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四叔,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啊?」小姑娘抬起頭問道。


    「……隨便走走。」


    新荷「哦」了一聲,轉身就要走。她昨晚沒睡好,現在困極了,想回「蓮苑」補個覺。


    才走兩步,顧望舒卻攔住了她,新荷不解地仰頭看他:「四叔?」


    「去花園走走吧,我想看看你前些時日給我采摘的梅花,長在什麽地方。」


    新荷點了點頭,說道:「好啊。」


    顧望舒微微笑了一下,彎腰把小姑娘抱了起來。


    新荷一愣,「四叔,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顧望舒沒說話,轉身往花園的方向走去。


    趙淵和新明宣正站在一旁說話,突然看到那兩人走了,連忙也跟了上去。


    新荷本來就犯困,這時候有人抱著,也不用自己走路,困倦就更厲害了。她小胳膊摟住顧望舒的脖子,腦袋枕在他肩膀上,沉沉地睡去了。


    這孩子……這樣都能睡著。


    顧望舒搖了搖頭,手臂環住了她的後背。


    「感覺,你四叔對荷妹妹很寵溺……」趙淵低聲和好友說話。


    「是啊。」新明宣看了眼妹妹睡著的模樣,笑道:「荷姐兒對四叔也很好。」


    碧空如洗,深冬的陽光柔和地照耀下來,即明亮又溫暖。


    新荷再次醒來時,午時已經過了。看梅花這件事自然就無疾而終了。她在床上躺著,盯了會陌生的承塵,正發呆呢,雲玲走了進來。


    「姐兒,你醒了?」


    「這裏是哪裏啊?」新荷翻了個身,正對著她,問道。


    「這是四爺的房間,他看見你睡熟了,就直接抱你回來了,梅花也沒看成。原本大少爺和趙少爺也跟著過來了,但是你一直不醒,到飯點時他們也就走了。」


    雲玲說著話服侍她起床,又把帕子浸濕後給她擦手、擦臉。


    「四叔呢?」新荷下床後,往東次間去。


    「四爺在書房練字呢。」


    新荷走過去,站在門口打量。母親給四叔布置的書房很雅致,正對著窗戶擺的是長案,上麵放了筆墨紙硯。牆上掛的有幾幅墨寶,看蓋章的次數就知道價值不菲。旁邊是一個紅木書櫃,頂方放著幾盆四季海棠,微風吹過,香味撲鼻。


    顧望舒正撐著長案寫字,她隱約看著,像是:將相本無種,男子當自強。字寫得好極了,龍飛鳳舞的。


    前世,她的詩書是秦氏親手教的,所以這些意思她大致都懂,心裏暗自唏噓。果然,未來要當首輔的人,就是和平凡的人不一樣,才少年時期就有如此誌向,真是惹不起啊。


    「過來。」少年察覺到她走了過來,停下筆看她。


    「四叔……我餓了。」小姑娘聲音很軟嚅,像極了撒嬌。


    「虎子,安排人擺飯。」顧望舒拍拍她的頭:「能吃能睡的。」


    新荷討好地笑著,「四叔,是在嫌棄我胖嗎?」


    少年清咳一聲,真的低下頭去打量隻到她腰身的小姑娘,胖乎乎的小臉蛋白皙、粉嫩,確實算不上瘦。


    「你也……不算胖。」


    新荷表情垮了下來,四叔說話好直接,為什麽不把那個「算」字去掉。


    飯菜擺了上來,還是尋常的四菜一湯。


    新荷低頭吃著四叔不停夾過來的飯菜,心裏腹徘,不是說我胖嗎,幹啥還一直讓我吃。


    「荷姐兒,我可能最近就走了。」少年看小姑娘吃得歡快,低聲說道。


    「不走,可以嗎?」


    小姑娘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眼神裏都是希冀。


    「……要走的。」


    新荷低頭想了一會,「四叔,你走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顧望舒「嗯」了一聲,把剔好的魚肉放到她眼前的小碟裏。


    酒足飯飽後,新荷捧著圓滾滾的肚子離開了「青亭居」,她一路上打了好幾個嗝,雲玲跟在後麵捂著嘴直笑。


    「姐兒,你為什麽吃這麽多?是不是四爺的飯菜比咱們「蓮苑」的好吃?」


    新荷過了一會,才開口:「你難道看不出來,是四叔一直在強行投喂我嗎?」


    雲玲一怔,索性哈哈大笑起來:「那是,四爺對姐兒好。」


    主仆兩人到「蓮苑」後,新荷把雲朵叫了過來,吩咐道:「你去咱們庫房裏看看,現錢有多少?全部拿過來。」


    雲朵一愣,隨即便點頭出去了。不一會的功夫,她拿了個紅色的木質小盒走了進來。


    「姐兒,這是咱們全部的積蓄。」


    新荷伸手接過來,數了數,有幾張銀票還有一些碎銀子。她一個月的例銀是三十兩,再加上過年、或者她生辰時,祖母、母親、二叔、還有外祖母的賞賜。大概是三千多兩。


    她皺了皺眉,說道:「你去庫房裏挑幾樣我不常帶的首飾,明天出去一趟,當了。」


    「姐兒,出什麽事了?」雲朵吃驚問道,怎麽會突然用到這麽多錢。如果真的有什麽需要,找大太太支銀子就可以了,為什麽還要暗地裏出去當首飾。


    新荷搖搖頭道:「沒出什麽事,你不用擔心。」


    雲朵見她不想說話,低頭答應了聲,就退了出去。


    夜裏的時候,新荷做了一個夢,夢見祖母突然去世了。她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雲玲,雲玲……」她朝外間喊。


    今夜輪到雲玲守夜,新荷魂不守舍的,眼淚流了下來。無論祖母對四叔多不好,對母親多不滿意,但前世今生,對她是很好的。


    「姐兒,怎麽了?」雲玲聽到她的哽咽聲,嚇得穿著裏衣就過來了。


    新荷下了羅漢床就往她懷裏撲,「我夢到,夢到……祖母突然死了。」


    「不會的,姐兒,夢都是相反的。」雲玲心疼地摟緊懷裏的小姑娘,低聲哄她:「你實在擔心的話,我們明早去「念慈苑」看看。」


    新荷「嗯」了一聲,眼淚流的更多了。


    雲玲柔聲細語地哄她睡覺,新荷哭了一會又覺得疲累不堪,便躺到了床上去。她閉上眼睛,想著素日裏祖母對她的好處,鼻尖又酸了起來。


    雲玲在她床邊坐了好一陣子,瞅著不哽咽了,才悄悄地放下帳子,去了外間。


    深夜,外麵像是又下了雨,淅淅瀝瀝的夾雜著北風,吵得人心煩意亂。新荷也睡的不踏實,天一亮,就醒了過來。她喚了丫頭們進來,把衣衫穿了,簡單地梳洗了番,便帶著雲玲往新老太太的住處去。


    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太陽升起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泥土的芬芳。路也黏濕著,不太好走。


    「念慈苑」守門的小廝看見府裏的大小姐一步三滑地走過來了,這麽一大早的……不會是有什麽事吧……這樣一想,就慌忙進去內院通報。


    新老太太起的早,正在書房抄寫佛經。此時,聽人說大小姐來了,怔了下,讓張嚒嚒出去看看。


    「是」,張嚒嚒答應了聲,往大門處走。


    新荷眼巴巴的在大門口守著,此時看見張嚒嚒出來了,眼淚唰一下就流了下來。


    「姐兒,這是怎麽了?可是出什麽事了?」張嚒嚒嚇得不輕,彎腰把小姑娘摟在了懷裏。


    「我……昨晚夢見,祖母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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