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島碼頭


    柳十方牽著哥哥,他想和大哥說什麽,還沒開口鼻子就先酸了。他搖了搖頭,轉身牽著哥哥來到聶贏天麵前。


    “前輩,我哥哥就托付給您了。現在我還不能帶他會鳳原,那裏也不安全。”


    “行了,放心。”


    柳十方把哥哥的手交到聶贏天手上。老道人走上前拉住柳十方,“好了,別依依不舍的,你這哪像是幹大事的人?”


    “師父。”


    老道人一轉頭就看見桑魚兒眼淚汪汪的,嚇了他一跳,“哎喲,你還是叫我老頭順耳一點。哭什麽,又不是見不著了。”


    “老頭。”桑魚兒上來就抱著的胳膊。老道人像是被燙著似的趕緊抽起胳膊避到一邊。


    “唐小子、李雲海,你們快來把這個丫頭拉到船上去。”


    樊家三兄妹已經先上船布置了,李雲海和唐彥依言過來把桑魚兒也拉上了船。柳十方狠了狠心,也轉身跳上了船。


    眾人在船邊給岸上的兩位前輩鞠躬行禮,聶贏天和高興站著不動算是受了這禮。眼看船隻順風遠走,七個人仍站在船邊看向桃花島。高興一邊像他們揮手,一邊說道:“聶瘋子,我們還要站多久,能不能回去了?”


    “孩子們在船上站了一排看著我們,怎麽走?”


    “你不覺得太曬了嗎?”


    “再等一下,很快看不見他們了,我們就可以撤了。”


    “曬的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別吵。”


    “……”


    樊家兄弟把帆固定好,淑蘭給兄長們倒好了茶水。桑魚兒還在船尾眺望桃花島。柳十方、李雲海、唐彥都進了艙房,嚴格來說是李雲海把柳十方和唐彥拉進了艙房。


    “十方,你有什麽打算?”


    “我要進京。”


    “難道說,你想……”


    “先進京見一個人。”


    柳十方想起昨晚老道人的話,“到了京都,拿著我的信隨便找個算卦的人,自然會有人來見你。”


    李雲海端詳著柳十方,醞釀著自己的話。柳十方卻猜到他想問什麽,“沒錯,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


    李雲海隨後問道:“就憑我們幾個?”


    柳十方有些驚訝,“你不問我為什麽?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唐彥沒聽懂他們的對話:“什麽意思啊?誰要抄家滅族?”


    “你哥中噬心蠱的原委,我大概能猜出來。這就是你要造反的原因吧?”


    “造反?十方哥你要造反?”唐彥驚掉了下巴。


    “是。”柳十方知道自己遲早要把所有的事和兄弟們交代,而且宜早不宜遲。於是他將十幾年前的事和盤托出,李雲海越聽越驚,驚的是皇帝竟然布下這樣的殺局。而唐彥則是越聽越沉默。等到柳十方講完所有的故事,最先開口的是唐彥。


    “十方哥,你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唐彥,你?”


    “我也是鳳原人,這事該有我一份。”


    “也有我一份。”桑魚兒從門外走了進來。


    “魚兒,你一直在門口?”


    “你開始說的時候就在了,費事進來打斷你。”


    柳十方看著三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夥伴,嚴肅的說道:“謀國叛逆,是誅九族的死罪。你們可都想好了?”


    “算上我們兄妹。”


    樊家兄妹也走了進來。柳十方有些抓狂了,“你們一個個的怎麽都視死如歸的,這可是造反,殺皇帝。”


    “我們或許就是為這件事而生的。”


    李雲海的一句話,大家都愣住了。柳十方更是想起那晚屋頂上聶贏天的話,“桑魚兒、李雲海、唐彥的命格都是輔助紫薇命宮的人,他們將會是你的左膀右臂。我隻希望將來有一天,你不會為了你的帝王命途犧牲他們任何一個。”


    這時候樊家大哥樊剛也站了出來,“我們兄妹本是城中城命比塵埃賤的奴隸,如果不是跟著諸位也不會有命離開北方。柳大哥,我們跟著誰也不會比跟著你更好了。”


    樊鐵也補了一句,“至少你們還當我們兄妹是人。以前在城中城,我們兄妹就算受傷要死了,也不會得到救治。”


    樊淑蘭雖然有感於大哥二哥的話,但是她可沒有那麽衝動。造反是滅九族的大罪,如果輕易選擇跟隨,隨時都會有喪命的風險,淑蘭不禁有些猶豫。


    “不行。”反對的是李雲海。“等我們回到中原,你們隨便去哪兒,是你們的自由。城中城已經毀了,你們的奴隸身份也不存在了。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唐彥也說道:“沒錯,雲海說的對。這事本來就和你們沒有關係,沒必要跟著我們涉險。我們是在城中城萍水相逢,有聚就有散。”


    桑魚兒從包裹裏拿出一包銀子遞給樊淑蘭,“這個你們拿好。隨便找個營生,活下去。”


    樊家兄弟還要說什麽,桑魚兒突然出手封住他們的穴道,兩兄弟瞬間就失去了意識。樊淑蘭一驚,卻聽柳十方說道:“你兩個哥哥太耿直,不會同意的。到中原之前你好好照顧他們。”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樊淑蘭腦子裏是在混亂的很,隻得應承下來。


    大船在海上持續航行了十幾天後,終於看到陸地了。唐彥先下船,到附近鎮上雇了兩輛馬車。柳十方和李雲海幫忙將樊家兄弟抬上馬車,包裹行李什麽的也都整理好放上車。


    “樊姑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桑魚兒留下這句話,轉身就上了自己那輛馬車。柳十方、唐彥和李雲海都在車上。桑魚兒一甩長鞭,馬兒開始奔馳起來。這時的樊淑蘭仿佛才反應過來似的,朝著馬車追了過去。李雲海從車窗裏伸出頭去,“樊姑娘,救命之恩,永記於心。有緣再見。”


    唐彥也從另一個車窗伸頭出去喊:“兩位哥哥醒了別怪罪我們啊。”


    樊淑蘭追了一段就跑不動了,她看著遠去的馬車流下眼淚來。“青山不改,我們有緣再見。”


    鎮魂府


    鎮魂坐在書桌前,讀著天啟傳來的信,久久不語。


    天啟在信中說道:“柳家還有一子柳十方,出門遊曆未歸。村中其他出門遊曆的還有三人,桑魚兒、唐彥和李雲海。正是與屬下一起守城的四人。問過村中老人,多年前有一邋遢道人到過村裏,並收桑魚兒為徒。此人應該就是出現在灞州城的老道人。”


    這幾個人都出現在了城中城,然後去了灞州。柳家出過皇帝命的孩子,如果柳十方是為了尋找哥哥,那麽他應該來京城,怎麽會跑到北邊去。那麽他發現暗衛身份應該是巧合。老道人武功高強,桑魚兒是她的徒弟,那麽他出現在灞州是為了救自己的徒弟。李雲海、唐彥、桑魚兒三個應該是追隨朋友所以才去了北邊。樊家兄妹本來就住在城中城。除了柳十方,所有人都有正當的理由。那麽柳十方為什麽去城中城?


    柳十方等人從灞州逃走是通過密道,而這條密道是顯宗年間鎮守灞州的知府秘密修建的。鎮魂回到京都後翻查了軍團衛的卷宗,發現灞州知府修建密道的事情當時的軍團衛是知道的。地方大員私自修建出城密道,這種行為等同私通外敵。為什麽這樣的大罪,當年的軍團衛沒有追查到底。鎮魂在卷宗的末尾找到了答案,因為這條密道是在相師的建議下修建的。


    也就是說,知道這條密道的除了當年的灞州知府,就隻有相門中人。當年灞州淪陷,知府衙門和駐軍全部犧牲。也就是說知情人就隻剩下相門中人。柳十方這些年輕人應該和相門無關,那麽是那個老道人。


    鎮魂提起筆,寫下回信。


    “暫時不用回京城,分兩批人追查兩個消息。一、老道人的真實身份來曆。二、柳十方等人的蹤跡。尤其留意各地進京的道路。一旦發現蹤跡,不必拘人,立刻來報。”


    鎮魂寫完回信,召來手下發了出去。他閉上眼,靠在座椅上。相門終於憋不住了嗎?帝星星耀讓很多人都蠢蠢欲動,陛下在皇家牧場也遇到了刺殺,但相門一直都毫無反應。其實他們早就在民間布好了局嗎?等等,帝星星耀。


    鎮魂猛然睜開了眼睛,“柳十方離開鳳原到北邊的這段時候,正是帝星星耀的階段。”


    有沒有關係,這兩者有關係嗎?鎮魂站起身來,走出屋子來到院子中。此時明月當空,那顆代表皇帝的帝星,和另一顆更加耀眼的帝星兩兩相望。陛下的那顆星光看著越加黯淡了。


    觀星閣


    劉長卿也看到了這一星象。他回到屋內,開始寫明日呈給皇帝的占星帖。實話實說,是師兄劉長生給他的建議。


    “陛下不會因為你實話實說而降罪,但是如果你欺君,咱們這位陛下可不容易糊弄。”


    “師兄,如果讓皇帝知道帝星並非在柔然而是另有其人,一定會下旨給軍團衛,那麽找到那個孩子是遲早的事。”


    “你知道陛下為什麽不殺我們?”


    “什麽?”


    “陛下的姐姐和母妃都是相門間接害死的,為什麽陛下不殺反捧?因為陛下不想相門毀的那麽容易。陛下從長廊之變後就再不是以前的陛下了。”


    “陛下要幹什麽?”


    “他恐怕是要我們體會地獄的滋味,就像他一樣。如今的相門淩駕於釋儒道之上,想想每年的鳳原相麵,相師的一句話甚至可以決定一家人的生死。相術是術不是道,陛下卻要將它變成道。這樣下去,將來要處理我們的就是天道。皇帝就算殺絕了相門,星星之火仍可燎原。惹下天怒,相門在人間將被連根拔起,灰飛煙滅。”


    劉長卿臉色劇變,“可,可這樣,皇帝他自己也會……”


    “是啊,但或許這就是他要的結果。他想拉著相門一起毀滅。”


    “師兄,我們該怎麽辦才能救相門?”


    劉長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天罰之前能救相門的,怕是隻有那個孩子了。”


    “既然是這樣,你還要我照實寫占星帖,那個孩子不就危險了嗎?”


    “幫他不能在這麽明顯的地方。如果我們都死了沒辦法幫助那個孩子,你覺得在京都憑他一己之力能做什麽。所以在見到那個孩子之前,我們要保全自己。你懂嗎?”


    劉長卿回想著自己和師兄的這段對話,終於還是把占星帖寫完了。“這樣就可以了嗎?柳家小子,你可別這麽輕易的就死了。”


    柳十方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馬車空間不大,全噴到唐彥和李雲海的臉上了。


    “哇,你幹嘛啊?”唐彥忙拿袖口搽臉。


    “我又不是故意的。”


    這時候,趕車的桑魚兒把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魚兒,停在這裏幹嘛?”


    “前麵有很多人,路都堵上了過不去。你們在馬車裏等著,我去問問。”


    桑魚兒跳下車,朝前方人堆裏走去。


    “大叔,前麵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大家都不走了?”


    “是路檢。這條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一般拿人的時候才會路檢,可能是出了什麽事吧。姑娘你是一個人趕路。”


    “我和幾個兄長一起來的。”


    “哦,那還好,你們隻要帶了身份路引就沒事的。”


    “謝謝大叔。”


    桑魚兒走回到車邊,敲了敲車窗,“是朝廷路檢,需要身份路引才能過去。我們得回頭了。”


    說完桑魚兒跳上馬車,調頭而行。


    “我們在灞州失蹤怕是引起了軍團衛的注意,前輩說過,那個鎮魂是個很可怕的對手。我們幾個恐怕是被他盯上了。”柳十方說道。


    “他們在找我們?”


    “不止我們,還有樊家兄妹。還好囑咐他們遠離京城,應該不會有事。倒是我們,你們想到怎麽避開路檢嗎?我估計沿途都會有。”


    “軍團衛的人遍布天下,就憑我們很難躲避他們。”


    李雲海沉吟片刻,“你們別忘了,相門的勢力也是遍布天下。十方,你不是有前輩的信?我們要想辦法聯係上相門。”


    這時候趕車的桑魚兒插了句嘴,“老頭兒說過,天下相門是一家,這滿天下算卦相麵的都可以找。”


    柳十方也說道:“前輩也是這麽囑咐的,信可以交給算卦的人。”


    正聊著呢,魚兒突然一拉韁繩,硬生生將馬車停住。柳十方三人毫無防備,在馬車裏摔的七葷八素的,唐彥沒拉住扶手直接滾到魚兒旁邊。


    “魚兒,你幹嘛?”唐彥氣的哇哇叫。


    “噓,你們看那個人。”


    柳十方和李雲海也掀開簾子看了過來。馬車剛才經過的路上,有一個拿著條幅的年輕人正慢慢走來。條幅上寫著幾個大字,“妙算先天易數善推五行八卦”。


    “真的假的?”四人的眼瞳倏然瞪大,齊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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