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的不是郭滿下的,太子也並非郭滿引的。促成這樁事兒不是郭滿本意,但太子的暈厥,確實跟郭滿有那麽點關係。隻能說,謝思思這人不走運,她丟進火盆子裏的那點蘇太醫特配安神藥。沒藥倒謝思思隻藥倒了太子殿下,害得太子丟了這麽大一個醜。不過若非謝四非要與周博雅成事兒,若不想著將計就計送上門去,今日這事便不會發生。


    落到這個局麵,隻能說她害人害己。


    郭滿聽完了八卦,又舒舒服服地沐了個浴,早早上榻歇著。今日上午跑來跑去,下午應付周公子那精力用不完的衣冠禽獸,她累得都想倒地不起了。


    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郭滿頭一歪,人便陷入黑甜一夢之中。


    且說前院周家幾個男人看著素來端方有禮的金孫/兒子/侄子/大哥居然頂著一張吃飽喝足的臉,以及快撓到耳後根的抓痕前來,集體陷入了沉默。


    他金孫/兒子這一天沒露麵,到底去幹什麽了!


    周博雅心裏有些尷尬,但麵上卻繃著泰然處之的淡漠臉孔,不驕不躁地詢問周家男人找他來,到底所為何事。


    「博雅啊,」周太傅看著他喉結上小巧的牙印,難得老臉通紅,「你……」


    說著,他便說不下去。哪怕是孫子,他也不好在他房事上指指點點。回頭求助般地看向兒子孫子,隻見這群人全低著頭當看不見。周太傅欲言又止了半天,隻幹巴巴地吐出一句‘年輕人要注意克製’,這件事便草草地被帶過去。


    於是便說起了太子失儀,以及周家借此與謝家斷了來往之事。


    「你怎麽看?」周紹禮喝了一口熱茶,閑閑問道。


    周博雅對祖父這兒的茶水半點不感興趣,隻沾了沾唇便放下:「不怎麽看,道不同不相與為謀,周謝兩家若非太子從中斡旋,根本走不到一處去。」


    這話倒是確實,周謝兩家本質上就不是一類人。勉強維持個和樂的局麵,已是周家最大的讓步。然而這般讓步不僅沒叫謝家感激,反倒助長了謝家氣焰。不過一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裙帶家族,還當真以為把百年世家的周家踩在腳底下。


    周家人麵上能忍,骨子裏卻是極其高傲的,早就不耐煩與謝家為伍。


    周紹禮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往後你與謝氏便徹底斷了吧。你媳婦兒瞧著年紀雖小卻是個懂事兒的,前人往事便忘了吧。」


    這話不必周紹禮交代,周公子點了點頭。


    周家幾個男人聚在一起,實為難得。既然博雅也到了,男人們圍在一處,自然是把該探討的事兒都交代個清楚。周家人不多,卻各個獨當一麵,事情自然也就多。這般一說起來便忘了時辰,再抬頭,天兒都亮了。周太傅年紀大了,坐了一宿身子有些受不住。最後交代了一些事,便先去歇下了。


    周公子與周大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回屋。


    然而他才走到二門,門房的下人便匆匆追來,說是親家太太來了,求見大公子。周公子回頭聽了便是一愣,金氏來了?求見他?


    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他問:「人如今在何處?」


    「還在門外,馬上就要進門了。」


    周公子不知這位繼嶽母巴巴地上門,但既然掛著嶽母的名頭,他便不能不見:「請她去花廳,我梳洗一番,稍候便到。」


    金氏早膳都未用,一大早便匆匆趕來了周家。自從金家出事這一個月來,強忍著悲痛幫金家操持胞弟一家的後事的金氏,整個人看著老了十歲不止。此時垂頭低眉地端坐在周家花廳裏,眼底青黑,麵色蒼白,再無往日神采飛揚之態。


    周博雅簡單梳洗後,攜一身水汽與金氏見禮。


    金氏有求而來,半點不敢端嶽母的架子,連忙起身就要扶周公子起來。郭家的下人早被金氏打發了,方便談事兒。周公子順勢起了身,款款走到金氏對麵的椅子坐下來。周家下人奉了茶後也悄無聲息地退下,花廳便安靜下來。


    「不知嶽母親自上門來尋小婿,所為何事?」


    周公子嗓音清淡,一出口卻叫金氏瞬間就紅了眼睛。沒顧著嶽母的身份當著周公子的麵兒落淚,嚶嚶的哭聲,叫人聽了耳廓發麻。


    金氏當真是走投無路了。自從年前她弟弟一家被賊人殺害,金家就徹底亂了套。幾個庶弟趁亂掏空了家財,連夜消失無蹤。硬朗的金家老爺說中風就中風,倒在床榻之上生死不知。老太太受不住這麽大的變故,整日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如今金家風雨飄搖,跑的跑死的死,就靠她一個外嫁女撐著。


    金家說倒就倒,連人喘口氣的功夫都不給。


    就說三日前,西南邊從匪徒刀下逃過一劫的金家家奴遞了信來京。金氏展開信沒一會兒,人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蓋因信裏直說,趁著她弟弟一家命喪之時,金家遍布西南地域各處的田地商鋪半個月不到的功夫被人吞了個一幹二淨。就連她弟弟養了四五年才養出來的罌粟花山頭,一夜之間被大火燒得寸草不生。


    家財被洗劫,商鋪田地被占,山頭被燒……家財萬貫的金家直接淪落成一個空殼子。


    這是多大的事兒?金家的天都塌了!


    金氏當場便吐了心頭血,這是大禍要亡她金家一門。她也不過一個弱女子,所會的所懂的,不過是後宅那點整治妾室的手段。外頭這大風大浪她哪裏頂得住?


    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金氏就直奔安陵侯府。


    然而出了事兒,金氏才品砸出這侯爵與侯爵之間的不同。她不過是請安陵侯給西南州牧昆城駐兵施壓,為金家討個公道。她女婿為難許久,才去請示親家公安陵侯。誰知親家公聽都不聽,一口回絕了她。


    金氏傻了眼!心中震驚得不得了!


    她女兒半個月前才進的安陵侯府,還熱乎著呢,親家公竟然這般不給情麵。可人家不給麵子,她該求的事兒還是得想辦法。金氏於是便顧不上身為嶽母的體麵,當著女婿的麵兒,嚶嚶地就落了淚。


    嶽母當著你麵兒哭,直把安陵侯府庶長子哭得都麵色鐵青,不甘不願地跟金氏說了實話。原來安陵侯府的輝煌早就過去,早在上一代便失了聖心,家族沒落了下去。如今不過空掛了侯爵的名號,根本沒本事指使得動西南昆城的駐兵。


    金氏原不過破落戶出身,後來逼死了林氏,外室上位才進了郭家的大門。


    雖說她堂而皇之占了三品侍郎夫人的名頭,但身上那點糟汙事兒,有點耳目的夫人都聽說過。京城貴人們素來自持身份,自然不跟一個外室來往。金氏汲汲營營這十幾年,其實不過在下層圈子裏打混,哪裏懂勳貴之間的彎彎道道?


    等明白了這道理,明白了周家與安陵侯府的不同,金氏心裏懊悔得要又吐出一口血。


    早知其中這等文章,當初她哪怕弄死了郭滿也要她家嫣兒替了郭滿成婚才是。想著郭滿搶了她女兒的榮華富貴,金氏本來被金家之事打擊得搖搖欲墜的身子硬生生撐起來。大早上爬起來,她馬不停蹄地求到周家。


    周博雅聽金氏聲淚齊下地說著前來的緣由,神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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