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總是這樣,回頭再想覺得很奇妙,冥冥中一定有雙巧手安排一切。她為了融入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圈子,硬著頭皮陪她們去塔羅算命,一見到那個算命女人她就愣住了。


    相貌改變了,但她難以說出那種感覺,也許是眼神,又也許是第六感,說到底還是隻能用玄之又玄來解答一切。


    「我本來覺得你沒天分,所以放心地教給你,想不到你還是用了。」


    某天放學後,她獨自去了那間塔羅相命館,吉普賽女人請她落座後便掛了「今日公休」的牌子。


    「不過這也是我的疏忽,我本來也不覺得你能夠請出戰神附身,結果你還是辦到了,其實儀式也是催眠的一種,隻是要被催眠的不是跳迎神舞的巫女,而是請求運氣降臨的人,比起我,由你跳迎神舞也許對納蘭的催眠效果還更大,誰曉得你最後還真的把岱森達日給迎來了。」


    巫元宵說不出話了,熱淚盈眶,她這才發現逼自己把那些記憶當成精神錯亂有多痛苦,隻是她不得不逼自己這麽去相信,理智正在告訴她,這女人也許隻是個神棍,她可能借由某種她所不知道的方法偷窺了她那些「幻覺」。


    「就當成幻覺吧,」女人仿佛能讀心似地,倚在門邊吞雲吐霧,「反正你這一世也忘了施放「轉生咒」的方法,萬一等不到,下輩子就放過自己吧。」果然沒天分的半吊子,施了咒也不完全,記憶丟三落四,她可能連自己為什麽堅持要留住那些記憶的原因都忘了吧?


    「所以那真的不是幻覺?」


    「所以你不覺得你很傻?你這輩子該怎麽辦呢?」女人歎氣,「你無法窺探命運,無法掌握你和納蘭來生何去何從,卻貿然對自己施了轉生咒,就算你們真的降生在相同的年代,天下那麽大,茫茫人海,你要怎麽找到一個根本不記得你的人?」


    她沒有答案。


    但至少與大巫女的重逢,讓她的疑惑有了解答,而經由大巫女的開導,她也找到了方式接納自己的不同——就像有人有陰陽眼,有人擁有超能力,也許科學與邏輯的世界不接受他們,但他們還是可以在人群與自己的與眾不同之間找到平衡點。


    至於寫兒童奇幻小說則隻是一點小衝動和無心插柳,對尋找納蘭,她消極地不抱任何期望,畢竟那就像大海撈針,最糟的是還不曉得那根針到底有沒有在海裏。


    她對文字有點興趣,寫她和納蘭的故事太傷神也太傷心,還沒動筆就淚流漫腮。敖督也許是納蘭之外她第二個重視的存在,當然還有其他人,那些在她前世的生命中留下痕跡的,她用文字去紀念他們,尤其是紀念陪伴她走完後半生的敖督。她把後來她和敖督遇到的許多故事寫下來,想不到累積了一些固定讀者,然後慢慢地踏上兒童奇幻創作之路……


    能記得的她也寫的差不多了,要寫出第二部恐怕有困難,自己編嘛……也許可以,但不保證精彩,畢竟到目前為止她都隻是寫記憶中的故事。


    至於修改結局……她苦笑,就改吧!她也心疼敖督,敖督心疼她受苦,不得不親自了結了她的性命,想必最痛苦的還是他吧?


    她並不知道後來敖督怎麽了?族裏的人會諒解他嗎?有時想到這,巫元宵又是一陣不舍。


    最後一幕就寫,她和敖督在山坡上那顆白山桃樹下一起看星星吧!巫元宵想著,笑意浮現在臉上,可惜真實的結局由不得她做主啊!


    「哈羅!請問巫小姐在嗎?」兩點整,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發,穿著時髦,臉上彩妝也是當季最流行的女子走進民宿。


    跟上次給她名片的是同一位,看來這家經紀公司的人相當守時。巫元宵立刻起身,「我就是,你是藍天經紀公司的人嗎?」上回她給的名片上,名字是項羽,不知是真名或藝名,果然讓人印象深刻。


    「哈哈……我記得你,我本來以為你是工讀生耶!看不出來你這麽年輕就開民宿當老板娘,好了不起哦!」果然是在娛樂圈打滾,開場就裝熟地哈拉了起來,「我今天還帶了我們的攝影師來看看,沒關係吧?」


    巫元宵招待女人在客廳的藤椅坐下,「要咖啡還是茶?也有果汁。」


    「有檸檬汁嗎?欸……小陽你要喝什麽?」項羽朝門外探去,「你在人家院子裏做什麽啊?」


    這棟老房子是台灣早期英式風格的洋樓,維多利亞式的紅磚造型,結合熱帶建築特色的拱廊,這本來就是民宿的賣點之一,所以當初改建時並沒有破壞它的原貌,巫元宵和母親把大門和窗戶都漆成米白色,還在院子及屋簷下種了大片香草植物,就算不開門,也可以隔著門上的玻璃窗格看到庭院裏欣欣向榮的花花草草。


    巫元宵透過門上的窗格看出去,隻看到男人高大健壯的背影,穿著隨性,頭發比平頭略長,他站起身,巫元宵首先看到他肌肉結實的手臂拿著單眼相機,接著男人旋足,邁開大步進來。


    「有啤酒嗎?」他問。


    巫元宵輕抽一口氣,瞬間隻覺得頭暈目眩,她所有的感官幾乎封閉了,剩下的隻有滿滿的震驚。


    「巫小姐?」


    「呃……」工讀生見老板沒反應,隻好尷尬的道「隻有台啤……」


    「都好。」男人點點頭,視線沒離開那個一見他就像撞鬼似的女人。


    他長得很可怕嗎?他今天早上出門時明明把大胡子修掉了。


    「什麽?」巫元宵好半響才回過神,她把驚慌失措藏得很好,雙手卻克製不住的顫抖,「噢,抱歉,請……請坐。」她尷尬而僵硬地招呼道,「請問要咖啡還是茶?」


    工讀生拿了啤酒出來,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巫元宵才發覺自己晃神太嚴重,隻能幹笑著,在男人對麵的椅子坐下。


    「哈哈哈……」項羽開朗的大笑,打破沉默僵局,「巫小姐這樣就被嚇到啦?還好我特別耳提麵命叫小陽把胡子剃掉,要不然今天事情就談不成了,哈哈哈……」high咖就是high咖,零下十一度也能繼續high,「巫小姐,你不要看我們小陽這副粗漢的樣子,他可是非常溫柔有愛心的咧!最喜歡扶老婆婆過馬路了,哇哈哈哈……」


    一旁的項陽滿臉黑線,工讀生撲哧一聲,捂著嘴躲回吧台後。


    「對不起。」巫元宵紅著臉,「我……我隻是嚇到,因為……因為他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為了避免以後見麵尷尬,她隻好隨便掰了一個理由。


    「是哦?那你改天可以叫你朋友跟小陽一起嚇人,哈哈哈……」


    夠了哦,項陽瞪了旁邊笑得亂沒形象的女人一眼。


    巫元宵更尷尬了,「可能沒辦法……」她幹嘛真的回答她啊?巫元宵對自己拙於應對進退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項羽終於止住笑,看著巫元宵落寞的神情,再想到她剛剛震驚的模樣,自己在腦海裏推演了起來,她立刻一臉同情地道「噢,我了解,我懂了,請你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


    項陽在一旁翻白眼,真想拿膠帶把這女人的嘴封起來,「不要耽誤人家的時間,談正事要緊。」他隻好轉移話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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