就說服屋主把房子賣給我。」他說。


    聽說碧桃花都是紅豔豔的,也許這棵是混種吧,開花時滿滿一株的白銀賽雪,一蕊朱芯紅豔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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