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目光暗了一下,撇來頭打量四周幾眼道:「我瞧著這裏倒是跟定興縣的竹茗軒差不多。」三月插嘴道:「豈止這裏,所有的竹茗軒即便大小不一樣,前後的布置都是一樣的,我們姑娘說了,這叫連鎖店,新夥計都擱在一處教規矩,教會了規矩,再考試,按考試成績的好壞,分到每個鋪子,好的自然分大鋪子,差一些的就分到下縣,不行的就讓回家去,我們姑娘說,竹茗軒不養活白吃飯的。」


    豐收笑道:「我瞧著你就是咱們姑娘身邊頭一個白吃飯的,也沒見你會什麽,倒是嘴頭子挺利落。」


    三月瞪著他道:「你才白吃飯的呢。」說完賭氣不理豐收,采薇看看他倆,不禁笑道:「你們倆倒是前世的冤家,多長日子才能見回麵,見著了,就吵嘴,也沒見有什麽值得吵的。」


    三月小臉一紅嘟囔道:「誰跟他是冤家,是他總跟我抬杠,我才不耐煩理他呢。」說著,扭身去裏頭給杜少卿衝茶去了,豐收嘿嘿笑著哧溜一下也跟了進去,院裏隻剩下杜少卿跟采薇。


    杜少卿溫聲道:「怎這樣買賣上的事兒,讓你個女孩兒家出頭。」采薇道:「這事急等不得,我舅舅去了京城,我爹又病了,弟弟還小,除了我,還有誰?」


    杜少卿沉默半晌道:「畢竟還是個女孩兒家,你們家這些事,你就是管,還能管一輩子去,將來,將來……」杜少卿將來了半天,下麵的話都沒說出來。


    采薇抬頭看他,之間他一張俊臉越來越紅,眼睛望著自己,其中被壓抑的熱切,仿似要傾瀉而出。


    采薇楞了一會兒,揚聲喊了一聲:「三月,你的茶泡到哪兒去了?」三月急忙端著茶出來,采薇接過放在杜少卿麵前道:「吃了茶就回去吧!外頭亂糟糟的,仔細幹娘惦記。」


    杜少卿滿眼的熱切瞬間沉落,隱沒在他漆黑的眼底,說不住心裏多失望,正說著,前頭王寶財過來,瞧了杜少卿一眼道:「府衙的柳管家過來說,杜老爺那邊來了要緊的客,讓少爺趕著回去呢!」


    豐收忙道:「少爺……」杜少卿站起來看了采薇一眼,也沒吭一聲轉身走了,三月和王寶財互相看了一眼。


    王寶財忙道:「那幾麻袋白米快送光了,賬房讓來問,明兒還送不送?」采薇道:「送,說好了送三天,就三天,你得記著,我們做買賣的,最重要的就是誠信,這是立足根本,你帶幾個夥計去城裏的米鋪子裏買,多買些,還有,明兒專門派兩個夥計,在大門口支灶燒水,給那些排隊買茶的人,供茶水。」


    王寶財應聲退出去,三月小聲道:「其實杜少爺……」采薇揮手打斷她:「你要是再說一個字,明兒我就把你送人。」三月忙閉上嘴,搖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大概是出於現代人的自私,采薇下意識的規避可能的麻煩,所以,她能非常冷靜的對待杜少卿,雖然有些殘酷,但采薇覺得,還是一開頭就不要有希望的好,幹娘對她不差,所以她更不能讓幹娘失望,而她也的確沒那意思,除了幹娘的因素,還有一個,采薇覺得,自己如果真嫁給杜少卿,未來的生活即便富貴榮華享用不盡,也不是她要的,她要什麽自己不清楚,但不要什麽卻異常明白,她跟杜少卿不適合。


    大虎是四天後趕回來的,一進冀州府,聽著這些沸沸揚揚的傳聞,氣的他差點厥過去,大栓是不成器,可大虎怎麽也沒想到,他能沾上賭,沾上賭還罷了,還把竹茗軒的房契偷出去輸給了人家,把姐夫氣的病倒,至今臥床不起,這樣急難的場麵卻讓才十三的采薇來收拾,這都什麽混賬事。


    大虎進了竹茗軒抓住王寶財頭一件事就問:「哪個畜生人呢?」王寶財看了采薇一眼,采薇上去拉舅舅坐下道:「舅舅別太著急了,事兒已經出來了,您再著急也沒用,想著以後怎麽管住了大栓哥要緊,這裏的夥計多,回頭讓人聽了笑話。」


    大虎道:「那畜生幹出這樣的事兒還怕人笑話,你別替他遮著蓋著,你跟舅舅說,那畜生人呢。」采薇道:「昨個尋到人,送回蘇家莊去了。」


    再說大栓,惹了這麽大禍,自然不敢回家,入了夜還在街上逛蕩,雖是四月了,可晚上還有些寒意,他穿的又少,又餓了兩頓,唧唧索索就逛到了香遠閣那條街上,縮在個門洞子裏頭,被香遠閣門前招攬客人的老鴇子一眼打上。


    如今這滿城的人誰不知道這個敗家子呢,尤其這小子前兩次跟著竹茗軒的夥計來送過茶,那眼睛盯在姑娘們胸脯子上,拔都拔不出來,一看就知是這裏頭的貨。


    這會兒一看見他,老鴇子就跟看見銀子沒兩樣,召喚了幾個姑娘上去,就把大栓連拉帶拽的給弄了進了香遠閣,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晚上還給他找了漂亮有風情的姑娘。


    大栓從火坑直線就掉進了安樂窩,他也沒工夫琢磨別的,就覺得這裏真好,沒人數落他的不是,沒人管著他,都奉承他,吃的佳肴喝的美酒,晚上還有人給暖被窩,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老鴇子也沒跟他提要銀子,他更是樂得想都不想,反正有吃有喝有樂子,倒真樂不思蜀了。


    可惜樂了沒幾天,昨個一早王寶財就來了,王寶財按著采薇的話,進來找了老鴇子沒二話,就問少東家統共花了多少銀子,要實在賬,若想著報虛賬,就讓她管少東家要去,竹茗軒一文都不給。


    采薇跟封暮誌那天的事兒,如今傳的冀州府沒有不知道的,都知道這位二公子可不是敗家的少東家,是個有厲害手段的,從她手裏討不到好去。


    老鴇子昨個還疑心來著,如果那位二公子真舍下裏頭的敗家子,她幾日的銀子可找誰要去,這會兒王寶財來結賬,她的心才算放下了,從大栓身上也撈了一大筆,也就沒怎麽報虛賬。


    王寶財給了銀子,帶著兩個夥計到了裏頭,看見大栓直接道:「接著信兒,明兒劉東家回來,二公子說,你若是還想要命,今兒就回蘇家莊去。」


    王寶財一句話。大栓差點沒堆乎哪兒,這才徹底清醒過來,他惹了這麽大的禍,他爹還不打死他,嚇的一個勁兒哆嗦,引得旁邊幾個姑娘咯咯笑了起來,其中一個點了點他的額頭道:「昨個夜裏還像個英雄,今兒一早怎就成狗熊了,你就這麽怕你爹啊,放心,你爹打不死你,打死了你他就沒後了,你怕什麽……」


    雖如此說,大栓還是怕,尤其這冀州府可沒他娘護著他,他爹回來一怒之下,大栓打了激靈,那還顧得這個安樂窩,逃命要緊,跟著王寶財出了香遠閣,上馬車就跑回蘇家莊去了。


    三月問自家姑娘:「為什麽舅老爺回來前一天才去告訴表少爺。」采薇道:「即便大栓十惡不赦,也是舅舅膝下的獨根兒苗,來的時候爹一再囑咐我,找著大栓就送回蘇家莊去,莫難為與他。」三月道:「那姑娘怎麽不一來冀州城就把他從那醃趲地方弄出來,這幾日倒白花了幾百銀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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