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此僚當誅


    七月份的校慶日已在濃夏。


    燕京雨霽後豔陽高照,炙烤大地,一掃前幾日陣雨時帶來的心煩意亂。


    如洗的天幕泛著澄明的薄荷藍,幾縷薄雲遊弋,仿佛湊近些,就能嗅到清冽的薄荷香。


    從學校門口那條街道開始,到處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畢竟是建校七十周年的日子,周遭熱鬧非凡。


    高一到高三畢業生基本都在,校內操場在搞各種活動,還有近幾年的大學生和畢業多年的老同學,不少回母校玩的。


    這地方實在是太堵了,連著兩條街都沒找到停車的地兒。


    梁靖川把她在街口放下,就找地方停車了。


    許昭意撐著太陽傘,低著頭刷消息,站在校門口等他。


    百無聊賴間,許昭意忽然聽到有人喚了聲自己。


    “許昭意?”


    這是一種試探性的、不確然的口吻,聽著很陌生。


    “嗯?”


    許昭意回眸,打量了眼對方,搜羅完腦海依舊對這人沒什麽印象,輕聲問道,“你是?”


    “學姐,真是你啊,我也是這學校的學生,今年高二,”男生似乎很驚喜,笑起來時清朗明淨,“我當初本來去附中,看到你的宣傳mv才轉來一中的。”


    “哈?”


    許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這才想起有這一茬。


    當初為了招生宣傳mv的事,何芊芊那個小白蓮花眼紅到快急眼了。


    本來許昭意嫌浪費周末玩耍時間,根本不想摻和,因為何芊芊鬧了一連串破事,最後還是應了。


    沒想到啊,這樣還能有小迷弟。


    “可惜我沒趕上,你太厲害了,跳級高考分還那麽高。”


    男生見到她似乎很高興,說了好長時間,遺憾地撓了撓頭,“我聽說你出國了,你學什麽專業?”


    “對,我學生科。”


    許昭意點點頭,“不過你能不能別誇我?


    我自個兒都不知道我這麽厲害。”


    男生笑了一下,露出一顆小虎牙,遲疑了一秒,試探地問道,“我能要你的聯係方式嗎?”


    “嗯?”


    許昭意怔了怔。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學姐你好厲害,”男生眼底亮了亮,雙手合十,“以後要是有問題,我能問下你嗎?”


    許昭意還沒說話,就被人從身後一把勾進了懷裏。


    “你是挖掘機嗎?”


    梁靖川單手攬著她,低冷的嗓音勾著點不爽,壓在了她耳側,“這麽喜歡刨根問底地過問別人女朋友?”


    許昭意微詫地側過臉。


    從她的位置看過去,能清晰地看到梁靖川沉冷的眼和緊繃的下頜線,情緒很淡,周身卻像添了一層雪,透著一股不善和烈性的寒。


    對麵的男生“啊”了下,看了看許昭意,又看了看梁靖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麵上看著有點失落,“不好意思啊。”


    他還是沒忍住補了句,“就是好可惜,沒跟你一級。”


    “你跟她一級也沒機會。”


    梁靖川舔了舔牙齒,冷淡的撂下幾個字,嗓音裏像淬了冰。


    哇哦,吃醋了?


    許昭意稍稍怔了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莫名想笑。


    梁靖川低頭看她,帶著點威脅和警告的意味。


    而後他抬手將人一攬,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帶走了。


    離遠了點,許昭意在他懷裏笑得花枝亂顫。


    “怎麽,這就生氣了?”


    她笑得眸底泛了水霧,唇角的弧度都壓不下去,得意得像一隻開屏的小孔雀,“你今天話說得有點壞啊。”


    他懟人家小學弟時,那股子不依不饒的陰鬱感都快溢出來了,就差把“再跟她說一句我要你命”寫臉上了,幼稚到連風度都顧不上。


    嘖,百年難得一見。


    “沒壞到你身上,我就是好人。”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攫住她,“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點什麽?”


    他冰涼的手指半曲,鬆鬆地握住她的脖頸,貼著她的動脈摩挲了下,動作曖昧又危險,讓人心尖一顫。


    “我應該說啥?”


    許昭意微詫地抬眸,忍不住笑了笑,“哦對,還真有一句:這就是報應啊,哥哥,去年你還給我整出來個情敵呢。”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撥過她的小腦袋,“你一小姑娘怎麽這麽記仇,都一年了還沒忘?”


    “你知道就好。”


    許昭意冷哼了聲,“小姑娘都記仇。”


    盛夏的蟬鳴聲嘶力竭,唱得頭頂的烈陽都心煩意亂,光線冶豔,周遭的溫度更炙熱。


    她腳下是條石子小道,附近是蔥鬱的樹影,偶爾有風拂麵,暖烘烘的熏得人醉。


    許昭意在他撐著的傘下,咬了一小口冰淇淋,滿足地眯了眯眼睛,然後肩上忽然一沉。


    梁靖川朝她傾身,“記仇也應該記她仇,我多無辜啊寶寶。”


    許昭意“哎呀”了一聲,手上的冰淇淋差點掉了。


    “你幹嘛啊?


    大夏天也不嫌熱,”她低了低肩,伸手想要推開他,語調裏勾著點無可奈何的意味,“看看場合啊哥,別這樣。”


    梁靖川虛搭在她腰間的手驟然收攏,他低下頭來,埋在她肩頸間,磁性的嗓音勾耳,“昭昭。”


    他微熱的氣息掃在她耳邊,直勾得人耳尖發麻,臉頰發燙。


    許昭意肩膀很輕地抖了下,心跳得飛快,薄瘦脊背筆直地僵硬了,“你別鬧,梁靖川。”


    她在他懷裏不安分地掙了掙,“好癢啊。”


    “你讓我抱會兒。”


    梁靖川並沒鬆開她,整個人懶洋洋的。


    許昭意無語了半分鍾,好氣又好笑,“你來勁了哥?


    咱回家再抱行嗎?


    今天這麽多人呢。”


    這哥哥今年才五歲嗎?


    “回家怎麽都行?”


    梁靖川低了低嗓音,鎖緊她紋絲不動。


    “都行都行,回家都隨你行了吧?”


    許昭意莫名想笑,也懶得再掙開他,“你怎麽這麽膩歪啊。”


    她敷衍地重複完,忽然反應過來,纖麗的眸子微微一眯,“唉,不對啊,你是不是又套路我呢梁靖川?


    怎麽橫豎都是我吃虧啊?”


    “吃虧是福。”


    梁靖川勾了勾唇,緩慢地直起身來。


    許昭意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我祝您福如東海。”


    梁靖川無聲一哂,抬手揉了揉許昭意的長發。


    在她矮了矮身,嫌棄地拍掉他的手後,他依舊堅持不懈地湊過來,牽過她,緊緊攥在手心裏。


    這哥哥三歲,不能更多了。


    “幼稚鬼。”


    許昭意麵上嫌棄得很,唇角卻不可抑製地翹了翹,心底歡喜得緊。


    一來一回,兩人像傻子似的在原地折騰,周圍就差冒粉紅泡泡了,全然沒意識到有人在盯著看。


    直到聽到一聲刻意的咳嗽——


    教導主任推了推細邊眼鏡,滿臉嚴肅地站在他倆身後。


    他的視線無聲地下撤,落在兩人交纏的手上,眉頭明顯皺了皺。


    許昭意喊了句“老師好”,渾然忘了教導主任已經管不到自己了,條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


    結果她壓根就沒抽出來。


    梁靖川牢牢地握著她,在她稍微掙了下後,順勢穿過她指間,眸色寡淡,嗓音沉靜,“老師好。”


    十指相扣。


    他對老師態度倒是挺恭敬,就這一件事,自始至終,不避不讓。


    許昭意忍不住在心底“操”了下,夾在微恙的氛圍裏,從頭到腳都叫囂著尷尬。


    老師好?


    老師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他媽看著可真像叫板啊哥!


    炫邁是根本停不下來,但炫邁的心髒快被您刺激到驟停了。


    教導主任的眉頭皺得像花骨朵,麵色依舊冰冷不善,但也沒指責他倆什麽,“回學校一趟,沒去看看你們班主任啊?”


    “我們正要過去呢,”許昭意趕緊順著話題解圍,試圖緩和下緊張的氣氛,“剛想去拜訪下以前幾個老師,還有您。”


    “還有我?”


    教導主任沉著臉冷哼了聲,明顯不信,話說得非常擰巴,“你們這群學生,當初沒暗地裏罵我多管閑事,就不錯了。”


    “哪兒能啊,”許昭意笑了笑,“當初給您添了不少麻煩,讓您操了不少心,謝謝您不跟我們一般計較。”


    “行了,知道回來看看就挺好,”教導主任雖然沒笑,態度卻明顯緩和了許多,瞧著許昭意哪兒哪兒都順眼,“下午還有節目,你們老師新帶了一屆高一,估計在忙活呢,多玩會兒再走。”


    他這人平時看著不近人情,但放下“人民教師”這個千斤之擔,也是個和顏悅色的長輩。


    沒有一個長輩不喜歡優秀的後輩,何況是這麽會說話的後輩。


    許昭意恍惚了一瞬,莫名有點懷念當初在高中的日子,同學也好、老師也好、又忙碌又單調的生活也好,這大約是最好的時光。


    等人走遠了,她搖了搖與他交纏的手,輕輕一笑,“你說你怎麽那麽喜歡跟老師頂著幹啊?”


    “沒想跟他頂著來。”


    梁靖川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隻是我喜歡你這件事,本來就光明正大。”


    許昭意睫毛輕輕一眨,心跳似乎漏停了半拍。


    微妙的曖昧和繾綣在夏日發酵,遊蕩在每一寸空氣裏。


    許昭意有點被撩到了。


    她輕輕地哦了聲,若無其事地抱住了梁靖川的手臂,又乖又軟地靠了過去。


    梁靖川無聲地勾了下唇,單手撈過她的腰身。


    氛圍正濃時,一道突兀的嗬斥聲結束了一切。


    “幹嘛呢幹嘛呢?”


    宋野沉著嗓子當街斷喝,“那邊的同學,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請自覺退後彼此三米,否則扭送教導處!”


    許昭意頓了下,沒好氣地笑罵了他一句,“宋野你什麽毛病?”


    梁靖川抬了抬視線,眸底是漆黑了一片,明顯被攪和得不爽。


    “我這不是也想你們了嗎,老同學?”


    宋野嘿嘿地笑了兩聲,毫無當電燈泡的愧疚,“我這一路走過來,怎麽就撞見你們倆?


    老趙呢?


    連咱們班長也不在。”


    許昭意無語地盯了他兩秒,示意他往身後看。


    “這兒呢。”


    趙觀良在他身後,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跟徐洋跟了你一路,宋野你趕緊去眼科看看,眼睛不好使就捐了吧。”


    “操,你輕點拍,”宋野嗷嗷地叫了聲,“一學期沒見,你這一掌是想把我送走嗎?”


    二十班無老師的私聊群叫“有福同享,有難退群”,消息在剛剛刷的飛起,來的人應該不少。


    班裏幾個熟人基本都紮堆湊在一起,零零散散地打了招呼。


    宋野扭過頭來愣了愣,抱著趙觀良痛呼,“老趙,老趙你怎麽了,你怎麽這個色了?


    你落魄到去非洲挖煤了嗎?”


    “滾你丫的,我這是曬的,”趙觀良笑罵了句,“我本來假期還要在基層部隊實習,幸虧昨天結束,不然還真來不了。”


    畢業後二十班學生各奔東西,徐洋考到了北理的航空航天工程專業,宋野在北影念導演,有去南方的,有出國的,有當兵的……


    大家似乎都變了樣,眉眼間隱約能看出氣質成熟了點,但又好像和以前沒太大差別。


    趙觀良考的是陸軍軍官學院,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蓄力考上的,不過當年的奶奶灰變成了寸頭,平時那股子浪蕩樣盡數收斂,腰杆子挺得筆直,精神了不少。


    畢業後,轉眼間兩年過去了。


    所有人各有各的夢想,各有各的前程,也各有各的去處。


    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馬。


    幸而行至今日,同學少年多不賤,各自安好,萬事勝意。


    ——


    燕京一中平日裏學風嚴謹,紀律嚴苛,板著臉的老師們看著古板又迂腐。


    但在各種節日裏,這學校很接地氣很會玩,遊園會、美食嘉年華、跳槽市場、創意館……總之各種好玩的活動應有盡有,熱鬧非凡。


    在校園裏逛了逛,二十班來的同學一塊聚餐,就在附近的火鍋店,湊在一起談天說地。


    小店內空調開得很足,冷氣撲麵而來,驅散了盛夏的悶熱。


    熱氣嫋嫋在附近地升騰,菜香四溢,鍋內紅油翻滾,旁邊冰鎮過的啤酒瓶上掛著水珠,慢悠悠地往下滴。


    許昭意倒不怎麽湊這個熱鬧。


    梁靖川在旁邊給她調蘸料,投喂小倉鼠似的,不斷給她夾菜。


    她就負責安安靜靜地吃東西,偶爾被人喊到,會笑眯眯地說兩句話。


    歲月靜好到恍若回到了從前。


    難得回一趟高中,許昭意翻出來放了幾百年的論壇賬號,登上去逛了逛帖子,很快被首頁“hot”貼吸引,因為話題中心就是她:


    《兩億cp第108次複合現場,請各位有序排隊,補交份子錢!》


    許昭意揚眉,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戳進去看了看。


    【z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同框即是糖,我原地托馬斯螺旋360度回轉起飛,這可是我的青春啊!


    這對騙子夫妻太壞了,當年騙走了我多少眼淚,一定是複合了複合了,我又相信愛情了,還是高中的愛情簡單又美好嗚嗚嗚。


    主樓帶了幾張圖,也不知道是誰偷拍的,是下午其他同學過來,兩人分開了段距離,相視而笑。


    【1l】誰?


    我llllllllllb了嗎?


    【2l】作為知情人人有點唏噓,老了老了,都畢業了,論壇裏磕cp的都換了一批人了。


    【3l】靠,咱們學校論壇裏那個陳年老帖,就那個時不時頂上來的情侶倒數樓,說的是他倆啊?


    【4l】我歪個樓,這兩人真人都比論壇照片好看唉。


    ……


    【15l】畢業生回來科普下,這可是咱們燕京一中的傳奇,咱學校唯一一對敢公開,還踩著炫邁底線跳舞,都沒被論壇封早戀貼的cp。


    這麽浪了,還有本事跳級,順便搶了學長學姐的狀元和榜眼。


    【16l】牛逼,此僚當誅啊,學神不給人活路。


    【17l】這兩人一個下手狠,一個手段損,騙子夫妻天生絕配。


    唯一一對公認bg小情侶,要知道本校論壇版規,可是隻磕社會主義兄弟情。


    八卦是學生的通性,在學校這種三點一線的地方,各種離奇的校園傳說代代相傳,永遠像插了翅膀似的遊走在每個角落。


    帖子底下聚攏了大批吃瓜群眾,樓蓋得飛快,帖子很快飄紅。


    【95l】哈哈哈哈哈他倆確實好神奇,早戀居然有不少同人文,我剛才居然還搜索到了好幾篇。


    【96l】我要給你們推文!尤其是裏予大大的《限定心動》和《危險領域》,鴻篇巨著,萬年巨坑。


    你們快點給我看(鏈接)!


    【97l】u1s1,這麽明目張膽嗎?


    炫邁居然能忍得下這口氣?


    【98l】樓上別酸,你跳級考狀元,所有學校都能忍,本來禁止早戀也不是為了拆人感情,學校就是出於好意,怕你耽誤學習。


    ……


    【165l】96樓我看了!可惜許學姐出國了吧?


    自從兩億cp分道揚鑣,裏予大大那篇沙雕小甜餅的就停更了,改寫狗血黑化囚禁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166l】聽說分手了,學霸們的愛情就是如此冷酷無情,為了前程各奔東西。


    【167l】聽你們一說,我有點心疼我男神,雖然素未謀麵,但看照片好他媽帥啊,這也舍得分手?


    【168l】真出國了?


    沒被學校我沒被家長拆散,結果被現實拆散了嗎?


    靠,果然還是生活夠狗血。


    【169l】不是說當年留言澄清了嗎?


    他倆今天不還在一起嗎?


    【170l】匿名論壇,誰知道留言的是什麽妖魔鬼怪?


    而且今天好像也沒見他倆摟摟抱抱多親密啊,說不定樓主的同框,是久別重逢後的……玻璃碴子。


    拜同人文所賜,他倆相愛相殺的人設深入人心,樓越來越歪,底下吃瓜群眾都在磕修羅場。


    許昭意雖然有點無語,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點進了同人文的鏈接,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然後她越看感覺越微妙。


    那篇校園沙雕小甜餅還好,另一篇《危險領域》,是一篇黑化囚禁文。


    故事梗概是女主為了前途拋棄愛情,男主受情傷黑化,多年後久別重逢形勢反轉的老套總裁文。


    就是這篇文實在是有那麽點——畫風過於18禁,內容少兒不宜。


    比如她無意翻到的一段: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眸色漆黑,冰冷,讓她感覺不妙。


    “許昭意,你挺可以啊,”梁靖川嗓音沉緩,近乎威脅地冷笑了聲,“我不如打斷你一條腿,看你還怎麽逃?”


    “你到底還想怎樣?”


    許昭意眸底泛了紅,眼淚掉了下來。


    “我想怎樣?”


    梁靖川微眯了下眼,掐著她的脖頸按在了落地窗上,沉沉地嗤笑了聲,“我想怎樣你不是最清楚嗎?”


    】


    再往後的劇情播不出來了。


    “……”許昭意看完這段,唇角微微一動,噝地倒吸了口氣。


    這是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狗血總裁文?


    這文裏除了沒有總裁文裏的狗血白月光和挖眼角膜挖器官,黑化囚禁虐身可全有了。


    哦對,忘了,這篇文她就是白月光,“甩了”梁靖川的白月光。


    許昭意現在就挺想把原作者直接揪過來,腿都給敲斷。


    恍神間她的手機被人抽走了。


    “看什麽呢?”


    梁靖川低了低嗓音,晃了眼她的手機屏幕,意外地挑了下眉,嗓音低沉,“你竟然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長。


    “你還給我!”


    許昭意伸手欲奪。


    包間內人多,已然被他看完,視線又容易聚攏過來,許昭意瞪了眼梁靖川,也不好再搶。


    “怎麽?”


    梁靖川單手撐在她身後,朝她傾身,自下而上打量過她,“今晚回去試試?”


    “試你大爺,”許昭意氣笑了,“我就是不知道這人是誰,不然我非把她打死不可。”


    梁靖川懶洋洋地直起身,沉沉地嗤一聲,言簡意賅,“筆名很眼熟。”


    “嗯?”


    許昭意稍稍怔住。


    她低頭瞄了眼,驀地反應過來他這話的用意。


    同人文裏熟悉的對話,真假摻半的場景,還有文中騷包的吐槽和互懟,作者恍若是在二十班日常生活中安裝了攝像頭。


    再看一眼筆名“裏予”,明顯是個拆字。


    破案了。


    這個狗血又垃圾的坑王一定是他媽宋野這個狗東西!


    許昭意放下手機,抬眸時微微笑了笑,一字一頓道,“宋野。”


    “許妹?”


    正在酒桌上侃侃而談的宋野刹住了話頭,看她麵色不善,訕訕地笑了兩聲,“咋了?


    有事盡管吩咐,我看你臉色不好。”


    “是不好,為什麽不好你沒點ac數嗎,朋友?”


    許昭意勾了下唇角,起了身,慢慢走近他。


    宋野可太了解許昭意了,畢竟有被她支配了一年的恐懼。


    “我怎麽覺得你想打人呢?


    有話好說,別衝動啊許妹!”


    他想都不想,拔腿就跑,“我做錯了什麽,你要如此殘害我?”


    “站住,我跟你說你妹!論壇的同人帖是不是你幹的?”


    許昭意冷笑了聲,“宋野,你再敢編排我,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


    有一種突如其來的祝福,叫福如加勒比海,壽比曇花。”


    “圈地自萌磕cp無罪吧?”


    宋野邊跑邊反駁,“許妹你注意點,你這是毆打產出的小粉絲。”


    “你都舞到正主麵前了,還敢說圈地自萌?”


    許昭意眉心跳了跳,不爽地看著他,“宋野你再跑,我今天就把你打死。”


    “我不跑才會被你打死!”


    宋野哭天搶地,繞著餐桌狼狽極了。


    “慫貨。”


    趙觀良嗤笑。


    “垃圾。”


    何帆嘖了聲。


    “沒用。”


    徐洋搖搖頭。


    “落井下石啊你們,”宋野掃了眼梁靖川,躲對方身後去了,“川哥救命!你快管管你老婆,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她怎麽總是琢磨打人?”


    梁靖川挑了下眉,低低地笑了一聲,“許昭意你注意點。”


    “川哥說得好!”


    宋野在梁靖川身後直起了腰板,預備鼓掌。


    許昭意纖麗的眸子微微一眯,順著他停了腳步,饒有興致地笑道,“呦,指教我?”


    “是想指教你,”梁靖川將宋野從身後拎出來,跟她一唱一和,意態懶散又輕慢,“以後遇到這種事,讓你男朋友來做就好了。”


    “……靠,”宋野捂了捂受傷的心髒,掙開梁靖川,躲開許昭意,邊跑邊罵,“你們小情侶了不起啊,這也能給人硬塞狗糧?”


    “川哥從不知道跟誰是一隊的,他隻知道跟許妹是一對的。”


    何帆搖搖頭,連連嘖聲道,“我看大家死心吧,以前他倆不也這個德行?”


    “太過分了,”宋野忿忿地死了個調,“犯我單身狗者——”


    “闊別兩年,你被虐的記憶褪色了?”


    趙觀良從宋野身後拍拍他的肩,輕聲嗤笑他,“這兩個人你一個都打不過,想好了再說。”


    宋野將“雖遠必誅”四個字咽了回去,盯著小情侶好半晌,還是忍不下這口氣,他改口道:


    “必將遭天降晴天霹靂,並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而後鞭數十,驅之別院。”


    “宋野你話這麽騷,還當什麽導演?


    你應該當編劇。”


    徐洋剛喝了口酒,差點噴出來。


    “徐洋你也不救救我?”


    宋野邊挨打邊嗷嗷直叫,“好歹是我三年的班長,同窗情深啊,怎能見死不救?”


    “許妹,大家難得見一麵,注意點分寸。”


    徐洋從善如流地擺擺手,“別打死了就行。”


    何帆哈哈地笑了聲,調出了手機攝像頭,“讓我們來記錄一下校慶日,大美二十班的精彩一幕——


    吃飯睡覺打豆豆,我班宋野叫豆豆。


    小宋,燕京人,享年20。”


    “操,你們是畜牲吧!”


    宋野嗷地慘叫了一聲。


    ——


    散局後回到一中大禮堂,校慶晚會已經開始大半個小時了。


    大禮堂當初設計時就刻意建造得比較寬闊,舞台施工價格不菲,看台分成兩層,單一樓看台容納全校師生就綽綽有餘,再加上二樓的座位,完全不會出現找不到地方落腳的情況。


    許昭意本來打算跟大家去二樓,畢竟紀律鬆散,還能暢快地聊會兒天,但是一進場就被叫住了。


    還是之前那個小學弟。


    “學姐,你和學長到前麵坐吧?


    我給你留過位置了。”


    男生清朗地笑了笑,晃過梁靖川,又將視線落回她身上,“下午沒找到你,晚上有半小時的‘校友互動’時間,老師讓我找找你們,我聽說你跳舞很厲害,表演個節目,或者演講一下都行,方便嗎?”


    “方便。”


    “不方便。”


    兩人不約而同,異口異聲。


    許昭意好笑地晃了眼梁靖川,扯了扯他的袖子,而後轉頭看向對方,“沒事,不用管他,方便。”


    “你敢?”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嗓音淡淡的。


    “我有什麽不敢的?”


    許昭意輕笑了聲,不避不讓地回視他一眼。


    她也不怵他,接過表格,刷刷地簽了節目名。


    小學弟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了兩圈,收好表格,“這邊請,我帶你們過去吧。”


    大禮堂內隻留了台上的光線,舞台中正在表演小品,台下光線昏暗,觀眾席的哄笑和掌聲連連。


    “你能耐了許昭意,”梁靖川攏過她的腰身,嗓音偏低,透著點不爽,“你看不出來他對你有意思,竟然敢跳舞給他看?”


    許昭意麵無表情地回視他,“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梁靖川不善地挑了下眉,嗓音啞得嚇人,“上台前扯不出理由,今晚你就坐上來慢慢說。”


    許昭意耳根一熱,將他推遠了點,“你好好說話。”


    台上的小品已落幕,雷鳴般的掌聲在觀眾席響起,燈光重新聚攏,盛裝的主持人走上舞台。


    “給你十秒鍾組織語言,”梁靖川眸色暗了幾分,聲音很低,透著點陰沉的意味,“十。”


    威脅性的倒數來得猝不及防。


    許昭意難以置信地看了眼他,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真吃醋了哥?


    倒數幼不幼稚啊,這麽較真?”


    “五。”


    梁靖川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漆黑了一片。


    “你會數數嗎,梁靖川?”


    許昭意麵無表情地推了推他,“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你家五和十連在一塊啊?”


    梁靖川修長的指骨搭在座椅扶手上,輕輕一扣,“一。”


    許昭意真是日天日地的服氣。


    “好好好怕了你了,”她氣笑了,舉起雙手適時地服軟,“我其實就是想問你,會跳troublemaker嗎?”


    台上主持人互動後,清晰的報幕聲也剛好落下。


    梁靖川意外地抬了抬視線。


    “要一起嗎?”


    許昭意正看著他,彎唇笑了笑,“我以前在台下看你跳舞的時候,就這麽想了。”


    她的視線瞬也不瞬的,難得的認真,剪水的眼眸裏瀲灩著光,很明亮,清晰地映出一個他來。


    梁靖川動作一頓,心底某處軟了下來,溫柔塌陷。


    ——


    全場的燈光驟滅,光線一點點聚攏,兩人在台上背對而立,梁靖川垂著視線,整個人透著懶懶散散地勁兒,響指隨著舞曲中口哨聲,有節奏的響起。


    前奏到了尾聲時,冷白的光線從頭頂劈落,照亮了舞台中心。


    梁靖川原本側著半垂的臉偏過來,掀了掀眼睫。


    他修長的手指一挑,勾起許昭意的長發尾梢,而後順著她的脊骨,漫不經心一劃。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輕佻又隨意,台下的尖叫聲卻厲害。


    這是從未和對方跳過的一支舞。


    許昭意其實也說不分明,自己哪來的自信能同他有這樣的默契。


    但事實證明,他們配合得完美,不可思議的完美。


    仿佛形成了肌肉記憶,仿佛配合著反複練習了無數次,兩人的每一個踩點都恰到好處,每一個動作都收放自如,停在最漂亮的位置。


    許昭意朝他勾了勾手指。


    像是暗示性的邀請,也像是囂張至極的挑釁。


    在距離拉近時,梁靖川捏住她的下巴。


    許昭意的手指輕佻地爬上他的肩膀,像個勾人的妖精。


    這首曲子實在是太誘了。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漆黑的眼眸被前額細碎的短發遮擋住了些許,五官的起轉承合與舞台冷光相合,優越的喉結上下一滾,少有的少年感。


    隨著歌曲推進,他牽起她的手腕,眸底暗了幾分,隔空吻過她的手臂,動作勾著幾分輕慢和邪氣。


    直白,火熱,也刺激。


    在舞曲的最後,恢複了最初的站位。


    萬千浮塵飄蕩在空氣中,細微的顆粒在冷白的光線中沉降。


    他和她靠得太近,仿佛動一下就會呼吸絞纏,交頸而吻。


    梁靖川撈過她的腰身,就在此刻,朝她低下頭來。


    這是一個即將索吻的動作。


    意識到這一點,全場都要炸裂了,台下的尖叫聲和掌聲如潮。


    許昭意心頭一悸,呼吸微窒了兩秒,幾乎溺斃在他的視線裏。


    可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下,還是學校這種地方,她憑著僅存的清明,將食指抵在了他唇上。


    不像是拒人千裏,而是欲蓋彌彰。


    現場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沉寂隻有短短幾秒,而後不知道誰起了個頭,台下的尖叫聲再次不受控製地掀起,震耳欲聾,幾乎要掀掉禮堂的懸頂。


    “校慶日竟然也會遇到在線殺狗啊。


    這真是當年的學神嗎?


    這真的是好學生能幹出來的事嗎?


    我吃檸檬了,酸死我了酸死我了。”


    “絕了,果然要情侶跳才肆無忌憚。


    這兩個人怎麽可能分手了?


    分手了不可能這麽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帥了,這就是顏狗的盛宴啊,我反複去世!為什麽不晚生兩年,當我同班同學啊!”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攫住她,沉冷,也明亮,讓人生出一種驚心動魄的錯覺來。


    他微妙地彎了下唇角。


    恍若倫勃朗式高反差的鏡頭,四周的一切都黯淡下來,隻有他們處在最明亮、最突出的地方,兀自與黑壓壓的台下和嘈雜的尖叫聲隔絕開,閃耀著明朗又幹淨的曦光。


    許昭意心跳的飛快,隻覺微燙的感覺從臉頰燒到耳垂。


    濃情陷落時的體溫,是37.2。


    大約誘人心動這種把戲,向來分不出輸贏。


    ——


    校慶日的雙人舞出盡了風頭。


    本來兩人已經不是一中的在校學生了,但因為這支《troublemaker》,校內線上平台又狂刷了一波存在感,直接上了“此僚當誅”榜首:畢竟平時碾壓同級還不夠,他倆還跳級搶學長學姐風頭,回母校砸學弟學妹飯碗,簡直牲口行為,令人發指。


    許昭意對此毫無愧疚之心。


    她刷完校園論壇裏的各色帖子,就悠哉悠哉地窩在沙發裏,拆她剛拿回來的“時間快遞”。


    當初隻是一個小型蛋殼,硬是被梁靖川升級成一米多高。


    許昭意費了點功夫拆開,對著琳琅滿目的東西,想清點一下。


    結果她率先被裏麵保險櫃似的東西,吸引了全部的視線。


    梁靖川該不會俗氣到送錢吧?


    本著這樣的猜測,許昭意撂下其他各色小玩意,抱出那個櫃子,三兩下解開密碼鎖。


    很好猜。


    畢竟他倆定情日就是她生日。


    一切都在意料之內,許昭意覺得自己平時已經被梁靖川撩到免疫了,應該生不出什麽反應。


    結果在打開櫃子的一瞬間,稍稍怔住。


    裏麵是一堆首飾盒,或者更為準確來講,都是戒指盒。


    一共七枚戒指。


    各種設計樣式、各種品牌訂製的戒指,品相精致,切工完美,像是藝術品,安靜的陳列著,寶石熠熠生輝,讓人挪不開視線。


    個個都價值不菲啊。


    這他媽是要召喚神龍,還是要給葫蘆七兄弟一人一個啊?


    許昭意正反應不過來,忽然聽到漸近的腳步聲,費解地抬眸,“你怎麽買這麽多?


    不會是想想一夫一妻多妾製吧?”


    梁靖川挑了下眉,倒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奇怪的腦回路,“免了吧,養你一個祖宗就可以了。”


    “怎麽,沒忍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許昭意似真似假地跟他較真,嗔怪道,“好樣的啊梁靖川,還沒結婚呢,就敢嫌棄我了。”


    梁靖川輕輕一哂。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昭意晃了晃手上的戒指,“你錢多得沒地方燒了?”


    “不是。”


    梁靖川視線下撤,勾唇笑了笑,“隻是想買。”


    他的嗓音沉緩勾耳,整個人懶洋洋的,卻莫名讓人覺出溫柔來。


    “每次想向你求婚的時候,我就買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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