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劍英門的地理位置比起武聖門而言,更偏近南方,但是一旦進入了隆冬時節,依舊霜冷凜冽、皚皚雪景四處可見。


    一個落雪稍停的早晨,薄侶兒直纏著母親訴苦抱怨。


    “娘,你一定要替孩兒作主啊!我不要嫁給冷玨,絕對不要!”


    “傻丫頭,婚事都已經籌備到這個階段了,你還在跟我鬧這件事,當心被你爹聽見,他肯定劈頭給你一頓大罵!”薄夫人被女兒纏得煩了,忍不住加快腳步想離開。


    “我不管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兒喜歡的人……是穎賦哥啊!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未曾謀麵的冷少主!”


    “就快見到麵啦,據說冷玨已經出發,近幾日就能抵達咱們劍英門來下聘了。”


    “冷玨要來?”薄侶兒著實吃驚。


    “是啊!乖女兒,你等著見準夫婿吧!”一提起這件親事,薄夫人就眉開眼笑,得意極了。


    “為什麽是我嫁給他?”薄侶兒幽怨地嘲起嘴,“如果真要嫁,叫月靜那丫頭嫁啊!”


    “傻瓜!”薄夫人重重拉了女兒一記,“你知不知道冷玨在江湖上的地位與勢力?條件這麽卓越的對象,我當然要留給你啊!哪能平白便宜了那個賤丫頭!”哼,那丫頭配嗎?


    “我不管啦!總之我不要嫁!”薄侶兒驕縱的粉臉上有著泣然欲泣的淚意,“人家的心,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穎賦哥的嘛,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叫人家嫁別人……”


    “侶兒你聽話,娘絕不會害你的。冷玨論人品、才識、武功,哪一點比不上穎賦?他還是江湖上公認將來的武林盟主呢!你嫁給他啊,絕不會吃苦的。娘和你爹為了替你找個好歸宿,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攀上這門親事,你可別不知好歹啊!”


    “我不要啦,娘,你一點都不疼我!”


    薄夫人有些動怒,卻又舍不得對愛女生氣,“娘哪兒不疼你了?盡心盡力的為你的將來盤算,你看我幾時這麽替薄月靜那丫頭費心思了?娘最疼的當然是你啦!”


    “可是……”


    薄夫人憐愛地牽著女兒的手一邊走一邊勸說,眼神中流露的盡是對女兒的疼惜與放縱。


    雪花又在不知不覺間開始飄落下來,綿密輕柔的雪片冰晶飄飄搖搖的款然落下,落在薄月靜精巧細致的鼻尖上,那沁涼的凍意仿佛能稍稍澆退她心底翻湧的失落與羨慕。


    有娘疼……真叫人傾羨啊!


    她的娘呢?曾經疼過她的婆婆呢?


    她垂下小臉,輕輕握起粉拳忍住眼眶內翻滾的淚水,卻抑不住鼻頭間濃濃的酸意。


    還有阿吉……不對,是冷玨。他就要來了?!所以她有機會見到他嗎?能嗎?


    怎麽告訴他,她其實很想他呢?


    她要跟他說,自從她迷迷糊糊的被穎賦哥帶回劍英門之後,她就無時無刻不想他,還有他當日折傷了她的手,他一定會覺得好愧疚的,她該怎麽告訴他,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怪他。


    好奇怪,她應該對他生氣的,但是她卻發覺自己怎麽也辦不到。


    她對他沒有責怪、沒有怨戀,隻有綿綿密密的思念,這般包容無怨的情感,究竟蘊含著怎生的心意?


    她思念他思念得好痛苦,卻也在同時,感到不可饒恕的罪惡。因為她竟然在想念自己的姐夫?哦,天啊……


    “月靜?你在這裏做什麽?”


    聽見後頭的輕喚聲,薄月靜連忙伸手拭淚。“穎賦哥。”


    “剛剛廚娘拿了一些自創的小糕點給我,我想讓你嚐嚐……你怎麽了?眼眶怎麽紅了,方才哭過?”’


    她輕輕一退,躲開他熱切的撫觸。


    這無意間的動作卻讓劉穎賦著實受傷。他望著她低垂的臉龐,驀地握拳咬牙,而他手中的糕點全數落地。


    “穎賦哥,你怎麽把桂花餅給捏碎了?好可惜哦,都掉到地上去了,穎賦哥……”


    沒預警的被劉穎賦緊緊抱住,薄月靜嚇得說不出話!


    “還不能接受我嗎?”他難掩語氣中的失望與急切,感覺到懷抱中她的掙紮,手臂益發箍緊。“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月靜?”


    “放開我、穎賦哥,放開我!”使盡力氣拚命地逃開劉穎賦的懷抱,薄月靜急喘的臉龐上漾著驚魂未定的惶恐。


    她在怕他?他痛苦地握起拳,“對象如果是冷玨,你就不會抗拒了嗎?”


    這個名字倏地抽痛她的心。“什麽意思?”


    又氣又惱的劉穎賦選擇忽略她的疑問,大聲咆哮,“他是你未來的姐夫!不管你對他懷有什麽樣的感情,他的身份都不會改變,不可能回應你的感情,因為他是你的姐夫、是薄侶兒婚配的丈夫!”


    僵立在原地,薄月靜緊握著小拳,狠狠咬住自己的雙唇,抵禦刹那間心底翻飛的痛苦與震撼。


    她知道、她曉得、她懂……


    可是為什麽要說出來?穎賦哥為什麽要這樣赤裸裸的揭開她極力想隱藏、想撫平的情傷?


    驀地轉開身,她懦弱的隻想逃離。


    “冷少主明天就會抵達劍英門了。”


    劉穎賦冰冷的嗓音自她身後響起,她忍不住止住腳步,就算是一丁點也好,她想聽見他的消息,好想、好想。


    “掌門已經吩咐下來,要所有人明天一律到門口迎接冷少主的蒞臨,劍英門該有的排場不能少。”


    薄月靜靜靜聆聽,止不住心頭期盼的顫抖。


    這麽說,她明天能夠見到阿吉一麵了?


    他看穿她的期待,冷酷咧嘴輕笑,“但是不包括你。掌門夫人特地點名交代的。”


    所有的期盼和渴望,瞬間就像破碎的鏡子鏗鏘的墜落,在她滿懷希望的心底,刻劃下一道道銳利的傷痕。


    *    *    *


    “少主,前麵就是劍英門了。唉,咱們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總算到達了。”同行的冷威興高采烈的說著,難掩興奮之情。


    威風騎乘在剽悍黑駒的背上,冷玨俊臉上深奧難測的神情,叫人看不出情緒端倪。


    “少主,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呢!當初你不是怎麽也不肯親自走這一趟嗎?為什麽後來又改變心意,願意自己前來下聘呢?”


    冷玨依舊沒有回應,隻是漠然地睨了冷威一眼。


    多嘴的他立刻低頭閉嘴。


    踏踏的馬蹄聲在石板地上徐緩而雜雜地響著,自武聖門帶來的聘禮大大小小總共兩百多件,無一不顯名貴。但身為主角的冷玨臉上沒有任何的期待,更別提欣喜之色,冷傲莫測的臉龐上除了冷峻,就是漠然。


    之所以親自走這一起,是因為他聽說那丫頭的手傷迄今未愈。


    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她的手傷怎麽可能還沒好呢?劍英門到底是怎麽照顧她的?


    不用說,他們肯定該死的一點兒也不在意她!


    當日是他的錯,一時的情緒失控,害她纖弱無骨的手腕被他硬生生的折斷,那該會是多大的痛楚?瘦小的她怎受得住那樣的劇痛?


    自責悔恨不已的他靜待著薄掌門上門責備,這可是心高氣傲的他難得第一回等待他人的責罵。


    可是沒有。


    薄掌門對於他折斷他女兒的手這件事自始至終沒有一點反應。


    他應該鬆了口氣,可是他並不,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女兒被外人所傷,他這做父親的卻不見半點反應,他們到底把薄月靜當成什麽了?劍英門裏到底還有沒有那丫頭立足的空間?


    冷玨是又憂又氣又著急。


    對於下聘這件大事他表現得事不關己,反倒是在出發前,頻頻催著柳大夫開藥方、備藥材,隻想趕著替薄月靜送藥來。


    薄侶兒見不見在其次,下聘的事情順不順利也無所謂,但是薄月靜那丫頭的手傷,他不親眼瞧見複元狀況,實在放不下心!


    “少主你瞧,劍英門的人已經在前頭擺出陣仗,等著迎接咱們啦:”


    在劍英門大小仆役、門徒的列隊等候下,武聖門前來下聘的馬隊,浩浩蕩蕩的進入前庭。


    冷玨伸手揮開披覆在身上的雪韶大裘,大裘揚起的瞬間,他順勢縱身下馬,矯健而利落。


    “賢婿,歡迎歡迎!”薄震又得意又敬畏的迎上前。


    “薄掌門。”


    “賢婿,你該改口叫我嶽父大人啦!哈哈!”


    冷玨睇著他,挑了挑眉,“是嗎?”


    他淡漠的回應絲毫沒有滅了薄震和薄夫人明顯的諂媚之意,“容老夫替你介紹,這位是我夫人,另外這一位呢,就是小女侶兒。”


    薄夫人推了推女兒,“侶兒,還不快給冷少主請安?”


    薄侶兒垂著頭,不甘不願的福了個身,“侶兒給冷少主請安。”


    冷玨的回應沒比她熱切多少。


    他淩厲的視線在眼前三人身上掃了一遍,“就這樣?”那丫頭呢?


    同為薄家人的她,為什麽沒出來見他?


    “唉,請冷少主別介意,侶兒她生性害羞,所以話比較少……”


    沒將薄震會錯意的解釋話語聽進耳裏,冷玨淡然的臉龐悄然地左右張望,企圖在人群中尋覓那一抹叫他思念已久的嬌小身形。


    “冷少主旅途勞頓想必餓了吧,請隨老夫進屋用膳。”


    “……嗯。”冷淡的回應,他的目光仍是不放棄在人群中找尋薄月靜的身影。


    尾隨在後進門的劉穎賦望著他的反應,忍不住怒眯起眼,他當然沒錯過冷玨眼眸中悄然泄漏的想望與思念。


    *    *    *


    夜深入寂的闐靜夜裏透著凜冬的寒意,驅不走的冷冽陣陣逼人,仿佛就要鑽進骨子裏似的叫人忍不住顫抖。窗外深黑一片,除了偶爾傳來守更人的走動聲響之外,便是飄雪四落的寂靜。


    “冷少主,你睡下了嗎?”劉叔在冷玨的房門外輕問。


    房內沒有回應。


    劉叔絞著手,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該離開還是繼續開口。紙窗內隱約透著搖曳燭光,冷少主應該還醒著才對。他鼓起勇氣,徑自說明來意,“是這樣的,冷少主,我聽你手下說,你手上有一些治療手骨折傷的藥材,所以我想替月靜小姐……


    門扉倏地敞開,冷玨昂藏傲然的矗立在門口。


    劉叔惶恐地垂下頭,咽了咽口水。“叨擾冷少主休息,小人深感抱歉。”


    “是薄掌門要你來的?”


    “不是!”劉叔戒慎地左右望了望,“掌門和夫人並不知道我今晚來打擾你的事,如果可以的話,是否能請冷少主替我保密。”


    冷玨不帶表情的臉龐上沒有變化,隻是淡淡地挑了挑眉,“我聽到你提及薄月靜的事。”


    他心底洶湧的怒火稍歇,自他踏入劍英門以來,這是第一個提及薄月靜的人。其他人呢?都當那丫頭不存在嗎?!可惡!


    “冷少主,小人聽說你有一些可療愈手骨折傷的藥材,能否請你惠賜一些給我,我想讓月靜小姐在離開時帶一些在身上備用。”


    “離開?”


    “是、是啊!那丫頭說後天就是她娘和婆婆的忌日,所以她想去祭拜一下……掌門和夫人都無暇理會她,所以那丫頭就隻有跟我說一聲,她說反正這裏也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在不在……”


    該死!他此行前來就是為了見她呀!“人呢?”


    “呃,她現在可能在馬廄裏備馬吧!”


    冷決冷眼一掃,晚起嘴角勾勒出淡淡笑意,“還是那一匹老馬?”


    劉叔著實吃驚!“冷少主也知道阿年那匹怪馬?”


    他沒有回答,徑自越過劉叔跨出房外,“馬廄在哪兒?”


    “在東院的盡頭。”劉叔緊跟著,有些趕不上他急快的步伐。“冷少主,治療手傷的藥材……”


    “我自己拿給她。”


    冷玨收起聲,循著劉叔手指的方向收起聲息提氣縱足急奔而去,不久之後,果然見到了一座馬廄,他驀地收緩腳步,踏雪悄然而行。


    然而漆黑幽暗的馬廄裏根本沒有人!


    夜空又開始飄下了陣陣飛雪,冷涼徹骨。


    “月靜?”冷玨不死心的低喚,不認為那個管家有膽子騙他。


    黑暗中,隻有一匹剽悍黑駒認出了主子的聲音,昂首嘶鳴。


    突然間,他腳下踩到了一樣東西。他飛快低頭一看,猛地彎身拾起,一雙深邃瞳眸眯起——


    月靜那y頭的發簪。是她的!


    他毫不猶豫地吹了聲口哨,黑駒立刻氣勢勇猛地破欄而出!冷玨在座騎衝撞自己的前一刻縱身一躍,矯健地跨上馬背握緊了韁繩,旋即策馬離去。


    馬蹄在冷涼雪夜中踢起朵朵雪片,雪花飛揚交錯的瞬間竟有一種義無反顧的美。


    *    *    *


    夜雪已經停了,冷塊坐在馬背上,手握著韁繩,靜靜望著黑暗中的那一抹緩慢移動的暗影,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笑還是該發怒。


    他居然忘了!忘了薄月靜那一匹老馬是有騎乘的時間限製的。


    自己滿心焦急的心想,騎馬離去的她也許已經遠奔至數十裏外,於是他撤開韁繩,策馬狂奔,亟欲趕上遠去的她。


    誰知追逐了近百裏之後,卻始終沒有發現她的身影,直到偶然望見路邊一隻踽踽獨行的老狗,腳步沉重地從他麵前走過,他這才赫然想起……


    薄月靜的老馬也是這般德行!


    懷著不甚確定的心,他調轉馬首開始往回逡巡……終於在暗夜中找到了她——


    一名纖瘦女子,牽著一匹老馬走在官道旁。


    冷玨幾乎快沒力了!既然不騎馬,她為什麽要帶那隻畜生出門呢?他實在搞不懂這丫頭的想法,難道帶它同行解悶嗎?


    非常有可能!當冷玨再度熟悉地聽見薄月靜對阿年喃喃自語,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時,他更確定了。


    “阿年,我還沒謝謝你呢!今年還是一樣,隻有你陪我去祭拜我娘和婆婆。”


    黑暗中傳來薄月靜低鬱的嗓音,語氣中的寂寥與落寞,不知怎的竟緊緊揪痛冷玨的心。


    阿年嘶鳴了一聲,像是在說不客氣。


    “不知道阿吉他現在怎麽樣了?”


    再次聽見這個睽違已久的渾名,他發覺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到欣喜!


    還是沒變,她喚著這渾名的時候,那語氣中淡淡的純稚甜膩,依舊沒有改變。


    “為什麽娘她不讓我去迎接阿吉呢?阿年,你知道我想他的,對不對?可是我卻沒辦法去見他。”


    “嘶……”


    “唉,為了祭拜我娘和婆婆,我又不得不離開劍英門,隻怕回來之後,阿吉他已經走了吧?結果到最後,我還是沒辦法見他一麵。”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像現在這樣,讓滿腔的相思繼續泛濫好呢,還是該義無反顧的回頭見阿吉一麵,然後錯過了娘和婆婆的忌日,最後還得看著阿吉在眾人的見證下,完成下聘,預備迎娶薄侶兒的畫麵?


    還在躊躇的當口,她的雙腳已經替她作了決定——離開。


    畢竟親眼看著阿吉成為她的姐夫的畫麵,很傷人吧?


    她怕自己會出糗;不是當眾哭得呼天搶地,不然就是鼻涕淚水直流,搞得自己渾身狼狽。


    而阿吉始終是她的姐夫,或者還會牽著侶兒姐姐的手,冷眼看著自己哭得像個瘋婆子。


    這些無一不是打擊!


    “阿年,天氣好冷,你當心著涼啊……哈、哈啾!”一個大大的噴嚏,說明薄月靜禁不住冰雪冷夜的凍寒,她忍不住整個人偎近老馬的腹側,希冀獲得一些溫暖。


    冷玨沉重一歎!


    躍下黑駒,他卸下肩上的雪貂大裘,上前披覆在她顫抖瑟縮的肩頭。


    “咦?”


    在薄月靜詫異的當口,一抹低沉卻飽含溫柔的嗓音自她頭頂上緩緩飄下。“明知道天冷卻還是執意要出門?”


    這個聲音是……她驀然仰頭,急切地借著微弱的月光,好看清身旁的人。


    “阿吉?!”


    “跟我回去。”這種天氣不適合外出,瘦弱如她更不適合。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哎呀,好痛!阿年,你別咬我的手……”


    冷玨回頭一看,才發現老馬咬住了薄月靜的另一隻手,企圖和他展開拉鋸戰。


    好樣的!它果真活得不耐煩了。


    他俊眉一挑,走到阿年的麵前,詭譎地笑了笑。“好久不見了,阿年。我思念測馬肉的滋味已經很久了,看樣子你打算讓我嚐一嚐是吧?”


    話一說完,阿年的馬嘴不但立刻鬆開,甚至還嚇得倒退三步!


    “阿吉!”薄月靜又氣又好笑。


    好像在做夢一樣!眼前的他,又變成了先前和她一起找人的那個阿吉,而不是武聖門裏眾人尊祟的冷少主。


    感覺到大裘籠罩下帶給自己的暖意,她仿佛依稀還能嗅聞屬於他的味道,一種叫她懷念不已的氣味。


    她有些羞澀地咬住下唇,不太敢仰頭看他。“阿吉,你怎麽會在這裏?”


    冷玨頓了頓,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他是特地出來追趕她的吧?這種在乎示愛似的話,他才說不出口!


    “我出來騎馬,誰知碰巧遇上你。”


    嗯,不錯!自己這臨時掰出的借口,簡直完美到了極點。


    “在大半夜騎馬啊……”


    “這是鍛煉體魄的一種方式,是我們武聖門的獨特秘法。”


    “哦。”


    “跟我回去。這時節太冷,不適合出門。”他大手一扣,攫住她的手腕,誰知卻聽見她一記痛呼聲。


    他倏地皺眉轉頭看她,正巧瞥見她咬牙吃痛的神情,他低頭望向她腫痛的手腕,三個月前自己無心之下傷害她的事,像記重拳捶打在他心上!


    他像被火燒到了般,驀然鬆開她的手!


    “我又傷到你了?”益發低沉的嗓音中有著濃烈的自責,冷玨收回的手緊緊握成拳頭,五指狠狠嵌入掌心中,暗自不住悔恨著自己對她的傷害。


    “阿吉?”他好像在生氣?為什麽?


    他猛然轉身,強迫自己避開她,再開口時,語氣中有著刻意的冷漠。“回去吧。”


    “哈啾!”


    “把大裘披好,免得著涼。”


    薄月靜低下頭瞅望自己肩上的雪白大裘,好暖、好舒服,有阿吉的味道。


    可是他為什麽不回頭看她?


    喜歡的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但看見的卻是他的背影,讓她覺得好寂寞。


    此時,薄夜走到了盡頭,轉成黎明灰蒙蒙的一片,雲層間隱約


    的光亮,仿佛訴說著白日的開始。


    雪又開始下了,可空氣似乎不再凜冽,薄月靜望了望冷玨淡漠


    的背影,輕輕脫下身上的大裘走到他麵前。“阿吉,還給你,你該回


    去了吧?不然被人發現你離開劍英門就不好了。”


    她在跟他道別嗎?他背著手不打算收回大裘,“你呢?”


    “我要去祭拜我娘和婆婆。”


    “什麽時候回劍英門?”


    “五天後吧。”


    “屆時我已經離開劍英門了。”


    唉……“我知道。”


    這丫頭低垂的小臉和悵然的語調是為了他嗎?


    冷玨沒來由得感到一陣好心情。


    “把頭抬起來看我。”


    薄月靜過了好半晌才仰起頭,眼眸中隱隱閃動著晶光,璀璨明


    亮如星子,緊緊攫住他流連的眼光。


    “阿吉,有一件事情很重要,我一定要告訴你。”


    “什麽。”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真的!我一點也不怪你弄傷了我的


    手,所以你別再怪自己了。”


    她真的了解他?了解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和震撼?!


    那一瞬間,獲得寬恕的悸動仿佛是一股電流,穿透了冷玨的心


    頭,隱隱生起一道暖意……


    “我跟你去吧。”低沉的嗓音裏有著淡淡的寵溺。


    薄月靜驚訝地說不出話,隻能傻傻地看著他。


    他俯下俊臉回應她的注視,悄悄勾動唇角噙起一抹淡笑。


    這樣天真純稚、善解人意的女子,他怎會願意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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