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不知名的大蟲的叫聲從遠處傳來,這聲音深邃犀利,張善卻無法辨別這是何種生物。


    張善隻好加快腳步,來到一條分叉的小路,從行李箱取出手繪地圖。


    深山老林到處都是野獸,從現在開始,張善每一個選擇都將麵臨未知的危險。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著整座大山,不知名的蟲鳴讓人心煩意亂。


    張善拿著取出手電,在陡峭的小路上摸索,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很謹慎。


    雲霧山氣候獨特,環境特殊,自成一片天地,是野生動物的天堂。


    山腳有野豬,山腰有獅子,山頂有狒狒,運氣不好的話,還可能會在中途遭遇到眼鏡王蛇和巨蜥,這是一個連獵人都望而卻步的地方。


    金台觀能夠立足於此地,全憑先人布下的陣法。


    嗚嗚!


    遠處傳來類似於嬰兒啼哭的聲音,淒厲悠長。


    張善放慢腳步,用手電往前方照射,無數雙黃褐色的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一隻受傷的花鹿。


    花鹿嘴裏銜著一隻尚未睜眼的幼鹿,麵對數量遠超於自己的狼群,退無可退。


    “原來是狼群狩獵。”


    張善把手電咬在嘴裏,興致勃勃地取出宣紙和畫筆,打算把這一幕記錄下來。


    畫完花鹿與其幼崽,張善把注意力把放在狼群身上,隻可惜離現場很遠,除了那些黃褐色眼睛,隻能看個大概輪廓。


    張善一步一步靠近狼群,在最後300米的距離,花鹿注意到了這個拿著手電的翩翩少年郎。


    嗚咕!


    花鹿眼裏噙著淚水,向張善投以求助的目光,苦苦哀求。


    花鹿這一看不要緊,無數雙黃褐色的眼睛與黑暗之中凝視著張善,步步緊逼,趁他不注意,突然發起進攻,群起而上。


    張善還未來得及催動靈氣,一隻灰狼便咬住了他的腿部,這家夥就像是鼻涕蟲一樣,怎麽甩都甩不掉。


    張善強忍著疼痛,咬破舌尖,一滴血落在畫筆上,手中畫筆朝向腿部的灰狼,空中一劃,灰狼的身體陡然切成兩半。


    “不愧是中品靈器。”


    麵對源源不斷的灰狼,張善仍然不敢大意,他揮筆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灰狼卻無所畏懼,似乎鐵了心的要跟張善死磕到底。


    張善無奈,隻能這樣拖延下去,一旦停下筆,麵對如此凶狠的狼群,對於沒有任何盔甲護具的他而言,到最後隻怕會落到屍骨無存的地步。


    在金壇觀蝸居十七年,自以為畫遍山中萬物,第一次深入雲霧山,近距離接觸危險,張善猛然發現,他畫過的隻不過是安全區,雲霧山的冰山一角罷了。


    張善沒有時間感慨,他的手臂已經開始酸痛,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擺脫這群難纏的灰狼。


    他一邊揮動畫筆,一邊催動體內運氣,全部運轉到右手上,朝狼群蓄力一點。


    “神來之筆。”


    張善話音剛落,畫筆的鋒芒化作無數柄飛劍,漫天飛舞,密密麻麻的刺向狼群。


    嗷!


    嗚!


    狼群的陣型被打亂,灰狼死得死,傷得傷,原本龐大整齊的隊伍變得支離破碎。


    即使如此,它們也並未選擇四處逃散,而是對著同一個地方嚎叫,似乎在呼喚著什麽。


    狼群的迷惑行為讓張善來了興致,他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蹲坐在地上,在宣紙上用畫筆記錄下這一幕。


    受傷的花鹿銜著幼鹿一瘸一拐來到張善麵前,用鹿角撞了撞張善的小腿,似乎是有意提醒。


    “別!”


    張善的小腿本來就被灰狼咬過一次,灰色的褲子血跡斑斑,經過花鹿這麽一撞,再次劇烈的疼痛起來。


    “走開,不要打擾我作畫。”


    張善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他輕輕地拍了拍花鹿的腦袋,驅使它離開。


    花鹿不肯罷休,一直重複撞擊的動作。


    張善意味深長的看著花鹿,陷入思索。


    事出反常必有妖,萬物有靈,花鹿重複這種怪異的動作是想說什麽呢?


    嗷嗚!


    狼群守望的方向傳來一道深邃犀利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灰狼們紛紛退到兩側,凶狠的目光注視著張善,變得興奮起來。


    天空閃過幾道閃電,狂風大作,樹上的鳥兒受到驚嚇,慌不擇路的逃生去了。


    張善感到有些不對勁,停下手中的畫筆,四處張望。


    嗷嗚!


    這聲音越來越近,一股強大的威壓讓張善透不過氣來。


    花鹿銜著幼鹿躲到岩石後麵,瑟瑟發抖,一動不動。


    “凡人,傷我族類,當誅!”


    隨著一道沙啞渾厚的聲音響起,一頭紅毛大蟲降臨在狼群當中。


    這頭怪物身高五尺,體長3米,口吐人言。


    張善手中的畫筆劇烈的顫抖著,中品靈器通靈性,這是在向主人預警,自動護主。


    畫筆筆端散發出一股金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屏障,把張善圍在裏麵。


    “哦?原來是有中品靈器傍身,難怪如此囂張!”


    紅毛大蟲猩紅的眼睛閃出一抹亮光,對張善手中的畫筆勢在必得。


    張善打量著眼前這個肥胖的怪物,毫無懼意,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是個什麽玩意兒,竟然還會說話?”


    岩石後麵的花鹿聽到這番言論,嘴巴張得大大的,甚至已經忘記了掉在地上的幼崽。


    “無知凡人,找死!”


    紅毛大蟲氣急敗壞,一聲怒吼,一團火焰從它嘴裏噴湧而出,在金色的屏障上麵燃燒起來。


    張善注視著屏障上的熊熊烈火,暗自心驚,這怪物果然有幾分本事,隻是一團火焰,就已經開始讓他難受起來。


    屏障雖未破裂,可是裏麵的溫度卻正在直線上升,張善的內衣已經被汗水打濕。


    “區區凡人,中品靈器也護不住你!”


    紅毛大蟲不給張善絲毫喘息的機會,張開嘴,又連續噴出好幾團火焰。


    屏障裏的溫度到達了極點,張善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串羊肉,被人架在煤炭上燒烤。


    看著張善痛苦的模樣,紅毛大蟲舔舐著前爪,表情很享受。


    在紅毛大蟲眼中,張善就是一隻卑賤的螞蟻,在折磨螞蟻這件事情上,無論是人類或妖獸,出奇的一致。


    他們都一致沉浸在這個過程當中。


    張善小腿的血跡被火焰的溫度烘幹,他的臉色呈豬肝色,灰袍已經開始冒煙,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活活烤死。


    “不能再以待斃下去了。”


    張善回想起剛剛對付狼群的那一招。“神來之筆”這四個字隻是他臨時起意,脫口而出的,當時並沒有想到能夠發揮那麽大的威力,這一招,可以說完全是張善自創的。


    如果用這一招,對付紅毛怪物,又當如何?


    試一試!


    趁著屏障外麵最後一絲火焰燃燒殆盡,張善再次催動體內靈氣,全部運轉在胳膊上,使勁揮動畫筆。


    “神來之筆!”


    筆端鋒芒化作無數柄飛劍,從天而降,直擊紅毛怪物全身,一柄接著一柄,梅開二度。


    “修真者?這不可能……人類修真者早已經死絕了!”


    這一幕,無論是在認知上,還是視覺上,都給紅毛大蟲帶來了很大的衝擊。


    它沒有想到人類還存在修真者。


    它沒有想到,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竟然能夠使出神通之術。


    紅毛大蟲回過神來,發現身體上添了許多道傷疤。


    “憑借築基修為就能夠傷我尊軀,你確實很強……”


    在劍雨中,紅毛重新審視起來眼前這個人族少年,螞蟻不再是螞蟻,此刻搖身一變,成了一隻帶刀的螳螂。


    “小子,莫非你就是珍郎將軍下令要誅殺的人族聖人?”


    張善眉頭微皺,淡淡道:“我不是什麽聖人,我隻是一名畫者。”


    “人類,你騙不了我。”


    紅毛大蟲注視著張善額前的紫氣,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它任由一柄柄飛劍擊落在身體上,舔舐嘴唇,“該結束了!”


    話罷,紅毛大蟲前爪直接立起來,仰天長嚎。


    它整個身體都包裹著紅色的火焰,身上的傷痕正以肉眼可見般的速度恢複。


    “烈火,幽冥!”


    紅毛大蟲張開嘴,一副吞天吐地之勢,三種特殊火焰從它的口中噴湧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張善卷來。


    張善揮動畫筆,畫出一個簡易的防禦盾。


    轟!


    三種火焰同時襲來,以靈氣鑄成的防護罩頃刻間被衝散,紅色的火焰包裹著張善,綠色和藍色的火焰在裏麵燃燒。


    “啊!”


    灼燒的感覺遍布全身,這種疼痛直擊靈魂,張善痛苦的低吟著。


    十七年來一路成長,張善從未體會過痛苦,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他的修為正在被這三種修為吞噬,築基初期、凝氣九層、凝氣八層、凝氣七層……凝氣一層!


    終於,他解脫了。


    整個世界突然變暗,張善視線開始模糊,心髒變得沉重,他腦子裏一片迷霧,身體輕飄飄的。


    “結束了麽……”


    “可惜我還未畫遍這天下……”


    張善感覺整個人掉進了黑洞,一滴淚水從臉頰劃過,滴落在畫筆上。


    “德全,我們的孩子小名就叫臭臭吧,大名你來取。”


    “我兒的人生無須用華麗的辭藻修飾,隻願他赤誠善良,此生盡興。”


    “張善,張善,善始善終,好啊,好啊。”


    被淚水浸濕的畫筆打開一段塵封的記憶,兩張陌生的麵容浮現在張善的腦海。


    “爸爸,媽媽……”


    張善心裏有很話還沒有說出口,可是此刻,他隻能不甘心的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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