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與沉寂中,看不到絲毫光亮,冰冷將我包圍鎖在痛苦深淵,我在等待著被救贖,耳邊又響起童年時熟悉的童謠:


    誰殺了知更鳥?


    是我,麻雀,


    用我的弓和箭,


    我殺了知更鳥。


    誰看見他死去?


    是我,蒼蠅,


    用我的眼睛,


    我看見他死去。


    誰取走他的血?


    是我,魚,


    用我的碟子,


    我取走他的血……


    到底是誰殺死了知更鳥?是麻雀嗎?我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眼前慢慢浮現出一張稚嫩而無助的臉,他的眼睛幹淨清澈似乎可以洞察人心最深處的欲望,故作冷漠讓人不易去靠近,盡管如此,最讓我忘不掉的是他向我求助時的絕望神情:


    “楊老師,對不起,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楊老師,謝謝你,我終於可以不那麽痛苦了。”


    下一刻鮮血蔓延染紅了他白藍條紋相加的校服,我的心再一次被撕裂,渾身的細胞都要沸騰爆炸,疼痛到無法呼吸。不!這不是我想要的!絕不是!


    2.三月前,我因為一些事情錯過了編製考試,成為臨水市某所高中的一名代課老師。從到大我的人生便是如此,沒有一帆風順,也沒有什麽閃光點,我本以為以後也會如此平凡將就地度過後半生,在合適的年紀工作,在合適的時間結婚,一切按部就班直到老去生命終結。然而在上班的第一,我偶然遇到在學校附近的巷子裏被一群身穿同款校服的學生毆打在地的何嘉晨,他的額頭有明顯的擦傷,嘴角溢出了血,卻絲毫沒有求饒,就連看到我後也並沒有求助,眼神裏充滿了倔強和抗爭,也是那一刻起我毫無波瀾的人生開始有了變化。


    在學校附近看到群毆,身為一名職業教師的我內心充滿了憤懣和驚訝,本能地跑過去吼道:“住手!你們是哪個班的?竟然敢在學校附近打架,不怕被處分嗎?”


    可能我的聲音震懾了他們,也可能從我出的話和穿著看出我是這個學校的老師,那群學生迅速地逃走了,被毆打的少年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嘴角,一句話也不撿起書包起身就要離去。


    我叫住了他:“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剛才打你的是哪個班的學生,我是新來的老師,你有什麽可以跟我,老師幫你解決。”


    而他並沒有理我,頭也不回地走了,這讓我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和不被領情的無力福第一上班就遲到無可避免地受到了批評,我一邊認錯一邊虛心接受批評,並保證下次再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勉強逃過一劫。


    因為高一(三)班語文老師待產休假,也因為我沒有編製,於是臨時分配頂了她的位置。走出辦公室,我思索著等會見了學生應該怎麽介紹自己,剛出門口就看見班主任正在批評一位學生:“當初進這個學校你是以年紀第一的成績來的,學校對你很是重視,也可以對你備受關注,怎麽一個學期還不到,你就成了這個樣子?上課遲到不,還打架,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像以前一樣好好學習?”


    我瞥了一眼,發現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早上被毆打的那個學生,於是走上前去和班主任搭話:“這個學生我早上見過,他好像有些特殊情況。”


    因為涉及到打架可能麵臨被處分這種問題,我沒有立刻出來,那個男生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訝異。


    “特殊學生當然有特殊情況。”班主任嘟囔了一句,打發他回班裏了,然後轉身語重心長地對我:“楊,聽你學過心理學,有時間多觀察觀察他,嚐試著溝通一下,何嘉晨是個學習的好苗子,就是不知道怎麽變成了今這樣,唉。”一聲悠長的歎息道出了他的無奈。


    通過和班主任的談話,我了解到那個男生叫何嘉晨,初中成績十分優秀,以全市年級第一的成績進入了這種高中,剛開始還好,學習態度端正是全年級的楷模,不知道什麽原因導致他開始厭學,不與人接近,上課經常遲到,還跟同學打架,聯係了家長也沒什麽回應,半年裏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走進班裏放眼望去,何嘉晨獨自坐在班裏最後一排,高高的課本堆得像堵圍牆,向人宣示著四個字:別靠近我。那堆圍牆裏隻有他一個人,別人進不去,他也出不來。他那消瘦清冷的身影竟讓我看出幾分孤獨福


    晚上備完課媽媽端來一杯溫熱的牛奶,她知道我睡眠不好所以在每睡前為我準備一杯牛奶,是有助於睡眠。知道從到大我一點都不喜歡喝牛奶,但是為了讓她安心,我每次都是接過一飲而盡,然後她心滿意足地拿著空杯子離開。等她走後我再偷偷拿出頭疼藥吃上兩粒,因為每當夜深人靜閑暇的時候我的頭便開始痛起來,這是早些年留下的後遺症,隨著歲月的積累越發嚴重,唯有吃藥才能稍微緩解疼痛。隻是我害怕被媽媽知道又要為我操心,所以才一直隱瞞著她。


    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睡意,腦海裏全都是關於何嘉晨的事情,他被打倒在地卻不求饒的倔強眼神,他拒之人外孤獨的背影,到底是什麽原因使昔日優秀的一名學生變成了冷漠的少年呢?許多疑惑都藏在心中,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指引著我去關注他。


    2.“楊老師,他就是個怪胎,誰對他好他都不領情,現在除了你沒有哪個老師再想去管他,班主任都放棄他了,你也別管了,省得到時候心煩。”課代表一本正經地跟我。


    我把批改好的作業本遞給她,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為人師表的樣子:“李思同學,你的想法是不對的,現在你們正處於學生發展的特定階段,性格方麵具有極大的不穩定性和可塑性,每個同學都是有發展潛力的,也許何嘉晨同學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幫助他,引導他,相信他會有所轉變的。”


    “對不起,楊老師,我知道錯了。”


    十五六歲的女孩經不起批評,臉漲紅得像熟透的番茄,頭埋得很低。看她這樣我立刻就後悔了,早知道就不應該話這麽嚴厲。


    放學一段時間後,我收拾完幫同事整理好的文件依次平整地放在他們的桌子上,然後默默地鎖好辦公會的門準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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