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閣老客氣了,如此冤屈,自當人人申訴。下官隻是做了該做之事。」


    顧望舒但笑不語,如今的關榮,和他是一派了,大家的目標都是夏勤,護著些也無妨。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新府。男女老少一大幫人都站在府門外等候。


    顧望舒的馬車停在了新府門前,幾人從馬車裏下來。


    新老太太一看見大兒子,眼淚唰就流了下來,在秀梅、繡芝兩個大丫頭的攙護下,顫顫巍巍地走上前抱住了他,「兒啊……」


    秦氏更是哽噎地說不出話來。新荷緊緊拽著她的手,勸道:「母親,父親都回來了,快別哭了。」


    「傻孩子,母親這是高興。」


    新德育和新明宣一起,迎了顧望舒、葉辰宇往府裏走。


    花廳裏備下宴席,為新德澤洗滌晦氣。


    新府憋悶了這麽久,終於又有了生機,連下人們臉上都露出笑容。


    新德澤陪母親先回了「念慈苑」,開了祠堂磕頭後,才和小廝一起又回到前院。


    席上,新德澤給顧望舒敬酒:「顧閣老,這些天真是麻煩您了,以後定報大恩。」


    顧望舒起身,說道:「大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多虧了四叔的鼎力相助,父親的冤屈才能這麽快水落石出。」新明宣舉杯敬顧望舒。


    「是當今聖上聖明。」顧望舒一飲而盡,開口道。


    葉辰宇笑道:「都說了不用這麽客氣……來,陪我喝酒。」他起身去拉新明宣。


    「夏勤一黨不會這麽善罷甘休,大哥以後要多注意些……」


    花廳裏很熱鬧,皆是劫後餘生的欣喜。新荷坐在女眷這一桌,瞧了顧望舒好久。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都不怕胃裏難受嗎?她想了一會,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漸濃,萬物都沉浸在這柔和的寧靜裏,遠處傳來幾聲狗叫,更多了幾分悠閑清淨。


    新荷在抄手遊廊上坐了,她是悄悄出來的,並沒有驚動雲玲、雲朵。


    過了許久,她靠著廊柱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你不開心嗎?」顧望舒不知何時從她身後轉了出來。


    新荷嚇了一跳,回頭看他:「開心,隻是屋裏太吵了,這裏安靜。」


    「四叔,你喝了這麽多酒,頭暈嗎?」


    這是孩子氣的問話,他身在官場,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就算頭暈也要忍著。但是,在她麵前,顧望舒不想忍了,「暈。」


    新荷一愣,起身拉他的手,讓他坐在廊沿上。她站在他麵前,用雙手去揉捏他的太陽穴,「這是我和雲玲新學的指法,舒服嗎?」


    「舒服極了。」顧望舒閉上眼,和她相處真輕鬆啊。他那些不知覺的算計和籌謀在她這裏,完全煙消雲散了。


    新荷知道他疲憊,手上的動作不停,低聲說道:「四叔,以後在飯桌上你要多吃菜、少喝酒。」


    顧望舒聞言,繃不住笑了,哪有閣老在飯桌上隻悶頭吃菜的,想來就覺得滑稽。他伸手把眼前的小人摟在懷裏,下巴放到她脖頸處。


    新荷一驚,下意識去看左右兩旁……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又明白了四叔的心意……這樣就太不妥了。


    「別怕,天黑了,不會有丫頭看到。再說,我的護衛在一旁守著,沒人敢過來。」


    新荷撇撇嘴,這樣以權謀私真的好嗎。


    懷裏的小姑娘像是又長大了些,還是很瘦。顧望舒借著抄手遊廊上掛的絹紗燈籠去打量她,臉色還是蒼白,眼睛倒瞪得烏溜溜的。


    「怎麽這麽瘦?平常都不吃飯嗎?」他上一次去找葉府的老太醫問她的病情,說是好了。


    新荷沒回答青年的話,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你也瘦了。」


    「傻荷姐兒……我若說是因為記掛你而食不下咽,所以瘦了。你信嗎?」


    青年清俊的眉眼如詩如畫,他說得很認真,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心裏斟酌過千百遍。


    新荷呆愣愣地:「信。」


    顧望舒歎息一聲,揉了揉她的額發,「真想立刻把你娶回家……這樣,每天睡醒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了。」


    夜風吹來,桂花濃香襲人。


    「四叔……」新荷羞紅了臉,這人怎麽一本正經地說如此不正經的話。


    ??)?


    顧望舒爽朗大笑,牽了她的手往花廳去。


    酒過三巡,宴席上不見了顧閣老。新德澤剛要派人去尋找,卻見他從門外走了進來。


    又閑話了一陣,青年起身告辭。倒不是因為時間的早晚。隻是,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趕去處理。


    新德澤知道他忙,也沒挽留,和二弟一起,送他和葉辰宇出府。


    青年穿著正二品常服,個子很高,如玉的側臉淬出光輝。他的好看因權勢的加重越發多了幾分內斂,和葉辰宇的張揚、明媚是完全不一樣的。


    眼看著兄弟倆由一群錦衣衛簇擁著遠去了,新德澤才轉身回去。他累極了,連話都懶的說。


    新德育本來想和大哥提一下,顧望舒對荷姐兒的態度……又覺得這個時間段不太合適,就忍下了。


    一夜無夢,新荷次日醒來時,槅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父親的事情有了了結,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雲朵約莫著她到了起床的時候,便捧著衣裙走進來。新荷看了一眼,銀白小朵茉莉青領對襟褙子,石榴紅暗紋馬麵裙……這衣衫是新製的,母親送過來,今日還是第一次穿。


    她梳洗後,簡單喝了兩口粥,便去「德惠苑」給父親、母親請安。


    太陽已經從東方慢慢升了起來,朝霞映照著大地。甬道兩旁的月季開的甚好,一陣風吹來,花瓣上的露珠無意識地滾動,迷人極了。


    新荷到的時候,新明宣和妻子張氏早都來了,正陪著母親說話。父親休息了一晚,精神看著好多了。


    「荷姐兒,過來。」新德澤在太師椅上坐著喝茶,抬頭看見女孩兒站在門口,便招手喊了過來。


    「給父親、母親、大哥、大嫂請安。」新荷狡黠地眨眨眼。


    秦氏被女孩兒逗笑了,「這孩子。」


    新德澤嘴角也翹了起來,揉揉女孩兒的頭發,感慨道:「荷姐兒又長高了。」


    「當然,父親個子那麽高,女兒也不會低到哪裏去。」新荷小臉一仰,滿是驕傲。


    這變相拍馬屁的行為把一屋子的人都逗得笑了起來,新德澤無奈地搖頭,「這孩子,越來越貧嘴了……」話雖這樣說,他眼裏卻都是笑意。


    闔府就這麽一個女孩兒,都是捧手心裏寵著的。張氏看著小姑子,心裏很羨慕。她在娘家時,雖然日子過的也不錯。到底沒這樣矜貴。


    秦氏笑了一陣,剛要和女孩兒說話,乳母許氏挑簾子走了進來:「老爺,太太。姑奶奶一家都來了,現在已過了垂花門,往老太太的「念慈苑」去了。」


    新德澤臉上的笑容淡了,昨夜聽妻子說,他出事的這一段時間,妹妹都沒上過門。怎麽,他一從監牢回來,他們一家就都來了。


    秦氏看丈夫不說話,擺手道:「知道了,我們收拾一下,這就趕過去。」說話間,她對兒媳婦張氏和女孩兒說:「難得陽光甚好,又不冷不熱的,你們去花園逛逛吧。」


    「是,母親。」姑嫂倆屈身行禮,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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