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生回到書房,落筆如飛、一氣嗬成寫完奏折。奏折寫完,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毛筆。長卿要是知道此事,一定要來找麻煩的,還是避一避的好。


    翌日,皇帝看完劉長生的折子,召見了鎮魂。


    “老師去見了柳十方,隻是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走了?”


    “是,當日他調集了一隊禦林軍一起去的,走的時候把附近的軍團衛也帶走了。看來是沒打算瞞著陛下。”


    “老師這是去相麵了啊,然後才給朕寫了這封折子。真不愧是老師,就看了一眼。”皇帝滿意的點著頭,他又摸了摸手邊的折子,“柳十方等人放了吧。”


    “陛下?”


    “老師給了朕想要的答案。朕也要賣他這個人情。隻不過柳十方的身份……”


    鎮魂心領會神,“陛下對所有皇帝命的孩子都一視同仁,柳十方也不能例外。陛下放心,臣會親自送他們離開。”


    皇帝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他用手指一下一下敲著眼前的折子,“該給老師什麽樣的封賞呢?”


    相師長的折子很快被公布天下,劉長生提出了點三條改革,每一條都驚世駭俗。


    一.將鳳原相麵推廣到全國。全國但凡有嬰孩出生都要接受相麵。


    二.將外族蠻夷全部驅逐出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柔然就是例子


    三.在科舉之外,增設相門考試。


    鳳原縣的衰落起於相麵,如果向全國普及,後果可想而知。


    本朝是不禁止與外族通婚的。目前居住在中原的外族人士超過百萬人。他們在中原或娶妻生子或嫁夫隨夫或經商創業,早已在中原紮根了。驅逐他們會導致多少家庭破碎造成人倫悲劇,另有生產力流失對地方造成經濟的損失。更會令中原與外圍各大少數民族再添仇怨,邊關衝突不斷。


    科舉的目的是為國家找尋棟梁之材,這也是唯一能鯉魚躍龍門的途徑。相門勢力強大,早已滲透到方方麵麵。一但科舉不舉,相門出狀元,那正是滑天下之大稽。


    朝廷將相門淩駕於釋儒道之上,已經是讓天下學子怨聲載道。如今三條改革一出,無端激起千層浪。朝堂之上,所有言官口誅筆伐都直指劉長生。裁撤相門的呼聲越來越高,各地的彈劾奏章像雪花般飛來。


    皇帝指著這些奏章對鎮魂說,“看看,槍打出頭鳥,亙古不變的真理。”


    “相門已然犯了眾怒,近來的日子不好過。陛下隻要推一把,就能將相門逼入萬劫不複。”


    “說的好。”皇帝喜笑顏開,“柳十方怎麽樣了?”


    “他們雇了馬車出城,行蹤都在臣的掌握中。”


    “你還在等什麽?”皇帝眼中精光一閃,鎮魂連忙跪倒在地。


    “柳十方身邊的桑魚兒可能是武道第一人高興的傳人。臣想向陛下借一個人,或可兵不血刃的完成此事。”


    皇帝的麵色這才略有緩和,“誰?”


    出京的路上大家都膽戰心驚的,還好出城門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大夥這才鬆了口氣。隻要出了城,就如雀鳥歸林,天高任我飛了。柳十方卻沒有這麽樂觀的想法,那天來的人什麽也沒說就走了。青色的一品官袍,本朝官袍為大紅,隻有相門和觀星閣的官府為青色。而觀星閣最高的長官也不過二品,來人的身份呼之欲出。相師長為什麽會出現在六藝館?


    為防萬一他們把曹淼也帶出來了。曹淼自然是不停的追問緣由,把大家的心都吵沸騰了。桑魚兒隻好給了他一記手刀,這才安靜了下來。馬車沿途避開官道,一刻不停的奔馳。此時他們距離京城已經很遠了。


    正趕著車的桑魚兒突然發現前方路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後麵站滿了黑衣人。她猛的一拉韁繩,同時回頭對著車裏喊,“都拉緊了。”


    駿馬受力嘶鳴,前蹄踢起,硬生生在距離對方馬車三十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雖然這次魚兒事先提醒了,馬車裏的人還是摔的七葷八素的。


    對麵馬車走下來一個人,桑魚兒眼力極好,脫口而出,“閭千勉,她怎麽在這裏?”


    柳十方掀開簾子跳下馬車,李雲海和唐彥也跟著下來。柳十方看著緩緩走來的閭千勉,又驚又喜,卻有疑竇叢生。終於閭千勉走到柳十方身邊,兩人四目相望,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這時候魚兒已經看清楚了黑衣人的裝束,是軍團衛。


    “閭千勉,你已經是軍團衛的人了?”


    縱然曾在灞州一起並肩作戰,桑魚兒還是不能完全將閭千勉當做自己人。前方道路都被軍團衛堵死,後路可想而知不會通暢。該如何破局?


    閭千勉艱難的開口道:“我是奉皇命來送你們,陛下已經答應放你們離開。”


    柳十方看著對麵的黑軍團衛,“放我們走,是不是有條件?”


    閭千勉回過頭,兩名未著盔甲的軍團衛縱馬奔了過來,停在了閭千勉身後。正是鎮魂的義子,無垢和老鱉。老鱉在馬上單手托著一個酒壺不和杯子,跳下來的時候托盤中的酒壺和杯子紋絲不動,可見功力不凡。無垢沒有下馬,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柳十方等人。


    閭千勉看著老鱉手上的托盤,眼角抽了一下。出宮前,鎮魂和她說的話太不對勁了。


    “陛下已經同意放走柳十方,他和他的朋友們正在出京的路上。你們相識一場,去送送他,請他喝杯酒。如果他不賞臉,也不強求。”


    閭千勉實在搞不懂鎮魂的目的,既然不強求何必搞這出送行的戲。她覺得這壺酒十有八九有毒。


    “那個,鎮魂讓我來送酒給你。”


    老鱉走到柳十方身前,奉上托盤。


    “你也不一定要喝。如果你不想喝就算了,不強求。”閭千勉生怕柳十方真的拿起來,急忙補了一句。此話一出,誰還不知道酒有問題。


    李雲海伸手拉住柳十方,“別喝。”


    馬上的無垢這時就在閭千勉身後,他從懷裏拿出一把精致小弩對準了閭千勉的後心。柳十方瞥見他的動作時,立刻就從托盤中拿起酒壺。他一邊掙脫了李雲海的手,另一邊伸手阻止了桑魚兒發難。無垢和閭千勉離的太近了,柳十方心裏很清楚,隻要這邊有任何動作或者自己不喝這壺酒,閭千勉就會被當場射死。


    柳十方沒有猶豫,打開酒壺的蓋子就直接灌進口裏。閭千勉大驚失色,想要阻止卻被柳十方拉開。這時無垢已經收起了小弩。


    喝完一壺酒的柳十方神色如常,並沒有感覺到不適。他安撫著圍過來的眾人,“我沒事,放心。”


    “柳十方,叫你喝你就喝,你是不是傻呀?”閭千勉沒有看到無垢的動作,她完全不理解柳十方的舉動。明知道酒有問題,還喝。


    柳十方沒有回答她,反而看著馬上的無垢,“我們可以走了嗎?”


    無垢一拉韁繩,轉身向後奔去。老鱉也將閭千勉拉上自己的馬,跟著無垢走了。


    柳十方突然趕上兩步,“閭千勉,我們還會再見的,一定要保重啊。”


    桑魚兒上前扶住他,“酒一定有問題,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柳十方苦笑道:“現在還沒有感覺。如果這就是放我們走的條件,我已經做到了。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快走。”


    前方擋路的軍團衛已經都跟著無垢撤離了。桑魚兒駕著馬車跑了起來,直到過了三個村莊才敢停下。這時柳十方喝下的酒開始發作了,蝕骨撓心的疼痛令他劇烈的掙紮。李雲海和唐彥快要摁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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