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培德羅就發現辛尼神父獨自在菜圃裏種菜。


    "早,神父。"他向辛尼神父道了聲早。


    "早。"辛尼神父抬起頭,笑容可掬地詢問:"昨晚睡得好嗎?"


    培德羅微微一頓,似乎有點不確定。"還……還可以……"


    其實他昨晚並沒有睡好,倒不是因為不習慣,而是他整晚都在想著映彤對他說的那些話。


    辛尼神父睇著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似的。


    "你有煩惱?"


    他一怔,訝異地望著一臉了然的辛尼神父。


    "我看得出來……"辛尼神父氣定神閑地繼續種植著,"告訴我吧!也許我能幫你解惑。"


    培德羅先是有點猶豫,但旋即又覺得辛尼神父或許真的能幫他解開心中疑團。


    "神父,"他訥訥地問:"說真心話是失禮的事嗎?"


    "什麽意思?"辛尼神父疑惑地望著他。


    "昨天我告訴柳小姐說她人如其名,她卻很不高興。"他皺皺眉頭。


    "你這樣太直接了吧?"辛尼神父聽完,縱聲哈哈大笑。


    "太直接?"


    "嗯。"他低頭繼續植苗,"有時太直接的言語反而會造成反效果喔!"


    培德羅一臉迷惘地挨近他,"我不懂……"


    "培德羅,"辛尼神父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著,"這裏和你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我的世界?"培德羅一怔。


    辛尼神父口中所謂的他的世界是指什麽呢?難道他知道他來自何方!?


    辛尼神父慈祥地一笑,"東方人和西方人不同,他們不習慣如此直接的情感表達,你必須學著放慢步伐,不管你有多仰慕她。"


    培德羅微愣,有點難為情地睇著他。


    他的表現是如此的明顯嗎?居然連才認識一天的神父,都覷出他的那一點心眼……


    辛尼神父嗬嗬笑著:"培德羅,你的眼睛一直追逐著她……"


    "是嗎?"他尷尬地一笑。


    "沒什麽不對的,"辛尼神父抬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柳老師是個好女孩,是個值得追求的好女孩。"


    培德羅隻是笑笑,並沒搭腔。


    "她是來這裏尋找''未來''的。"辛尼神父突然說道。


    "未來?"培德羅微愣。


    "唔。"他點點頭,再一次抬眼注視著培德羅,"而且她一定會在這裏找到她的''未來''。"


    辛尼神父的話剛就完,遠遠地便瞥見了映彤的身影。


    "神父,早。"映彤總在星期日一早前來幫忙做禮拜的一些準備工作。


    "早。"辛尼神父站起身子,拍拍身上及手上的塵土。


    原本滿臉堆笑的映彤在看見一旁的培德羅後,不經意地就沉下了臉。


    "柳小姐,早。"在聽過辛尼神父給的建言後,培德羅也覺得自己昨晚的言辭是有點失常。"昨天的事,我跟你道歉。"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都當著神父的麵跟她道歉了,她若不止目原諒他的冒失,那山豈不是太小氣了……


    天主要人們原諒曾經傷害他們的人,她想她應該可以原諒他的無心之過吧?


    "柳老師,你就原諒他吧!"辛尼神父在一旁幫腔。


    映彤一怔,這件事居然連辛尼神父都知道了?


    辛尼神父似乎覷出她心中的疑竇,旋即和藹地一笑,"他昨晚為了這件事,一整夜都睡不著呢!"


    聽完辛尼神父的話,映彤不自覺地臉紅起來。怪了,做錯事、說錯話的人又不是她,她幹嘛臉紅?


    "她還生氣嗎?"辛尼神父接著又問。


    她怯怯地抬起眼簾,"天主要我們寬恕他人,所以我早就忘了。"


    "太好了。"辛尼神父一笑,"那你們今後可要好好相處喔!"


    映彤掀掀眼簾,一聲不吭地睇著正凝望著她的培德羅。


    培德羅撇唇一笑,既率性又真誠地喊道:"感謝上帝,讚美上帝!"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要不是天主要人們學習寬恕他人,而她碰巧又是個信仰天主的人,可能這件事是不會如此順利落幕的。


    聽見他左一句上帝、右一句上帝,映彤不覺好氣又好笑地嬌斥他。


    "請你把天主放在心裏,而不是掛在嘴上。"


    "柳老師,看來你就快能幫我傳教了。"辛尼神父朗聲大笑。


    "我還早得很呢!"她不好意思說。


    天主要人們遠離撒旦的誘惑,遠離那些權勢、金錢、欲望、邪惡及劣根性的勾引,但她還無法完全做到,因為在她見到培德羅的當下,她已經有了不可原諒的"欲望"……


    她責備培德羅言行不當,但事實上,她也沒好要哪裏去。她和他唯一的不同是--他誠實地把感覺說了出來,而她卻因禮教、因信仰而將內心的感覺掩蓋住罷了。


    禮拜結束後,辛尼神父希望映彤帶培德羅到附近走走;雖然一開始她是有點猶豫,但因為這是神父的請求,她實在也不好拒絕。


    於是午後,她便帶著培德羅到附近的林道去走走。


    這一帶的山路,她其實都已經相當的熟悉,就算是不帶地圖,她一樣可以東摸西摸地走出來。


    然而就因為太熟,她不隻沒帶地圖,連指南針都沒帶。


    起初,她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已經迷了路。


    怎麽可能!?她在心理暗叫不妙,可是卻不敢說出來。


    培德羅第一次上山,她不想嚇他。


    "柳小姐……"總是被她"蓄意"拋在身後三公尺處的培德羅終於發覺了不對勁。"我們好像一直在繞圈圈?"


    她回過頭,強自鎮定地咧嘴笑笑,"沒有啦!因為山上的路走起來都差不多,所以你才會有那種感覺。"


    她一直想找下山的路,但是她發覺自己竟像著魔似的淨往山上跑。怪了,莫非是撞邪了?


    想著,她下意識地捏住胸前的十字架,暗暗祈禱著:"天上的主啊,請你賜我一條明路吧!"


    漸漸地,天色昏暗了起來,天上罩著一層沉沉的雲霧,空氣中也彌漫著股下雨的味兒--


    "天主,請你保佑我……"因為從沒遇過這樣的狀況,映彤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都怪她太大意了,現在還拖著個培德羅,要是害他跟著她命喪深山裏,那可真是罪惡深重!


    說時遲,那時快,一場近晚的即時雨就這麽滂淪而落……


    "柳小姐,"培德羅顧不得她一直把自己拋在三公尺外,當下一個箭步地衝上前去,"好大的雨,我們找地方躲雨吧!"


    映彤的臉上濕淋淋地,一時之間還真看不出那是雨抑或是淚。


    培德羅拉著她的胳臂,但她卻反射動作似的掙開了他。


    "我自己走!"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麽反應過度,她是怕他侵犯到自己的領域,還是怕自己誤觸到他的範圍?


    培德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覷不出他是怒是惱。


    "sorry。"他隻說了句道歉的話。


    看著他那麵無表情的臉,映彤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過分了點。他或許隻是好意扶她一把,而她的反應卻活像是用自己的冷屁股去貼人家的熱臉似……


    她怎麽會變成如此不坦然的人呢?是因為是他嗎?


    她歉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隨便發脾氣……"其實她是因為帶錯路而著急,而一急起來,她就變得有點歇斯底裏。


    "沒關係。"他溫柔地一笑。


    其實他可以用他的辦法回到村落裏去,但在這時用他的辦法,不就泄露了他的身分及秘密嗎?


    不行,他還是先找個可以躲雨的地方才對……


    "我們先躲雨吧!"他說。


    "嗯。"映彤既慚愧又惶惑地點點頭。


    在山徑中走了一會兒,他們終於發現了一處山凹處。


    "那裏!"他喜出望外地領著映彤疾走過去。


    那個山凹勉強可以擠進兩個人,但卻不能恰好容納兩涸人。


    "你進去……"他將她往那山凹處推。


    映彤坐進山凹裏,"那你呢?"望著在外麵淋雨的他,她不覺有些擔心。


    "我是男人,淋一點雨沒關係。"他聳肩說著,臉上是一抹明朗又率真的微笑。


    這會兒,映彤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小人之心而羞愧起來。


    "培德羅先生……"她輕聲地喚著他的名字。


    他低下身子望著山凹裏的她,"叫我培德羅就行了。"


    她訥訥地點點頭,囁嚅地說道:"你進來吧!我想擠一點的話,應該可以容納我們兩個人的。"


    他先是一愣,旋即不確定地問:"這樣好嗎?"


    "唔,"她沉吟著,"如果雨下得很久,你會生病的……"說著,她抬眼凝睇著在外麵淋雨的他,眼底溢滿關懷。


    迎上她關心的眸子,培德羅的心頭不覺一震。


    雖說就這樣擠進去讓他有點占了便宜的感覺,但是卻又止不住想與她親近的渴望及念頭。


    "


    謝謝你。"說著,他擠進了山凹裏--


    因為山凹裏空間有限,加上他身形高大,因此顯得格外的局促。


    映彤縮起肩膀,盡可能地想與他保持距離。無奈山凹實在太小,就算她拚命地想蜷縮起身軀,還是避免不了和他身體接觸。


    培德羅覷出她的不知所措,"我看我還是出去好了。"他體貼地說著,話落動身就想爬出山凹。


    "培德羅!"映彤猜想一定是她的局促不安,讓他覺得不自在,"不用……"她難為情地拉住他的衣服,"擠一點無所謂。"


    他猶豫了一下,又屈膝坐了下來。


    因為淋了雨,再加上山上的氣溫驟降,映彤不覺開始打著哆嗦。


    她冷得牙齒打顫,隻好不斷用力地圈抱著自己。"呼……"她顫抖的唇片間不停地逸出斷斷續續的抽喘。


    漸漸地,她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體溫也不停地下降著……


    "你沒事吧?"培德羅瞥見她那蒼白的臉色及明顯的顫抖,於是憂心地詢問她。


    "我……我好……好冷……"她抽喘著。


    培德羅此時也顧不得她到底願不願意、讚不讚同,一把就將她往自己懷裏攬。


    她一震,驚愕地望著他,"培……培德羅……"


    "抱歉,"他溫柔一笑,"不過我不希望你凍僵了。"


    迎上他真誠的眼神,她放心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不是在占她便宜,他隻是想保護她罷了。


    被父母親拋下的她,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非常孤獨,即使有著虔誠的信仰,寂寞偶爾還是會來侵襲著她;但是在他的臂彎裏,她居然不再感到孤獨無依--


    於是,她安心地偎在他懷裏,雖然有種莫名的罪惡感,卻還是不能自拔地眷戀著他溫暖寬闊的胸膛……


    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清楚的聽見了他的心跳,而他的心跳好快。


    慢慢地,她因覺得溫暖而不再發抖,但尾隨而至的,卻是嚴重、不規律的心悸。


    他強勁的雙臂圈抱著她、他濃沉的氣息吹襲著她、他溫暖的體熱燃燒著她、他……天呀!怎麽會這樣?為什麽她會覺得心律不整、呼吸急促?她、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天啊……"她喃喃自語地捏住十字架,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培德羅沉下眼,眼底溢滿深情地望著她。"你害怕?"


    "我怕,"她聲線顫抖,"可是我、我相信天父它會與我同在……"


    睇著她柔弱又需要嗬護的楚楚可憐模樣,他的心湖激蕩起強烈的漣漪;他好想保護她、擁有她,他更想取代上帝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低下頭,他將臉緊緊地貼合著她濕濕的發,"有我在,你不需要你的天父。"他低聲地說。


    映彤抬起眼,一臉嚴厲地瞪著他,"你說什麽?"


    這一瞬,他突然強烈地妒嫉起他未曾謀麵的那個男人,那個有可能是他兄弟的男人--上帝。


    一時激動,他居然猛地將自己的唇片貼合住她的--


    "唔!"映彤心上一震,又氣又羞地想掙脫出他的懷抱。


    香甜的喘息、柔軟的身軀……這些誘惑讓培德羅幾乎快失去了自製的能力。


    他不是個粗暴無禮的人,但他卻因迷戀著她而變得有點急躁和瘋狂。


    他緊緊地攫住她,重重地擠壓著她柔軟的唇瓣,不顧她的反抗,更不理會她的反對。


    "不……"她皺起眉頭,眼眶含淚地抵抗。


    她氣惱的並不完全是他的無禮侵犯,而是自己並不真的想拒絕他。


    他的吻是那麽地深情甜蜜,那麽地充滿感情;在他親吻她的同時,她也因為他的唇溫而融化著……


    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居然和一個才認識兩天的男人做出這種事來?雖說一開始是他強勢需索,但現在她、她竟然也感到期待……


    天呀!這是一種考驗嗎?是天主給她的"試煉"嗎?


    當他的吻緩緩地落在她耳際,甚至是漸漸地逼近頸項時,她盡可能地拿出了她最後的理智來。


    她細細碎碎地喃喃念著:"請……請讓我……讓我遠離撒旦的誘……誘惑……"


    她細碎的聲音傳入了培德羅的耳裏,讓他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遠離撒旦的誘惑?她在說些什麽?在她的認知裏,撒旦是那麽可怕、可憎的嗎?


    "撒旦是罪嗎?"他揪起濃眉逼視著她。


    她囁嚅地答道:"撒旦是邪惡、是人們心中的劣根性、是欲望……我、我要遠離它。"


    "哼……"他蹙眉冷笑一記,"也許你心裏住的正是撒旦。"


    "你,"她眉梢一挑,氣惱地朝他吼叫,"你心裏才住著撒旦呢!"


    雖然傳教士可以結婚,但身為傳教士的他有如此逾矩的行為不就是罪惡嗎?


    "我不否認,我心裏的撒旦告訴我要坦然地麵對自己的感情及欲望。"


    "你該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恥!"她氣恨地推開了他。


    "你心裏的天主要你口是心非,要你否定自己的真正心情嗎!?"他朝她大吼著,"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撒旦,你也不例外。"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她掩耳大叫一聲,縱身就朝山凹外奔去--


    雨天路滑加上四野幽暗,到處都充滿了不可知的危險.!但映彤因為一時激動,完全顧不了那些就拔足狂奔而去。


    培德羅緊隨在後,就怕她一失足發生什麽意外。


    "柳小姐!柳映彤,映彤。"他一時情急,順口就叫喚著她的名字。


    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映彤睹氣地轉過身來朝他大叫著:"不要叫我的名字!"


    見她停下腳步,培德羅也跟著慢了下來。他望著她,好說歹說地勸著她,"我不追你,但你也別跑,好嗎?"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你……"她顫抖著聲線,"你太差勁了!"


    "如果你真的很生氣,那麽我為我剛才的行為向你道歉。"培德羅一歎。


    "不要以為每次都能道歉了事!"她大發雷霆地。


    "我道歉是為了讓你不那麽生氣,但是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麽不對……"


    映彤眉梢一挑,氣鼓鼓地打斷他的話,"你認為你沒有什麽不對?"


    他剛才那麽色膽包天地親吻她,居然還說他沒什麽不對!?


    如果他沒有錯,那錯的豈不是她?就這樣,她和他在大雨中吵了起來。


    "我有什麽錯?"他氣定神閑地反問她。


    "你!"覷見他那理直氣壯的神情,映彤更是火冒三丈。"你不隻是冒失,你還很無賴。"


    "你是說我親你的事?"他頓了頓。


    "也許你很習慣跟別人親來親去,但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跟人親嘴的人!"


    習慣?她可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人耶!


    "我沒那種亂親人的習慣,而且你還是我第一個親吻的女人……"他據實以告。


    他一直住在地底下,平時見得不是那四個煩人精,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鬼魂,雖說鬼魂中不乏有長得不錯的美女,但他可一次都沒動心過。


    他之所以親吻她,並不是因為他有亂親人的毛病,而是他真的很喜歡她,他控製不住自己想接近她的衝動及念頭……


    聽他說自己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人,她還真有絲甜蜜,可是旋即她又認為不管如何,他還是不能隨便地親吻她,畢竟那是一件很失禮、很唐突的事。


    而且這可是她的"初吻"耶!


    她怎麽可以一讓一個才認識兩天,而又莫名其妙的外國人奪去她的初吻呢!?


    "我喜歡你,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迷戀著你……"雖說辛尼神父已經提醒過他,東方人並不習慣直來直往的表達方式,但他卻還是忍不住地坦率示愛。


    在他的認知中,坦白並不是什麽錯事,那種什麽都往心裏擱的事,他實在做不來。


    "喜歡一個人應該不是什麽錯吧?"


    麵對他如此直截了當的表白,映彤當下怔愣住。


    喜歡一個人當然不是什麽罪過,但他示愛的方法未免也太單刀直入了吧?如果他放慢腳步,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來,她或許能接受……


    然而他現在的方法,那讓人有種壓迫感及被冒犯感。她無法接受他這樣的做法,即使她在乍見他的那一刹那,也有著一種心悸的感覺--


    人是受到道德禮教約束的動物,不能全憑直覺及情緒行事,她覺得自己應該讓他知道這一點。


    "喜歡一個人是沒錯,可是你不能造成他人的困擾。"她說。


    "困擾?"他皺皺眉頭,有點悵然地問道,"你是說你討厭我?"


    說討厭實在太絕對了。她並不討厭他,甚至對他還挺有感覺的,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擁抱她、親吻她。


    她低下頭,訥訥地答道:"我並不討厭你……"


    "那就是喜歡!"他興奮地下結論。


    睇見他那猶如孩童般的歡喜笑容,她不覺又是一悸。


    他實在是個讓人很難討厭的男人,雖然他剛剛對她做了那麽失禮的事,他迷人的氣質還是莫名地吸引著她。


    "不討厭不代表喜歡。"她指正他。


    "你真難懂……"培德羅糾起濃眉,有些懊喪地。


    這世界上的事不是是就是非,不是喜歡就是討厭,哪還有什麽不討厭也不代表喜歡的論調?


    真不知道這些住在地麵上的人們,為何這麽難懂、這麽複雜……


    "我不難懂,是你太莫名其妙!"說著,她掉頭就要走。


    這一轉,她失足踩上了岩石上的青苔,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往陡坡邊滑了出去……


    "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她發出了一聲驚駭的尖叫。


    培德羅見狀,不加思索地衝上前去抱住她,他們兩人就這麽雙雙滾到了陡坡之下。


    映彤根本不知道她和他究竟翻了幾滾,隻知道他始終都用自己的身子保護著她;然後,他們不曉得碰到了什麽,這才停了下來--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她一點都記不起來,恍惚中,她隱約聽見了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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