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了大四,畢業展的忙碌沒減少八卦帶給人的吸引力,整個美設學院三年級放了一個沒有休息與空閑的暑假,因為必須馬不停蹄地為畢展做前置準備與籌畫,所以當一個娛樂性十足的八卦炸過來,簡直就像在死氣沉沉的窒悶空氣中刮起了十級強烈旋風。


    美術係號外:係花成斕暑假前甩掉了劈腿男!


    “我把這首‘酒後的心聲’,獻給這學期頭號苦情男……”lin拿起麥克風,今天shalem不營業,在老板首肯下邀請了狐群狗黨在店裏開party,以慰勞一下玩得不怎麽痛快的大三暑假,條件是得在party結束後把店裏整理幹淨。


    音樂前奏開始,lin搔了搔頭,無厘頭地問向台下:“劈腿男叫啥名字?”沒名字怎麽把歌獻給人家。


    底下眾人開始狂噓。


    “好吧,應觀眾要求,該男姓劈,名腿男……對不起,我該唱歌了。”歌詞已經過去一半,坐在底下的王雪葳笑彎了腰。


    “啊哇抹醉哇抹醉抹醉,請你思免同情哇……”根本不會講台語的lin隻會唱副歌,接下來隻好自己編歌,“劈腿者人恒劈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哦哦哦……”台下聽眾手上爆米花毫不客氣地砸上舞台。


    前男友的八卦在王雪葳生命中,變成一段閑瞌牙打發時間的瑣碎話題,她心不在焉,仿佛眾人提起的是個陌生的路人甲。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當聽眾,一杯一杯地喝著含酒精的氣泡飲料,沒等到散場,她已經變成了小醉鬼。


    “完蛋了,我死定了!”lin哇哇叫著,“誰把酒拿給她喝的?我完蛋了,老板會扒我的皮。”


    “放心……”王雪葳嘻嘻笑著,“他敢扒你的皮,我就替你教訓他……我給你靠!”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仍是笑得神經兮兮。


    lin打了電話,讓黑恕原先來把王雪葳帶走,她喝醉事小,隻是放著喝醉的她在包廂休息,老板鐵定會龍顏大怒。


    王雪葳不知道,其實黑恕原從不讓她到shalem來,如果要來,shalem一定停止營業,這個慣例不是在他們交往時才有的,而且不單是shalem,隻要是黑恕原名下的pub都是如此。


    電話才打沒多久,黑恕原就出現在shalem,直接把已經伏在沙發上,睡得有些迷糊的小醉鬼抱走。


    他抱她回天母的豪宅,才進家門,他懷裏本來睡著的王雪葳動了動,睜開眼,扭動身體在他懷裏調整個習慣的位置。


    “誰讓你喝酒的?”他把她放到床上,擰眉問道。


    王雪葳眨眨眼,才知道她已經不在shalem。“我口渴。”


    黑恕原起身去取來溫開水。


    像越來越習慣這麽被服侍,喝完水,她不耐身上的濕黏,又道:“我想洗澡。”噘起嘴,像在撒嬌,又像是女王下命令。


    “好。”黑恕原微笑,理所當然的陪她入浴。


    在偌大的浴池裏抱著蜷縮在他懷裏的小女孩,大掌習慣性地在她肩頸上揉捏,直到她舒服的眯起眼,呻吟著歎了口氣,小臉又往他肩窩上靠。


    “會不會頭疼?”


    “現在不會……”她懶洋洋地,雙手環住他的腰,然後想起先前她不斷在思考的……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其實,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黑恕原失笑,“對女朋友好,需要為什麽嗎?”他在她光滑的額上親了親,王雪葳唇角勾起笑,可是那抹笑來的快去的也快。


    快一年了,很快的她就不再是他女朋友了,到時候他就不會再對她好。


    可是她已經習慣了他對她的好,戒不掉了。


    遊戲的內容是,她要讓他把她當成靈魂不可割舍的另一半。


    可是要怎麽做?這近一年來,在他的嬌寵下,她逐漸發現另一個讓她恐懼的疑問──她有愛人的能力嗎?


    她要怎麽讓他愛上她?在他的嬌寵下,她能為他做什麽?王雪葳一片茫然。


    前一段感情,她以為迎合男友的喜好就是愛他,可是最後她的迎合卻不如成斕的我行我素;而現在,她隻需要被寵愛,隻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卻不知該怎麽去捉住一個男人的心了。


    一年之約越來越近,她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她該怎麽辦?


    “別哭。”


    王雪葳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陷入情緒的泥沼裏,在他懷裏掉下了眼淚。


    黑恕原抬手抹去她的淚水,她睜大眼,想看清他眼裏的情緒,可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仍舊看不清楚。


    “告訴我,為什麽掉眼淚,嗯?”他的聲音仍然如以往那般溫柔誘哄。“不要哭,說給我聽。”


    眼淚一決堤就止不住,可是麵對態度依然不變的黑恕原,她忽然緊張的努力止住哽咽,雙手習慣性地想抓住什麽,但在水裏卻什麽也抓不住。


    黑恕原抓起她的雙手,讓她扶在他肩上,小女孩哽咽得快要無法呼吸,他隻有拍拍她的背,吻著她,持續地安撫她。


    “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她的不快樂,他比誰都清楚。


    原來把全世界捧到她麵前,以絕對的專寵喂養著他的玫瑰,仍然無法永遠地讓她快樂嗎?


    王雪葳總算令自己停止啜泣。


    在想什麽?這句話她也想這麽問他。


    她深吸口氣,用哭過的沙啞聲音問:“是不是在這一年裏,不管我做什麽,你永遠都不會生氣,不會掉頭離開,不會有別的反應?”是不是這真的隻是一場遊戲?


    黑恕原仍是深深地望著她,像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小女孩……”最後,他歎息。“你知道我一直想教給你的,是什麽嗎?”


    她迷惘地看著他,不懂他的話與她的問題有何關聯。


    許久後,她才想起他們約定時,他說過,她是他的老師,而他也是她的老師。


    “是遊戲嗎?”說出這兩個字,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心揪痛。


    如果給一個女人這樣的選擇──


    給她一年完美無缺的愛情,而一年後,一切將如遊戲的結束,她剩下的隻有回憶,也許還有自己破碎的心。


    會有多少人願意嚐試?


    恐怕當心碎嚐過一回,她也會告訴自己,如果時間從頭來過,她仍然會願意點頭答應跳進這場遊戲之中。


    很公平啊!她與黑恕原的約定,不正是像與惡魔的交易嗎?夢醒了,交易結束,交換的條件是她的心。


    黑恕原接住了那淚水,像終於明白了些什麽,不禁微笑。


    “是要你對自己好一點,你懂嗎?”


    所謂的“愛”啊,原就是該先懂得愛自己。


    小女孩從來不對自己好。


    王雪葳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搖搖頭,忍不住任性道:“不懂。”


    不懂不懂!她什麽都不想懂,隻想要遊戲永遠不要結束……


    “你會懂的。”他又是哄她。


    “我不要懂!”她任性的哭喊,索性又埋進他懷裏哭個痛快。


    黑恕原真是又好笑又心疼,看來他把他的小女孩寵壞了。


    “你不想懂沒關係,但是別哭了,好嗎?”


    這夜,他不斷地哄她,直到回到房裏,直到她在他懷裏入睡。


    期中考之前,各大院校的畢展進度必須有粗略的規模,以趕上每年春天的新一代設計展。


    a大照以往慣例,在校內初審時配合校慶舉辦一次對外公開展出。


    黑恕原理所當然要為心愛的女朋友捧場,然而到了a大,他才知道王雪葳竟然沒有交出初審需要的作品,她甚至沒出現在校園,也沒有和評分的師長事先告知要請假或補交。


    要知道初審是關乎整學期的畢展分數,其他科目考過就算,畢展卻是校內初審為期中成績,複審為期末成績,當天未交作品等於在死當邊緣。


    她怎麽了?就算畫不出來,也要告訴他。


    黑恕原冷著一張臉,低咒連連,開車到海邊的畫室找她。他在乎與掛念的並不是她的期中分數,若她因此被死當,頂多再念個一年罷了,她經濟並不寬裕,那也無所謂,他說過會在金錢與物質上無條件支持她,一年的學費比起他準備給她的,根本算不上什麽。


    讓他臉色像暴風來襲般難看的原因是,王雪葳直到昨天晚上,在他說會參觀她的校內初審時,都沒告訴他她不準備出席畢展初審,也不準備交作品!


    將車子停在海邊的小洋房前,黑恕原風風火火地衝進屋,然後見到呆坐在畫室中央的王雪葳。


    她周圍的畫架上和桌上,擺放著她接受這個畫室以來所畫的作品,大大小小,從最袖珍比杯墊大不了多少的,到巨幅全開以上,一共十一幅,她幾乎每天都畫,跟黑恕原交往後,除了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外,最多的就是待在這裏了,所以這樣的數量不令人意外,而每一幅都可以讓她在初審拿到高分,甚至是參加國際比賽也不成問題。


    可是她隻是呆坐著,像是忘了今天的初審。


    “你沒告訴我你不打算參加初審。”黑恕原的聲音難掩因焦急而起的怒意。


    她知不知道因為她的毫無預訾,他在得知她沒到學校、沒交作品時,以為她出了什麽意外?


    黑恕原不敢相信自己也會有被恐懼滅頂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心髒緊縮的疼痛讓他的臉色像灰般可怕。


    王雪葳回頭,臉上因他的出現而寫著迷惘,還有著深深的恐懼與排斥,與當年在她個展上暈倒前出現的表情如出一轍。


    黑恕原突然明白了她不參加初審的緣由。


    “雪葳……”沒有喊她小女孩,因為這一刻他對她的嬌寵派不上用場。“你知不知道為什麽認識你的頭兩年,甚至在一起的這一年,我都沒問過你要不要辦個人畫展?甚至也沒再提起要捧紅你的事?”


    她仍睜大眼瞪他,卻像根本沒聽懂他說什麽。


    “你不是排斥炒作的手段,而是你根本不想成名吧?”


    王雪葳眨眨眼,像是猛然回神,“什麽?”她一臉不解。


    “你自己沒發覺嗎?你根本就害怕成名,為什麽呢?雪葳。”黑恕原逼近她,她睜大眼看著男友,對他臉上質問的表情感到陌生,直到他來到她身前,捧起她的臉,終於又露出她所熟悉的,憐寵溫柔的表情。“現在,坦白告訴我,放在shalem包廂外那幅畫的主人,跟你是什麽關係?”


    一年前,王雪葳失蹤了三天,就是待在這樣一個像破倉庫的地方。


    王雪葳領著黑恕原來到這個位在天橋邊,老舊市區的街巷中,一處顯然許久沒人居住的破房子,附近還有幾戶在這裏住了十多年的人家,但都以失智癡呆的老年人居多。


    黑恕原眼底又浮上一抹慍怒,他真想教訓這個把安危當兒戲的小女孩,竟然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待三天?天曉得她若不是運氣太好,一年前他可能隻會在報紙社會版頭條找到她遇害的消息。


    然後,他明白了,當時她根本已經不把生命當作回事了!這讓他眼底的怒意更盛,卻為接下來將要揭曉的謎底隱忍暫不發作。


    王雪葳帶他到房子最裏麵的一間房間,裏頭灰塵密布,老舊的燈昏暗暗地作為唯一的照明,四周有的隻是大大小小被報紙封包的板子和箱子,她掀開房間中央蓋著的一塊帆布。


    帆布下,是一張被燒毀一角,其餘部分因為保存不當與受潮而有些失真的油畫,與shalem包廂外掛的那一幅幾乎相同的構圖與顏色……


    “這才是那幅畫的真跡。”她低聲道。


    黑恕原隻看了一眼,“它不值三千五百萬。”他純粹就事論事,王雪葳嘴角浮現苦澀的笑。


    “王嘉渠是我父親。”也是那張畫的主人。“就像你說的,他一輩子窮困潦倒,沒有一張畫賣得出去,他畢生都在畫畫,拿所有的時間畫畫,畫到傾家蕩產,認為自己隻是懷才不遇。”


    懷才不遇?黑恕原看過他的其他作品,因為他最後的遺作賣了天價,因此畫家年鑒上記了他一筆,多少也有些人收藏他生前的作品。


    黑恕原隻能說,“懷才不遇”並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雖然沒有才華,但他把畫畫當成他的生命,不容褻瀆,這幅畫是父親的得意之作,也的確是他畢生最成功的作品,其實他畫這幅畫時已經因為長期酗酒躺在病床上了。”


    這幅畫原本有機會在市美展展出,可惜在送審前兩個禮拜畫受損了,好不容易病情有起色的王嘉渠又一病不起,他甚至遷怒起身邊所有人,認為他早該在畫壇上有一席之地,卻因為娶了隻有小學畢業、根本不懂畫的妻子,他認為是妻子拖跨他的水準,是妻子命中帶煞,他將因她一輩子不得誌。


    盼了半輩子的成名機會毀於一旦,恐怕沒有多少人承受得住這種打擊,他開始相信鬼神宿命之說。


    那年王雪葳才十三歲,雖然在學校美術比賽中表現出色,但從小看著父親,她以為畫畫的都會像父親那樣,對家人和身邊的一切咆哮怒罵,像為了他唯一認定的理想而走火入魔,所以縱然對畫畫有興趣,王雪葳也極力不表現出來,美術比賽時常借故棄權,得了獎也直接撕毀獎狀。


    她隻在父親教授下學過油畫,畫燒毀後,全家愁雲慘霧,當時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那樣的想法,父親接近瘋狂,母親幫不上忙,隻有她可以……


    黑恕原聽到這裏,已經恍然大悟,甚至是有些不敢置信的。


    身為藝術仲介商人與藝廊主人,他當然知道那幅畫的曆史──在市美展被美國一位收藏家看中,高價購買,收藏家過世後他的收藏一一被拍賣,這幅畫就賣了一百萬美金。


    “shalem的那幅畫是你……”


    王雪葳笑了起來,又是那樣飄忽不真實,像是下一刻就會被伺機埋伏的鬼魅給帶走。


    “老天爺真不公平,對嗎?像你生來是那麽完美,是天之驕子,有些人努力大半輩子也不及你的一半成就。我父親畫了一輩子的畫,沒遇過伯樂,我臨時捉刀替他畫的一張,卻是他唯一在畫壇留名的機會。”


    知道畫作如期送審,王嘉渠當然質疑,他找到仍在他的畫室裏,王雪葳來不及藏起來、也不知該藏哪裏的原畫,又不顧家人反對抱病到展覽館,他看到那張以他的名字在美展中大出風頭的作品……


    黑恕原突然拉著王雪葳,將她帶離那個像有無數幽鬼潛伏的房子,強勢得近乎粗魯,不讓她繼續回憶。


    畫壇曾經沸沸揚揚地討論了一陣子──終於在藝界成名的畫家,為何在那張他唯一登上市美展的畫作高價賣出後,在他的畫室裏自殺?


    黑恕原一路飆車回住處,他不由分說地拖苦像靈魂出竅似的王雪葳回到房裏,狠狠地吻住她,殘忍得像要把她肺裏的空氣完全榨光,直到她終於有了反應,她被吻得快透不過氣來。


    “這世上沒有所謂公不公平,”黑恕原冷著聲道,“隻有接受現實和不接受現實的人,接受現實的人因此得到公平,因為他知道自己該成就的是什麽,不接受現實的人如果還不懂認命,不懂他擁有的的確有限,那就注定他一輩子怨天不由人!”他緊捏著她的肩膀,像要逼她喊痛,逼她自困在回憶裏的神智回到軀殼裏。


    王雪葳喘著氣,眼眶泛紅,不是因為他近乎殘暴的鉗製,而是不甘心。


    “如果世上所有人必須屈服於上天所設限的,那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如果隻有天縱的才華能被傳誦千古,那麽顯然該萬古流芳的不是人類的成就,而是上天的安排。


    為什麽成功的不是她父親的作品?她無數次懊悔當年愚蠢的自以為是。


    “凱旋而歸的軍人是因為他活了下來。”黑恕原的神情變得柔和了,他的小女孩為了與他爭辯,又活了過來,眸光熠熠,精神抖擻,他放下一顆因為焦躁而變得暴怒的心。“而你父親逃跑了,你代替他打了勝仗,他卻無法麵對自己臨陣脫逃的過失,隻看到自己悲慘的命運,這怪得了誰呢?小女孩。”


    “如果不是他的畫被燒毀……”


    “他也未必能得到賞識。”畢竟得獎的作品不是出自他之手。“何況,你以為最後到達終點的是死命也要抓住機會的人,還是輕易放棄機會,轉而遷怒命運的人?”她替父親死命地抓住了那個機會,而她父親卻隻看到命運設限在他身上有限的才華與失意,看到他一輩子不得誌的命運,與女兒“輕易”的成功。


    “扣除等待顏料幹的時間,你能重畫的時間根本不多,對吧?”他聲音裏隻有心疼。


    王雪葳還想說什麽,提起一口氣,眼淚卻掉了下來,想反駁的聲音變得可憐兮兮,“那個時候,我以為……我以為父親會很高興……”她抽噎著,因為這麽多年來沒人想過她那一個禮拜廢寢忘食、晝夜不分的努力,隻不過是想讓父親高興,換來的卻是親眼看見父親冰冷的屍體懸在畫室的橫梁上。


    母親一再強調那不是她的過錯,直到閉上眼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這句話都像催眠似的掛在嘴邊。


    是在催眠誰呢?她或她?如果心裏從不認為女兒有錯,何必強調?


    “他是該覺得高興,覺得驕傲。”黑恕原手指拭去她頰上的淚,捧起她哭泣的小臉,在她額上、唇上輕吻著。


    每一個父母都會覺得驕傲,除非他早就忘了自己是父親,隻記得男人的尊嚴與自己的不幸。


    黑恕原抱著哭得傷心的小人兒,讓她把他的懷抱當成今生今世唯一值得依靠的港灣,讓她流盡過去近十年來沒人了解與安撫的眼淚,不管前頭的路或外麵的世界還有什麽在等著她,他會一一替她擋下來,隻保留給她安心的靜謐與溫柔的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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