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步距離轉瞬及至,當距離城門處那個小方陣還有十來步遠的時候,兀羊賜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柄短斧,大吼一聲用力投擲出去!緊跟在兀羊賜身後的百餘人也紛紛抽出短斧,用力投擲過去,砰砰不絕的聲響中,幾百柄短斧全都擊中了方陣最前麵的十幾麵盾牌。


    這些短斧重達九斤三兩,數量多而且又鋒利無比,本來是為了重甲步兵衝陣時候使用的,此時借著戰馬的衝刺力投擲出去,威力更是不俗!大片木屑飛濺中,那十幾麵盾牌上瞬間就出現了一個個海碗般的大洞,兀羊賜和幾名其大無窮者投擲出的短斧甚至穿透木盾,深深嵌入盾牌後麵大食騎兵的前胸!鮮血飛濺,慘叫連連,幾名大食士兵頹然倒地,小方陣頓時出現了幾個缺口。


    兀羊賜斧頭出手,跨下馬卻未停,此時恰好拍馬趕到,大吼聲中橫刀猛力劈開身前一麵殘破的盾牌,勢不可當地從缺口中衝了進去,戰馬轟然一聲和兩名大食士兵撞在一起。這兩名大食士兵頓時被撞得口吐鮮血,手中長槍脫手而飛,踉蹌著想要退後,卻被身後同伴堵了個嚴實。兀羊賜得勢不饒人,暴喝一聲橫刀連閃,兩顆頭顱頓時飛了起來,兀羊賜在鮮血飛濺中一把抓住一顆頭顱,大笑著掛在腰間,再次揮刀斬下。身後數十騎也已經飛馬趕到,數十柄橫刀接連劈下,小方陣頓時陣腳大亂,被迫節節後退,城門失守隻在旦夕之間。


    後方趕來的紇幹承基見大局已定,轉頭看向城東,隻見分兵前往城東的騎兵都向這邊趕來,知道偷襲城東門失敗了,心頭微微有些沮喪。


    率軍偷襲城東門的紮力飛奔過來,滾身下馬跪地請罪:“大人,城東的大食蠻子動作很快,遠遠看到我們就關閉了城門,小的奪取城門失敗,請大人責罰!”


    紇幹承基看了看前方,城門守軍已經潰散,兀羊賜正帶著人在身後追殺,城門穩穩落在了手中,也就懶得怪罪紮力,沉聲道:“這不怪你!若非這邊的大食蠻子自己出了問題,南門也不一定能輕易而下。起來吧,跟某殺進城去!”


    “喏!多謝大人不罪,小的一定再立新功!”紮力站起身道了謝,翻身上馬跟著紇幹承基衝進了城門。


    一進城門,一條白石鋪成的寬闊街道就呈現在了眼前,街道上到處都是狼奔豕突奔逃的大食人。而在街道的遠處,一隊大食騎兵正向南門處飛速趕來,見到大食人來了援軍,兀羊賜放棄了追殺此前那些守城門的大食士兵,帶著手下調頭迎了上去。


    看著來援敵軍身上華麗的輕甲,紇幹承基冷笑幾聲,高聲喝道:“四處放火,抵抗者一個不留!”


    為了把麥地那變成一片廢墟,紇幹承基早就做好了準備,每個手下都在換乘的戰馬上攜帶了四五支火把。此時聽見命令,這些狂暴的靺鞨人怪叫著點燃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向著街道兩邊的房屋投擲過去,火勢很快就蔓延開來。


    城東敵襲號角響起的時候,哈裏發王宮裏的歐麥爾頓時愣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先想到的不是有敵來襲,而是肯定有人胡亂吹號!愣過之後是無比的憤怒,歐麥爾馬上下令把那個胡亂吹號的家夥抓到麵前,要加倍的重重責罰。然而就在這時,城南再次傳來了示警的號角聲,很快就聽見了大量的吵雜聲,歐麥爾這才反應過來,真的有敵人前來偷襲麥地那了!隻是到了這個時候,歐麥爾依舊沒有太多慌亂,在他看來最多是有一支人數很多的阿瓦爾強盜前來騷擾罷了。為了防止城中的反對勢力趁火打劫,歐麥爾不假思索命令禁衛嚴守王宮,同時讓最信任的財政大臣賽義德總領城中兵馬,出城去給那些強盜一個狠狠的教訓。


    賽義德離去後,城南的喊殺聲沒有絲毫減弱,而城中的哭喊嘈雜聲卻越來越大,歐麥爾這才覺得不對勁,強撐著病體登上王宮頂樓向城中觀看。隻看了一眼,歐麥爾就驚怒交加,原來城南大火衝天而起,城中已經大亂,無數人群衝上街到處亂跑,從城南逃過來的那些人嘴裏還高喊著魔鬼來了,引起更大的恐慌。


    歐麥爾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晃晃腦袋之後厲聲喝問身後的禁衛頭領艾馬爾:“到底怎麽回事?”


    艾馬爾滿頭大汗,支吾道:“尊敬的哈裏發,小的剛才一直在調動禁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歐麥爾怒斥道:“那還不趕緊去問!”


    “是!小的這就去!”艾馬爾抹抹額頭的汗水,躬身退下頂樓,不過很快他又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剛才派出去的賽義德,賽義德的臉上充滿了恐慌。


    歐麥爾眉頭緊皺,不滿的問道:“親愛的賽義德,我讓你去教訓那些阿瓦爾強盜,你怎麽回來了?難道被幾個強盜就嚇住了?”


    賽義德也顧不得歐麥爾的嘲笑,哭喪著聲音喊道:“尊敬的哈裏發,大事不好了!來的不是阿瓦爾強盜,是韃靼人啊!是那些東方的異教徒啊!”


    “什麽!”歐麥爾頓時目瞪口呆,“你再說一遍!”


    “前來攻城的是一夥韃靼騎兵,人數很多,作戰很厲害,城南已經被他們完全攻占了!”


    “怎麽會是韃靼人,內賈德那個混蛋在做什麽……”確信是來自東方的敵軍,歐麥爾差點癱軟在地,隨即對賽義德大喝道:“我讓你去調集兵馬,你跑回來做什麽?這麽怕死,虧得我如此信任你!”


    賽義德差點哭了出來:“尊敬的哈裏發,不是小的貪生怕死,城中人馬已經大亂,百姓和軍隊混作一團,根本無法召集他們啊!”


    這時艾馬爾指著南邊喊了一聲:“尊敬的哈裏發,敵人向王宮殺來了!”


    賽義德轉頭一看,隻見大隊渾身血汙、腰上還掛著不少人頭的韃靼騎兵在街道上橫衝直撞,擋路者全都被斬殺在地,不禁驚呼道:“魔鬼!韃靼人都是萬惡的魔鬼!”


    “慌張什麽!”歐麥爾怒喝一聲,“艾馬爾,調集所有的禁衛,死守王宮,等待援軍!”


    “遵命!”


    “等等!”賽義德忽然喊住了艾馬爾,“尊敬的哈裏發,敵人窮凶極惡,肯定也會放火焚燒王宮!如果我們堅守王宮的話,他們隻需要放一把大火,我們就沒有退路了!請尊敬的哈裏發再考慮一下!”


    若是在年輕幾歲,歐麥爾必定會選擇玉石俱焚,隻是如今的他已經失去了勇敢,變成了一個怕死的老頭子。聽了賽義德的勸說,故作矜持的思考了一會,點頭道:“嗯……你說的沒錯,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這支韃靼騎兵千裏而來,肯定沒有後繼隊伍,我們隻需要堅守一到兩天,聽到消息的援軍就會到來!而城中包括王宮,都絕對是守不住對!所以小的建議,我們撤退到城後的山上堅守,依靠後山險峻的地勢,一定能堅守幾天。”


    “如此一來,王宮、克爾白神廟豈不是……”


    “尊敬的哈裏發啊,王宮和神廟都可以重建,但是如果我們不撤退……”歐麥爾沒提穆聖陵墓,賽義德自然不會不識趣,也刻意避過了這個問題。穆罕默德在教徒們心中幾乎等同於真主親臨,即便是歐麥爾也隻能裝聾作啞,避免拋棄穆聖陵墓逃跑這個極大的罪名。到時候敵軍撤退了,把看守陵墓的守軍將領拉出來做替罪羊就是。


    歐麥爾黯然歎道:“也隻好這樣了!但願那些萬惡的異教徒不要損毀神廟,否則的話將來我一定要踏平東方,殺掉所有的韃靼人!艾馬爾,讓禁衛準備撤退,帶上兩天的幹糧和飲水,再派人去通知長老會和那些大貴族,讓他們都撤到後山上去。”


    艾馬爾行了一禮,匆匆退下頂樓去召集禁衛。


    賽義德看了看殺過來的那支騎兵,再過三條街就到王宮前的大街了,趕緊微顫著聲音道:“尊敬的哈裏發,請下去吧!”


    歐麥爾長歎一聲,佝僂著身子向樓梯走去,賽義德趕緊跟了上去。


    下了頂樓,歐麥爾忽然想起一人:“伊莉莎公主在哪裏?”


    伊利莎公主,正是圖爾坎的母親。


    “尊敬的哈裏發,伊利莎公主不久前出宮去一家珠寶店鋪了,還沒有回來!”


    “派人去找!然後護送到後山去!”歐麥爾草草丟下一句命令,和賽義德一起,在禁衛護送下迅速出宮向後山而去。


    “公主殿下,強盜殺來了,我們怎麽辦?”與此同時,城西一家奢華的珠寶店鋪三樓上,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姑娘抬著頭,詢問一個盛裝的女子。


    這女子的相貌和圖爾坎有八成相似,不過更顯成熟風韻,正是圖爾坎的生母伊莉莎公主。聽了小姑娘的問話,伊莉莎公主並未說話,而是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向外望去。


    “公主殿下!”見伊莉莎既不說話又不趕緊逃回王宮,小姑娘更是著急。


    “我們去城北!”伊莉莎公主仔細地看了一陣,終於下了決定。


    小姑娘疑惑地睜大眼睛:“為什麽不回宮呢,公主殿下?”


    伊莉莎公主有些不耐煩:“不要多問!跟我走就是!”


    “哦……”小姑娘嘟嘟嘴,跟著伊莉莎快步向樓下走去。


    她們耽誤的這一會時間,珠寶店鋪裏的人已經都跑光了,兩人下樓後沒有遇見一個人。


    “禁衛!禁衛!”小姑娘見本來守在門口的禁衛不見了,著急的大聲喊叫。


    “別喊!”伊莉莎公主趕緊阻止她亂喊,悄悄湊到門邊準備向外觀看。不想剛伸出頭去,就麵色一僵,連續向後倒退了三四步,幾個身穿長袍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來人用生硬的阿拉伯語問道:“你就是伊利莎公主吧?”


    小姑娘嚇得驚叫起來,伊利莎公主把她拉到身後,皺著眉看著來人,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剛才說話這人掀開包頭巾,露出了藏在後麵的臉,對伊利莎公主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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