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繡閣再度熱鬧開張,恭賀的人潮絡繹不絕。


    朱杏與小愛偷得半日閑,蹺著腳跟著朱瀟和朱盡喝茶吃甜點,稍微休息一下。


    要招回因蕭不盡自作主張而四散的人馬,她可是費了一番工夫,而且最近不知為問她老是很容易疲憊。整個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這症狀總讓她有不好的預感。


    “嬤嬤,你瞧,廚房師傅的糕點還是做得那麽精致”小愛拚命地把她最愛的甜點塞滿嘴。


    “是啊,便宜了你這張饞嘴。”她笑著說。


    “嬤嬤,你也吃吃看,很好吃喔。”小愛討好地拿一塊糕點遞給朱杏。


    朱杏接過,就要咬下去,卻感到一股惡心湧上喉頭,她馬上丟掉手中的糕點,低下頭不停地幹嘔。


    “娘,難道你......”朱瀟為心中猜測的事愕然。


    朱盡眯眼,事情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朱杏苦澀地笑了笑,“這輩子注定是要來為他還債的。”她就不能不跟他沒有任何的牽扯嗎?每次都要留一個紀念品給她。


    “娘,要不要讓他知道?”朱盡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絕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接觸,聽清楚了嗎?”


    “知道了。”可是不說真的好嗎?隻怕蕭不盡知道後會把雲繡閣拆了。


    “對了,我想跟你們的酒鬼師父成親,你們說好不好?”她問兒子們的意見一次解決兩個問題,多好。


    “娘,你說什麽?”朱瀟驚跳起來。


    “娘要跟酒鬼師父成親”朱盡瞠目結舌,多年來都沒有冒出火花,娘怎麽突然要和酒鬼師父廝守一輩子?


    “你們不讚成?”


    “當然不是。”朱瀟和朱盡一起搖頭。


    “那不就得了?”


    “但是..這樣好嗎?”怕是有人會不同意。


    “我心意已定,你們什麽話都不用再說,把你們的酒鬼師父給我叫回來拜堂就行。”也讓她對蕭不盡說的謊言變成真的。


    “可是你肚子裏是別人的孩子。”朱瀟和朱盡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酒鬼師父會介意嗎?”她反問。


    “嗯......不會。”當年酒鬼師父還吵著要娘把大哥或他讓給他做義子,不然娘嫁給他也行,那他就有兩個現成的兒子叫他爹,不過都被娘拒絕了。


    “那不就結了?”


    朱瀟和朱盡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下子他們不說都不行了,他們不能讓娘亂來,犧牲三個人的幸福。


    朱杏注意到他們的不對勁,警告他們說:“你們這兩個兔崽子,不準再給我搗鬼,聽到了沒?不然你們就準備沒我這個娘。”


    撂下狠話,她轉身出去準備今晚雲繡閣的生意。


    朱盡的眼珠子轉了轉,“大哥,如果把這個消息稍微透露一點給莊主知道,你想咱們會不會活得過今年?’


    朱瀟苦笑,“小弟,比起自己的小命,我更不能接受娘的做法,她明明還是愛著莊主嘛。”


    “可是酒鬼師父要是知道我們把娘送給別人,不曉得會不會更生氣?”朱盡無力地問。


    “一次得罪兩個大人物,我們的皮要很小心地保管了。”朱瀟肯定地說。


    “大哥,你會力挺我到底對不對?’


    朱瀟瞥他一眼,“我能不挺嗎?小弟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朱盡嘿嘿笑著,兄弟有難同當的感覺真不錯。


    ****


    清晨天未亮,黑夜與白天交替之際,雲繡閣的姑娘們正要進人夢鄉,一道無聲的暗影聞人老鴇的房間。


    “啊”短促的聲響消失在房裏。


    轉眼之間,朱杏已被帶離雲繡閣。


    她用盡力氣拚命捶著蕭不盡的背,不停地叫嚷著,“蕭不盡,放我下來!”


    他竟然敢綁架她!


    “蕭不盡,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他的背好硬,打得她的手好痛!


    任憑朱杏怎麽拳打腳踢,怎麽嘶聲吼叫,蕭不盡好似不痛不養,完全不吭一聲,直到把她帶到他的行館為止。


    在他的勢力範圍內,她絕不可能輕易逃走。


    朱杏被放在床上,在確定有身孕之後不到一天,她馬上落人虎口,實在令她難以相信。


    “這裏是哪裏?”這個悶葫蘆裝那種嚇人的臉;她看了就有氣。


    “我的行館。”


    “你不能這樣做”朱杏低叫。


    “我早該這樣做了。”


    蕭不盡將她困在她與床板門,狂怒的臉龐正對著她。


    她無路可退,隻能悶悶地問:“你知道了?”


    “你竟然想懷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


    “那兩個可惡的小子,我要縫了他們的嘴。”朱杏罵道。


    “你沒有那個機會!”他不會讓她動他兒子們一根寒毛。


    “你根本不用生氣。”


    “我是孩子的爹,你還叫我不用生氣”他快氣瘋了。


    朱杏低頭,“我沒有說你不是。”


    “那我是你肚子裏孩子的爹,你竟然還敢真的想嫁給別人?”


    “但......你是我的嗎?”她很懷疑這點。


    “肚子裏的孩子不就是證明嗎?還是你要我再證明一次?”蕭不盡威脅她說。


    朱杏馬上搖頭,“不用了。”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又被兩個兒子出賣,落得進退維穀的處境。


    “朱杏,你給我聽清楚,我絕不會讓我的孩子再離開我半步。”蕭不盡憤怒地說,他無法再忍受那樣的事。


    “其實你不用在意的,我可以自己養孩子,況且也有人願意幫我養。”朱杏低聲說,他實在是反應過度。


    “我沒必要在意?”蕭不盡挑眉。


    “真的沒必要。”


    “你要我再說一次嗎?我絕不準我的孩子認別的男人當爹,你給我搞清楚這一點。”他沒有這麽窩囊。


    “如果當年我為了孩子嫁人,你的孩子不照樣也叫別人爹,我現在隻不過是做以前該做的事而已,我現在做還嫌晚了呢。”朱杏撇嘴道。


    “說到底,你還在介意當年的事。”


    “要是怪你,我不會生下孩子。”


    她的話澆熄了他的怒火,他歎口氣,道:“杏,過去是我不對,難道我們不能重新開始?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


    這會兒換朱杏歎氣,“是我的心不肯。”


    “什麽意思?”


    “不盡,不是我不肯原諒你,是我的心不想再愛你,是我的情害怕再愛你。愛你太沉重,不是我這個平凡的弱女子承受得了的事。”在感情上,她脆弱得不堪一道小小的海浪拍擊。


    “杏,以後我不會再傷害你。”


    “不,以後這種事還會一再地重演。”


    蕭不盡因她的話愣住。


    “遇到事情,你還是不會解釋,還是會一再地丟下我,而我已不想再等你。”這滋味太苦了。


    “那是因為告訴你也沒有用。”_


    “你對我說了嗎?不然怎麽知道沒有用?”她被他的否定刺傷,世間沒有比自己愛的人不能信任自己更悲哀的事。


    這些年來,她不停地為他的不信任付出代價。


    “你的個性不適合知道,不適合處在那樣的環境下。”


    他的話再次傷了她的心,但她沒讓他看出來,隻是堅定地推開他起身。


    “你要做什麽?”


    “離開。”朱杏徑自下床,不去看他,努力壓抑燒灼心頭的痛,他的話隻讓她證明離開他是對的。


    “不準走。”他拉住她,製止她離去。


    “留我下來做什麽?”朱杏低問,他根本不懂得她的心。


    “我要孩子。”


    “你要跟我爭孩子?”她忽地轉頭看他。


    “我不會再讓我的孩子離開我;這一次我要看著他誕生,看著他走出生命的第一步,我要從頭陪到尾。”他羨慕她與兒子的親近,這一次他不能再錯過。


    “你真的要這樣做”朱杏低聲再問一次,心因為他的理由而冰凍。


    “對!”


    “我不會把孩子給你。”她冷冷地吐出話來。


    “你走不出這裏。這裏全是他的人,沒有他的命令,沒人敢放她走。


    “蕭不盡,你打算軟禁我?


    “你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母親,我不可能放你走。”


    朱杏雙眼大睜,“你不能這麽做!”


    “朱杏,你要是敢做蠢事,危害到我的孩子,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蕭不盡冷聲警告她。


    “我不會虐待自己,我是個母親。”她痛心他竟然這樣想,她是會犧牲自己孩子的女人嗎?他未免太不了解她。


    他臉色有些難看。明知自己說錯話,但道歉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隻好沉默不語。


    “滾出我的視線範圍。”她不想再見到他。


    “不管你原不原諒我,我們是耗定了。”


    “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那好,你一輩子都看得到我。”


    朱杏馬上見風轉舵,“好,我原諒你,隻要你放了我。”


    蕭不盡氣結,“你還是會看見我。”


    “你騙我!”


    “我承認我騙過你,但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


    “你非得氣死我不可嗎”他的解釋根本安慰不了她受傷的感情,他到底懂不懂?她需要更多。


    “這是實話,難道你要我再騙你一次?”她不是討厭人對她說謊,怎麽對他的解釋老是不滿意?害他不知該怎麽如她的意。


    “你沒有其它話要說嗎?”朱杏輕聲地問。


    “沒有。”他淡淡地說,並沒有察覺到她聲音中不明顯的渴求,像缺水的人需要水一樣深切。


    “那我們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蕭不盡皺眉,對她的平靜極不適應,她不是這樣的女人,她的心裏絕對另有所思,“不管如何,你別想帶著我的孩子走。”


    朱杏垂頭低喃,“孩子,這次是為了孩子。”


    “你說什麽?”蕭不盡咪眼。


    “你什麽都不懂”她歎氣,絕望讓她如沉入冰潭,她已沒有呼吸的力氣。


    “我會看著你乖乖待在這裏把孩子生下來。”


    朱杏冷冷地看他,他為什麽總是傷害她?


    天下之大,男人之多,她為什麽還不能移情別戀?


    甚至她還是在男人最多的地方幹活,但她的心完全沒從他身上移開過。


    這算什麽?永恒的愛?


    笑話,愛得這麽苦,這麽悲哀,她後悔極了,她能不愛他該有多好。


    “說話。”他實在不習慣她的沉默。


    “說太多沒有用。”她已經不想再說。


    “你會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朱杏苦笑。她原本會的,但如果他再問下去,她就能保證這個孩子注定保不住。


    “朱杏,回答我。”他絕不會讓她隻是虛應他。


    “我這個被玩弄的人有資格決定嗎?”


    “你為什麽不能忘記過去?”蕭不盡怒道。


    “是你不讓我忘記,是你逼得我不能忘記。”她的祈求是那麽的少,那麽的卑微,但他卻從不給她。


    “我?”他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指控。


    “對,因為你,都是你的錯。”


    蕭不盡皺眉,“我已經盡力地彌補了。”


    “我沒看見。”她沒感受到就不算數。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他已有些不耐煩。


    朱杏嘲諷地勾著嘴角,苦澀滲透整顆心。他傷了她,卻問她要怎樣?她能怎樣呢?


    “你什麽都不要的話,那都聽我的。”他冷冷地說。


    夠了,他不要再放下身段讓她傷害。


    “我能不聽嗎?都是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根本沒有力量拒絕這樣不合理的對待。”


    “那是不得已的事。”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


    “是啊。”她沒否認。


    “我不準你用這種冷淡的態度對我”他害怕她的冷漠,像是她已經真的對他死心。


    “這是我推一能做主的事,我不會任你要求。”


    “會的,因為你愛我。”


    “不。”她低呼。


    “你愛我,因為你想生下這個孩子,因為你想嫁給別人來躲避我。”她為什麽不肯承認這麽明顯的事實?


    朱杏渾身發抖,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讓他看透而感到害怕。


    “杏,你愛我。”他篤定地說。


    他不斷的直言帶給朱杏極大的衝擊,她體認到她就是躲到天涯海角,都逃避不了他存在她心中的事實。


    她的身子忽地軟倒。


    “杏!”蕭不盡扶住她,急問:“你怎麽了?”


    “走開。”她推拒他。


    她的排拒讓蕭不盡整張臉垮下來,他對她絕不會再心軟。他該說該做的都已經表達了,他不會再低頭,絕對要讓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滾出去!”她叫著,要他離她遠遠的。


    蕭不盡甩頭離去。


    門落鎖的聲音震撼朱杏的心,她倒抽一口氣,垂下頭,卻發現淚已快滿溢。


    她不想哭,不想讓眼淚告訴自己,她依舊會因他不懂她的心而受傷。她抬頭拚命地呼吸,仿佛不這麽做,就不能證明她還活著。“嗚......”哽咽聲終於難以壓抑地溢出喉嚨,她立刻捂住嘴,咬著牙,淚水仿佛決堤似的流下。


    為了一個不了解她的人哭泣,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到底她還要為他傷多少心才夠?


    蕭不盡倚在門外,胸口滯悶,她的哭泣聲不停傳入他的耳中,他做錯了嗎?可是不這麽做,她要帶著他的孩子嫁給別人。


    他不能忍受這種事發生在他眼前!


    他閉上眼,按捺想進去安慰她的衝動。他不想這樣對她,但他別無選擇,可是她的難過緊揪著他的心,該怎麽做才能不再讓她傷心?


    他愛她啊,怎麽舍得傷她?何嚐想惹她哭泣?但他怎麽做都下對。


    他們的距離好遙遠,為什麽會這樣?她是他所愛的人啊!為什麽不能再次溫暖她的心?


    失去的真的已經追不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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