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完了,桃花才出去了,棗花吃了粥,才就著燈光打量這間屋子,蘇家這新宅子,她還是頭一回進來,雖是丫頭的屋子,卻收拾的蠻幹淨,比她家堂屋都好上幾千幾萬倍,棗花摸了摸額頭,已經纏了厚厚的棉布,想著過去的日子,她狠心的爹娘,奶奶,棗花暗暗發誓,從今兒起,她再也不是棗花了,她是蘇家的丫頭。


    桃花進來,采薇抬起頭來問:「棗花醒了?」「醒了。」桃花歎口氣道:「人還有些迷糊,瞧著精神好多了,真是撿回來一條小命,按說今年的雨水好,家家地裏打的糧食都夠吃了,她爹娘怎麽想起賣女兒來了。」


    采薇想起白天聽見劉氏跟蘇婆子說那買人的不是尋常人牙子,是專門做皮肉生意的,瞧上了棗花的模樣兒,棗花雖身子弱,生的倒比旁人清秀,卻不想也給她勾來了禍事,早聽說她大哥說了一門親,想來她奶是想拿棗花賣身子的錢,給蘇大郎討媳婦兒,真是那句話,越窮越娶媳婦兒生孩子,就不想著先出去賺銀子,指望著妹妹賣身子的錢娶媳婦兒,算什麽男人。


    桃花道:「白日裏我仿似瞧見豐收了,那時候正亂著,也沒瞧底細,莫非看錯了。」采薇沒好氣的道:「你眼倒尖,他來送幾本書,拿上我新寫的一摞大字就匆忙跑了,你沒見著他。」


    桃花抿抿嘴道:「要說,少爺也不是真要難為姑娘,就是怕姑娘憊懶,荒了學業。」采薇道:「我也不當官,念書不過興趣,就他當真了,得了,你也別在我跟前晃,換了茶,就去看看棗花,盯著她把藥喝了,我還要給小叔回信。」


    桃花掃了眼桌上剛拆開的信,厚厚的一摞信紙,那字密密匝匝的,信是桃花沒見過的那位,叔老爺寫來的,也不知上麵寫的什麽,姑娘每次瞧信,都能瞧很久,桃花把案頭的燈撥的亮些,才出去了。


    采薇低頭看信,采薇現在已經習慣了木蕭代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跟小叔的來往書信,變成了每月一封,除了信,還總有東西捎回來,大多是書,有時候也有一些稀罕質樸的小玩意,即使沒見著麵,采薇還是發現了小叔的改變,日積月累,這種改變是巨大的。


    如今的小叔學會了認字,學會了看書,他最喜歡看兵書韜略,其實打從以前,小叔扛著她去聽馮秀才講古的時候,采薇就發現,小叔對打仗異常向往,誰又能預測未來,既然他喜歡,采薇就會每次在信裏給他說一個小故事。


    故事的來源有戰國的,也有兩漢的,更有三國的,也有些是采薇根據現代戰爭題材的劇集,瞎編杜撰出來的,她把這些寫成一個個小故事給小叔寄過去,小叔有不明白的,就回信問她,然後讓她接著寫下麵的。


    采薇恍惚覺得,雖然她跟小叔遠隔千裏,卻仿佛對麵而坐一樣親近,有種用心靈交流的感覺,非常微妙,甚至很多時候,采薇總忘記,跟她


    冀州府的鋪麵有些難尋,至過了年後又開春,才尋到一間,卻還不是迎著正街的鋪麵,雖占了個街角,卻要往裏稍稍走一些。


    善長跟大虎著急做買賣,便買下了,冀州府是大地方,跟定興縣不同,且南北的茶葉鋪子都有分號,竹茗軒沒有根基,雖冀州府熱鬧,生意還比不上定興縣,卻要大老遠的折騰來去,人吃馬喂的,到了月頭上一算賬,竟然還賠了些本進去。


    兩人頭一回做這樣賠本的買賣,急的不行,善長家來夜裏都睡不寧,起了滿嘴的火泡,劉氏就勸道:「實在不行,咱就收回來,反正縣城的鋪子還能賺銀子,再想別的法子也就是了,犯不著你這樣急,回頭再急出病來,更得不償失了。」


    善長歎道:「你哪裏知道這裏頭的事,如今正是騎虎難下了,若是就咱們跟大虎怎樣都好說的,現在這裏頭還有采薇幹娘家的股,人家幫了這麽大忙,這一成的幹股,不給人家怎麽能行。」


    劉氏道:「這樣說來,咱娘說的倒有些道理,這摻和上買賣,親戚都不成個親戚了。」善長道:「你糊塗了,不是咱們家做買賣發了家,這門親戚人家能認下,得了,你去把采薇給我叫過來,我問問她吧!」


    劉氏道:「你跟大虎倒真把她當成了救命菩薩,便是應了一兩件事,不過運氣,她才多大,那些書上念來的學問,能用到你們這買賣上?」善長道:「你不懂,書上啥沒有。」


    趕上棗花正過這院來,劉氏把她叫到身邊來問:「二姑娘可在她屋裏嗎?」棗花點點頭:「在呢,我聽著二姑娘那邊有琴聲,想來練琴呢。」劉氏道:「你回去讓她過來前邊,就說她爹有話問她。」


    棗花應一聲,站著沒動,低低說了句:「夫人,如今我叫四月呢。」然後才出去了。劉氏愣了愣,不禁歎口氣道:「這丫頭是恨著她爹娘了,連名兒都不想提了,采薇也依著她,說她跟桃花原先的名字俗,棗花四月裏開,桃花三月開,兩個丫頭就都改了名,隻我叫慣了棗花,一時總改不過來。」


    善長道:「這位梅先生倒請的好,咱采薇連琴都學會了。」劉氏道:「這些事兒上她一貫聰明,隻女孩兒家的針線女紅,卻連碰都不碰一指頭,我這也愁呢,你還讚她,說她也不聽,就給你個耳朵,說急了,小臉一繃,抿著嘴兒,低著頭,不吭聲的樣兒,活脫脫一個倔死人的丫頭,如今咱娘都沒不敢怎麽說她了呢。」


    便是滿腹愁事兒,善長也撐不住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愛怎樣便怎樣,你們總管著她,又不知她心裏的道理,我這麽看著,二丫頭心裏什麽都有呢,又聰明,那麽難的書都難不住她,針線女紅又是什麽稀罕事,以後再學也使得。」


    劉氏道:「你這以後以後,可都要十一了,我看以後到什麽時候……」采薇到了門口正聽見這句,一腳邁進來道:「什麽以後?以後怎麽了?」劉氏沒好氣的道:「說你連針都不會拿,以後可怎麽著?」采薇眼睛眨了眨沒吭聲。


    劉氏點了點她的臉蛋兒,帶著三月出去了,屋裏頭就剩下她爺倆兒,采薇湊到她爹跟前問道:「是不是咱們冀州府的生意好,您跟舅舅又想開分號了?」善長搖搖頭:「冀州府的老字號多,光茶葉鋪子就有十來家呢,如今咱們家的茉莉花茶也不算太稀罕的物件,別家也有,即便不如咱們的好,大致上也過得去,那些主顧都認字號,咱們竹茗軒就不成了。」


    采薇道:「上次我讓舅舅給我買回來那幾家的茶,我都看了,色香味都比咱家的差多了呢。」善長道:「便是咱家的茶好,也得人家嚐過了才知道,不買了回去吃了,怎知咱們家的茶好。」


    采薇道:「既如此,咱們就送他們吃,您在鋪子跟前擺兩張桌子,架起一個灶來燒水泡茶,讓過路的人來吃,這樣一來,人家不就知道咱家的茶好了嗎,另外,您在鋪子門口貼上個告示,上麵寫著買一斤送半斤,肯定有客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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