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鈴走進斷魂山山門,沿著狹窄山路走了很久,天空的黑氣漸行漸少。又走了很久,突然感到陽光明媚,不見了野獸的嚎叫,飛鳥的悲鳴,甚至看到了鮮花盛開,草木繁盛,溪水潺潺的人間美景。她錯誤的以為斷魂山隻是一座普通的山,隻不過是被人們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於是開心的哼著小調邁開了大步,心中開始想象與百千回見麵的情景,以及設想了無數遍與他的對話,直到來到一麵石門前。


    石門並無人把守,門上刻著幾行血色大字,閃閃耀眼,另人不禁心中一顫:


    此去五關多磨難,刀山火海未可堪。勸君放下心中願,轉身便是豔陽天。你爭我奪為哪般?浮萍一世未可攀。


    音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她才真正理解洈水對自己說的“斷魂山五關可比我這水幕陣要難闖的多了”,絕對不是妄言,這石門上的血色大字,也絕對不會隻是嚇唬人的伎倆。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縈繞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和對斷魂山神秘色彩的強烈好奇。佇立良久,她伸出雙手,輕輕的推開石門,映入眼簾的是灰色的天空下一片蕭條的景象,狹窄凹凸的小路彎彎曲曲的向遠處延伸,夾道兩旁的樹木看似枯萎,毫無生機。


    音鈴又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後,依舊是豔陽高照,萬物叢生,不禁感歎道:“隻是一門之隔,竟然境況迥異!”


    她猶豫了半晌,沿著山路向前走去,本以為這裏野獸橫行,荊棘密布,心裏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迎接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但一路無事,一直來到斷魂山第一關的石門前。


    石門兩邊各站有一具骷髏,每具骷髏雙手各持一把尖刃鋼刀,鋼刀互相交錯,擺在骷髏胸前。


    再看石門上書:極刑之苦——闖此關者,須受身心疲憊之苦,萬念難忍之艱。音鈴於是鼓起勇氣向前邁步。兩具骷髏並未阻攔,它們將頭轉向對方,四目相對之時,石門自動打開。


    音鈴來到石門內,正要向前走,一群骷髏白骨蜂擁而至,擋在音鈴麵前,搖頭不準音鈴向前。她手舞天聰劍將骷髏驅散,又踏過一堆腐屍,來到一血池旁。血池中立即竄出十幾具骷髏來攻擊音鈴,他們渾身散發中濃濃的血腥味,音鈴不得不閉住呼吸與之戰鬥,頃刻間,便已經沾滿了骷髏身上的血跡。


    一番打鬥過後,滿地骷髏血骨,更另音鈴無法忍受的是,血池中,源源不斷的血色骷髏潮水般的湧來。


    天聰劍在肆意的飛舞,一道道劍氣“嗖嗖”作響,所到之處,如同鋼刀砍菜葉一般,卻也抵擋不住一波又一波來勢洶洶的血色骷髏,而此時,一直站在一旁觀戰的白色骷髏開始大批大批的湧向血池之中。


    如此下去,音鈴知道她要麵對的將是無休止的戰役,於是試探性的發動“定身訣”,驚奇的發現這“定身訣”在骷髏身上也管用,她終於停下來,有了喘息的時間。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用費此力氣了。”話音剛落,血池瞬間沸騰起來,濃烈的血腥味嗆得音鈴作嘔,她禦劍而起,雙手用力的捂住鼻孔和嘴巴,想要迅速通過血池。這時,血池上空立刻出現無數利劍雜亂無章的飛舞著,一次又一次的將音鈴阻擋回來,十幾次嚐試後無果,她站在血池旁默默不語。


    “難道讓我在這血池中遊過去嗎?”音鈴使勁的搖了搖頭,正苦思冥想之際,向周圍看了看,西側一塊不規則的石頭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走到石頭前,利用掌風拂去石頭上的積蓄已久厚厚的灰塵,發現上麵寫道:將此八十斤重大石移到東側,受三百鞭刑之苦,方可得過此血池之法。


    “我就說世上沒有不可走過的絕路,原來方法在這裏。”


    “將這石頭移到東側並不難,可是這三百鞭刑要怎麽避過,怎麽可能乖乖的就受這三遍鞭刑?”


    想了很久,音鈴心裏又盤算道:還不知道這鞭刑是怎麽回事,先將這石頭移過去再做打算。


    她看了看眼前的石頭,和普通的石頭並沒什麽區別,於是聚精會神,憋住一口氣,輕易的便將它舉過頭頂。


    “這可比在血池中遊過去輕鬆多了。”音鈴慶幸自己發現了石頭上的秘密,可是等她剛一邁步,卻感覺舉步維艱,因為她每邁出一步,石頭的重量就加上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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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哪裏是八十斤?分明就是八百斤,而且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開始,她還邁著大步向前移動,之後步子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了後來,她咬的牙齒“吱吱”響,用盡全身力氣才挪動一小步。


    時間越久,巨石重量越重,直至壓的音鈴喘不過氣來,她雙手彎曲著,巨石幾乎壓到頭頂。


    可是為了救師父,為了見百千回,她覺得這些困難不算什麽。她憋足了力氣,艱難的繼續一步一步前行,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裏隻有師父的模樣以及百千回一次又一次幫自己擺脫困境時的情景。


    然而那種真實存在的壓迫感,那種腿腳酸脹的麻木感,那種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痛苦難耐,一次又一次衝擊她的心靈,另她無法忍耐。


    此時此刻,她猶如在刀山火海轉了幾個來回,又如在萬丈深淵裏不停的墜落,她隻覺得一秒鍾便有如一萬年之久,甚至這一秒鍾,已經定格在了那裏。


    她已經沒有再來一次的選擇,也沒有反悔的餘地,更沒有放棄的資格。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一旦放棄,她將被巨石碾成肉泥。


    她還這麽年輕,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辛辛苦苦一路走來,可不是為了死在這裏,死在一塊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的石頭上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一毫米一毫米的向前,再向前……


    終於,她還是一步一步艱難的將巨石移到了東側。剛一放下的瞬間,那感覺猶如在慢慢黑夜裏看到了燦爛星光;那感覺猶如在無邊沙漠中看到了一灣清泉;那感覺仿佛從地獄中走進了天堂,連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早已被汗水浸透全身的她正艱難的抬起酸痛的手臂,準備擦拭額頭、麵頰上的汗水,西側牆壁上瞬間伸出兩個鎖鏈將她死死的鎖在了牆壁上。


    那速度出乎她的意料,那速度超乎她的想象,當她明白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被牢牢的釘在牆壁上了,根本沒有一絲掙紮的力氣,沒有一絲掙脫的希望。


    一具骷髏白骨,身著黑衣,張著恐怖的大嘴,露出森森的白牙,手持鋼鞭出現在音鈴麵前,一鞭一鞭的抽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一開始,音鈴還能準確的數著數目,可之後的鞭打,音鈴完全失去了意識。此時此刻,即使後悔,即使退縮,即使想要回去,也說不出話來,更沒有力氣掙脫手腕上的枷鎖。她模模糊糊聽到骷髏猙獰的笑聲,聽到鋼鞭抽在自己身上皮開肉綻的聲音。


    “每一次艱難的磨礪都是一次破繭成蝶的收獲,遇到惡事,不要畏懼,要讓自己的內心強大起來。”


    “這個世界,我要做的事,隻有想不想,沒有應不應該。”


    “我殺人是為了救人,不想看到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也要經曆我那一世的痛苦。”


    “有些過往和悲傷是不能夠與別人分享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去問她,給她一點時間。”


    “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要先保護好自己。”


    “今後,天下蒼生就交給你了。”


    ……


    在音鈴幾乎完全失去意識的時候,師父對自己的囑托又出現在耳邊,百千回的音容笑貌又出現在自己模糊的記憶裏,她漸漸的蘇醒了,微睜的雙眼看著眼前的景象,在心裏對自己說:“這回我不再是你眼中的小孩子了,我也不再是你眼中的小姑娘了。”她咬著牙忍受著鞭刑之苦,麵對骷髏,麵對白骨,發出一陣冷笑。


    “學仙之術,在於心誠,在於心靜,在於心靈,在於心堅,在於心恒。誠而心正,靜而心專,靈而心巧,堅而心定,恒而心久……”


    “不經曆苦難,怎麽能知道幸福是真實的存在?不經曆忍無可忍的絕境之態,怎麽練就不屈不撓鋼鐵般的意誌?”


    音鈴強擠出一絲冷笑著麵對骷髏白骨,身體早沒了知覺,用微弱無力極其微小的聲音說:


    “不貪生,不畏死,不執著於身,不癡迷於形,世間本無我,是我自煩憂……”


    說完便昏迷了過去。


    直到鞭刑結束,鎖鏈和骷髏一起消失,音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她慢慢的睜開眼睛,撿起黑衣骷髏留在地上的字條,上麵寫道:不受極刑之苦,怎成鋼鐵之誌,渡過血池之法,隻在血池之中。


    音鈴艱難的站起身,來到血池之前,隻見血池上空利劍消失,液位微降,出現無數鋼刀,瞬間又消失不見,又有木樁浮現在血池液麵上,瞬間又消失不見。


    她仔細觀瞧了一會兒,終於發現:鋼刀的位置和木樁的位置是不變的。再加上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隻要記住了鋼刀與木樁的位置和出現的次序,以及間隔的時間,即可成功通過血池。


    音鈴強忍著身體的疼痛,運氣周身,用真氣護住全身心脈,等到木樁出現的一刻,迅速踏上木樁,根據自己的記憶,一鼓作氣,順利的通過了血池,跪倒在血池對岸,隻說了句“成功了”便又昏死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發現麵前多了一塊石板,石板上麵寫著:既度磨難,服此丹藥,身體發膚,恢複如初。繼而石板中間出現一個小洞,一顆黑色藥丸緩緩的飛出來,停在音鈴麵前。音鈴完全沒有思考,拿過藥丸便吃了下去。不一會兒,隻見一道溫暖和煦的黃色光芒圍繞在自己周圍,身體上的傷口漸漸愈合,體力、元氣逐漸恢複如初。


    “雖然身體上的傷愈合了,但是剛剛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痛記憶,如何忘卻的了?”音鈴看著身後刀劍橫飛的血池上空,心有餘悸,久難平複。


    當“定身術”過了定身時效,對岸無數骷髏白骨紛紛跳入血池之時,音鈴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轉過身去,繼續前行,出了第一關,向斷魂山第二個關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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