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喜悅伴隨著淚水肆意的揮灑,等到四人都平靜下來,夜已過半。


    柳十方擦幹淚水,“我的事你們也清楚,可想好了?跟著我可沒有榮華富貴,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後麵的路可謂是險阻重重。萬一遇到預想之外的危險,我保護不了你們,你們可得隨機應變,還有……”


    桑魚兒三人麵麵相覷,私下裏偷偷議論著,“說的好像我們是累贅一樣,也不看看他那細胳膊細腿。”


    “真碰上危險,誰保護誰啊?”


    “看你說的,十幾年兄弟,誰還不要個麵子。到底是自己家老大,這麵子我們不給他撐誰給他撐。”


    “萬一遇到危險,你們就護著他先跑,以我桑小魚的本事應該能拖個一時半會的。”


    三個家夥頭碰頭的在小聲商量,突然柳十方的大臉就出現在三人下方,嚇的桑小雨差點給他一靴子。“你們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柳十方哀怨的說道。


    “有”,三人異口同聲。柳十方點了點頭,“樊剛三兄妹不是惡人,隻是跟錯了主子。我們也別難為他們。”


    李雲海好奇道:“你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柳十方喝了口水,示意他們也坐下。“你們知道閭氏客棧嗎?我現在裏頭當跑堂的。今晚對我下手的應該是閭氏的大掌櫃。”


    “你怎麽惹著他了?”李雲海問道。桑魚兒和唐彥也把腦袋湊了過來。


    柳十方小聲道:“閭氏客棧是城中城裏最大的勢力,幕後的老板沒人見過,可我見到了。我能進閭氏當跑堂也是因為她。城中城裏閑雜人等太多,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當地人對外來人戒心很重,所以我最開始根本找不到活幹,隻能在路邊給人算命糊口。機緣來了擋都擋不住,有一天我就算到老板頭上了。”


    “城中城的土皇帝會在路邊攤上算命?”唐彥嘀咕了一句。


    “就是這麽扯淡。”柳十方聳了聳肩,接著他開始回憶當時的情景,“那天一個客人都沒有,我正準備收攤的時候來了個老媽子……”


    “喂,算命的,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啊。”老媽子扭轉肥臀,邊走還邊磕瓜子,說話的時候嘴上還沾著瓜子殼。


    柳十方忙討好的請老媽子在攤前坐下,“您真是火眼金睛,小子來了還不到一個月。城裏不好找零工,還好有這家傳的手藝傍身,就厚著麵皮出攤了。”


    老媽子斜著眼瞅著柳十方攬客的條幅,“未卜先知,妙算入神。口氣真不小,你有多少本事給我展示展示。”


    這可是今天第一位客人啊。饑腸轆轆的柳十方嘴上賠著小心,眼睛一刻不停的在老媽子臉上打量觀察,然後拈指一算。奇怪啊,柳十方心裏犯著嘀咕。怎麽會有這麽自相矛盾的麵相。柳十方觀了婦人的臉相,隻道她命途平順,一生無大起大落,小風波無外乎是家宅不寧。可觀她眼相,卻是精光內斂、貴氣側漏。再觀耳像、眉相,似乎命中大劫將至。這婦人真是奇怪,縱觀臉相本無不妥,可細看局部卻是完全相反的斷相。柳十方第一次對自己的斷相產生了懷疑,一時支支吾吾不知從何說起。


    老媽子明顯不耐煩了,“哼哼唧唧的說什麽呢?看出什麽來了,說呀。”


    柳十方無法隻得將自己的斷相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果不其然老媽子看他的眼神都變了,“胡說八道!”把瓜子吐他臉上就拂袖而去。


    柳十方這下可沒臉繼續擺攤了,收拾好東西灰溜溜的回到橋下的臨時住所。第二天本來也沒好意思出來,可實在是餓的不行,扭捏半響還是出攤了。這回他換了個地方,就怕再碰見那大嬸。換了個地方,運氣似乎好了些。他出攤不久久有客人上門了,這回是個小丫鬟。柳十方想著今天一定要掙到飯錢,非常上心的給小姑娘相麵。不料在這小姑娘的斷相上又出了問題,和昨天一樣,也是自相矛盾的斷相。柳十方慌極了,以前從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可過去他也隻為唐彥他們相過麵,難道之前都是碰巧中了,這一接觸陌生人就不靈了。柳十方冷汗直流,偏偏小丫頭還關切的問他是不是身體不適。柳十方沒法騙大嬸更騙不了這麽純真的小丫頭,隻得將斷相和盤托出。小丫頭和大嬸的反應差不多,丟下一句不知所謂就跑走了。柳十方連遭打擊,實在沒有信心繼續出攤了。可他已經餓了兩天,這會兒真沒力氣收拾東西。他走到旁邊的小河旁,洗了把臉,喝了一肚子水,希望能緩解緩解。結果小解了幾趟後,肚子更餓了。就在他抱著占卜的條幅強忍肚餓唉聲歎氣的時候,來了一位衣著光鮮的公子。


    “算命的,”公子剛過來打了聲招呼,柳十方就抬了抬手,把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今天不算命,您還是往別處去看看吧。”柳十方有氣無力的拒客。


    這可把公子氣笑了,“哎喲,欲情故縱,有意思。”公子一屁股坐到柳十方對麵,“這城中城我人頭很熟,你麵孔生的很,新來的吧。這裏的算命卜卦我也看了不少,坑蒙拐騙的居多。你中原來的?中原的占卜相麵我可是向往很久了。怎麽樣?給我看看。說準了,不但給你銀子還請你吃飯。”


    一聽吃飯,柳十方眼睛都綠了,立刻撐起身子問道:“你就不怕我也是坑蒙拐騙之徒。”


    公子哈哈一笑,“我很久沒碰見你這麽有意思的人了,落魄成這樣還把生意往外推。”


    柳十方小聲嘀咕了句,“算得準還能落魄麽?”


    公子耳朵很尖,“那可不一定,落魄的原因有很多種,或許你真是一塊璞玉,隻是還沒遇到自己的伯樂呢。萬一我就是你的伯樂呢?”


    柳十方沒再說什麽,他請公子挺直坐好,打起精神開始了相麵。什麽伯樂不伯樂的,為了口飯,柳十方豁出去了。


    “美人額、青龍眉、桃花眼、佛陀耳,”柳十方搖著頭,皺起眉,“不對,不對。”


    “怎麽就不對了?”公子笑眯眯的打斷他。


    “水蛇腰、麒麟腿,”柳十方苦著臉,“這完全就陰陽錯位了嘛。”


    公子臉上笑容更盛,“你說我陰陽顛倒,不男不女。”


    “不僅如此。你命中大劫將至,卻桃花正旺。明明有血光之災,卻有佛耳加持如日中天。自相矛盾、命數不定、一片混沌。這就是我的斷相。”柳十方一口氣把自己的斷相說了出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瞞公子,我這三天來看了三位客人,都是這種斷相。你也不用太放心上,我的話不一定準。”


    公子站起身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柳十方,看的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剛才斷相的氣勢蕩然無存。他偷眼看了看公子握著扇子的纖細手腕,心道:“這麽瘦小打人應該不疼吧。”


    公子手一抬亮出一塊玉牌,遞了過來,“拿著我的信物去閭氏客棧,那裏有人會給你飯吃。我說到做到,至於答應你的酬勞,吃完飯再幫我給一個人相麵,結束後一並付。”


    柳十方錯愕的接過玉牌,摸著上麵的紋路,那溫潤的手感,內斂的色澤都昭示著它不菲的身價。柳十方連忙抬起頭,公子已經走遠。他朝著公子的背影喊道:“你信我?”


    公子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隻是背著他揮了揮手,那意思像是別廢話了,趕緊去。柳十方忙把玉牌揣懷裏,收拾好東西就往閭氏客棧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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