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長說梅先生有大學問,便求著給兒子取了個大名,叫蘇致遠,采薇說剃了頭的弟弟,腦袋又圓又亮,像個和尚,因此就叫弟弟和尚,一家人也好玩的這麽叫,叫著叫著就叫習慣了,如今蘇致遠小朋友的大名,估摸記的人不多,但蘇和尚倒是都知道。


    李氏是覷著和尚睡午覺的空過來的,進了屋,坐在炕上跟劉氏東拉西扯了半天,才道:「姐,我今兒是求您來了,您也知道,大虎從過了年就不家來了,因我說讓大栓進冀州府的鋪子裏去學買賣,他就跟我嚷嚷了一通走了,這一走到了今兒都沒見著人。」說著,抹了抹眼淚:「姐,大栓可是劉家的根兒,就是不指望他光宗耀祖,他爹爭下的產業讓他繼承了有什麽不對,難不成就讓他一輩子在家裏當個廢物,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劉氏遞給她塊幹淨帕子道:「你別哭,這事兒回頭我跟大虎說說,他性子急,你別總嘮叨他,有話好好跟他說,我弟弟我最知道,不是外頭那些混男人……」


    劉氏哄著李氏走了,善長才從小間裏出來道:「我說大虎總在鋪子裏頭住著呢,原是兩口子鬧不是了,大虎媳婦兒倒是真敢張嘴,讓大栓去冀州府的鋪子裏,誰都知道,那是最賺錢的鋪子,夥計都是我跟大虎精挑細選摘出來的,哪個提留出來都能當掌櫃了,大栓去了能做什麽?」


    劉氏道:「那也不能就你個大虎盯著啊,以後早晚要交給兒孫,讓他們早點去曆練曆練也好,難不成你跟大虎幹一輩子啊!」


    善長道:「交也要交給個拿得起來的,大栓,不成。」劉氏道:「你小點兒聲兒,回頭讓旁人聽了去,傳到她耳朵裏又多心。」


    長歎口氣:「真是,這父子倆,怎就沒像的地兒……」哇一聲,孩子哭起來,善長忙過去抱起來,摸了摸是尿了,劉氏給換了尿布,善長扔抱過去,低頭見小家夥烏溜溜一雙眼直直望著他,說不出喜人,善長伸手摸摸他的小臉蛋逗他:「你看我幹什麽?我是你爹,來,叫聲爹聽聽,叫聲爹……」


    劉氏撲哧一聲笑道:「他才多大,真叫你一聲爹,你還不嚇死了,對了,跟你商量個事兒,我想往家裏填幾個人,你說咋樣?」


    善長道:「填人?填什麽人?」劉氏道:「我是想著明薇身邊得填人了,若是明年周家要娶,身邊就一個丫頭陪過去,也不像回事兒,怎麽也要跟過去幾個人,省的讓周家小瞧了去,你說呢?」


    善長點點頭:「年前大虎就跟我說,想尋幾個下人放到兩院裏,我是慮著你的身子重,就沒折騰,既然你今兒提起來,就填吧,也別就光給明薇填,娘那裏,采薇那邊,你這裏,都填,也別光填丫頭,也填幾個粗使的婆子,如今咱家也不差這幾個錢了,大栓的事兒你也別惦著,回頭我跟大虎商量著,讓他先去咱們城裏的鋪子待些日子。」


    夫妻倆善良好了,劉氏便尋了人牙子來挑人,人牙子兩輛車統共拉來了十個人,六個丫頭,四個婆子。


    四個婆子瞧著都還老實,劉氏就都留下了,至於丫頭,索性把明薇和采薇叫過來,讓他們自己挑合心的。


    明薇倒是簡單,挑了兩個年紀大些的留了,采薇卻在剩下四個裏挑了兩個看上去細胳膊細腿最瘦弱的,把人牙子樂得,眼睛都快沒了,這兩個丫頭真是打著唬拉來湊數的,沒想到蘇家挑了她兩個,忙把身契給了劉氏,樂顛顛的走了。


    劉氏扭頭看了看采薇挑的兩個丫頭,心裏雖不中意,可知道采薇性子扭,也就沒說什麽,讓她領著人去了。


    進了院子,采薇圍著兩人轉了一圈問:「你們倆都是幾月生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小聲答:「四月,三月。」采薇道:「以前叫什麽都忘了吧,你三月生的就春分,你四月的就叫穀雨,她是三月,以後你們都聽她的。」說完就進屋去了。


    新出爐的春分穀雨傻傻的望著三月發呆,三月輕輕咳嗽一聲,隻能拿起架子道:「咱們姑娘凡事最喜簡單,你們以後一門心思伺候姑娘就成,旁的事兒不用理,那邊角落裏是洗澡的屋子,姑娘規定,最少兩天洗一次澡,頭發最遲不能超過四天,衣服需勤換勤洗,吃飯前入廁後都要記得洗手,那個,呃,就這麽多,以後有不懂的再問我。」


    三月安置好春分穀雨,扭身進屋,就見采薇笑眯眯的盯著她看,不禁臉上一紅:「二,二姑娘,這麽瞧著我做什麽?」采薇歎道:「我是看我們家三月長大了,都會管人了呢。」


    三月知道是打趣她,小聲道:「姑娘也真是,怎挑了這兩個,我瞧著走的那兩個,身子壯實些。」


    采薇道:「又不幹什麽力氣活,找壯實的做什麽,那兩個雖低眉順眼,可透著那麽木勁兒,我就要心思機靈的,都像你當初那麽笨,還不把我急死了。」三月嘟嘟嘴沒說話。


    其實采薇看著這兩個丫頭想起了三月和四月的過去,覺得,這兩個她若不留,跟著人牙子回去,還不知下場如何,雖然在這裏過了這些年,采薇還是不大習慣這些,甚至,采薇開始有些迷茫。


    家裏富了,她夢想的生活也逐一實現,卻找不到還有什麽值得她去期待的事情,難不成就這樣過一輩子,采薇忽然發現,人如果沒有了期待,日子過起來就像白開水一樣寡淡無味,這不是她要的,她很清楚,可她究竟要什麽,自己又不知道……


    采薇這種迷茫一直持續到兩年後,這一年,和尚從一個繈褓裏張牙舞爪的小嬰兒,變成滿院子跑的皮小子,能把人皮出圈的小子,一個丫頭一個婆子成日跟在他身後,就怕他磕著碰著,磕不著碰不著了,這小子就發壞,專門跟院子裏那些花草過不去。


    尤其明薇院子裏那顆桃樹,虧了還結不出果子,可那滿枝的桃花,也不知哪兒礙著這小子了,跟丫頭在當院玩的好好,突然就盯上這些桃花,讓丫頭抱著他去夠,夠著以後,小手劈裏啪啦一打,桃花落的滿院都是,他小嘴一咧,笑得異常歡實,可惜後來樂極生悲,底下抱著他的丫頭沒瞧見,被蜜蜂照著額頭蟄了一口,大喇叭嗓子一哭,嚎的裏外三進院裏人都聽著了。


    蘇婆子,如今的蘇家老太太正在屋裏歇午覺,耳朵邊兒聽見寶貝孫子的哭聲,哪還睡得著,急忙跑過來,把跟著的丫頭好一頓數落,采薇卻幸災樂禍的指著和尚說:「這就是你沾花惹草的後果,看以後還跟這些桃花過不去。」打哪兒起,和尚真就改了這毛病。


    後來采薇跟明薇說:「要想讓他記住教訓,就得讓他知道疼,疼了就刻骨銘心了。」明薇聽在耳朵裏,總覺得,采薇仿佛是跟她說的,自小采薇就不一樣,采薇幾歲的時候,就能給爹和舅舅出主意,幫這家裏做生意,這幾年長大了,性子雖穩了些,說出的話卻更不讓人輕易駁了去,蘇家上下的丫頭婆子沒一個不怕二姑娘的,就連村子裏的人都知道蘇家二姑娘的厲害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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