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唐貞觀上溯一千二百多年,天竺一個芝麻小國迦毗羅衛國的王後,也就是後來被那些佛教徒尊稱為‘摩訶摩耶’的摩耶夫人生了個兒子,取名為喬達摩·悉達多。悉達多長大後被立為王太子,娶其舅父之女耶輸陀羅為妃子,並且生下了一個名叫羅睺羅的兒子。隨後幾年裏悉達多又娶了兩個妃子,生活優裕而富足。然而誰也不知道悉達多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二十九歲的時候忽然拋家棄子、置年邁的母親於不顧,悍然離家做了一名苦行沙門,並且開始四處傳播佛教那一套道義,成功的吸引了無數信徒。悉達多八十餘歲的時候,背疾複發在拘屍那迦(印度北聯邦西北部)附近的希拉尼耶伐底河邊的娑羅林中不治而亡,死後不久就被其信徒尊稱為佛陀。


    悉達多死後,天竺數十個大小國家都以‘佛國’自居,而其中最大的有十六個邦國,也自稱為十六佛國,摩揭陀就是其中最強大的邦國。摩揭陀之所以最強大,悉達多功不可沒——摩揭陀國都王舍城(巴特那附近)中,有悉達多當年修行的竹林精舍,吸引了大量佛教徒前來定居朝拜,一下子提高了摩揭陀的聲譽和實力,最強大的時候一度稱雄中天竺。可惜好景不長,隨後數百年間天竺各地戰亂不斷,強盛一時的孔雀王朝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巽伽王朝。王朝更迭之中,摩揭陀的國都王舍城數次毀於戰亂之中,摩揭陀國也逐漸趨於沒落,僅僅隻能保有此前三成的國土。直到笈多王朝建立,第二代王三謨陀羅笈多即位,把國都遷到了巴連弗邑(華氏城),摩揭陀才逐漸恢複了元氣,然而再也沒能恢複到當年的鼎盛。貞觀初年,被阿羅那順弑殺的戒日王再次遷都,把國都遷到了更北部的曲女城,阿羅那順弑君自立之後依舊把這裏作為了國都。


    張煥這次率軍出征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曲女城和阿羅那順。


    五月八日寅時末,曲女城西北方向的一片密林中,紇幹承基悄悄撥開了茂密的樹枝,抬頭窺視著幾裏開外的城池。


    “咦,這座城池才這麽點兒大,竟然是一國的國都?這都半夜了,怎麽還有那麽多燈光?”紇幹承基看清楚月色下的城池,不禁有些詫異起來。


    皎潔的月光照耀下,隻見一座方圓還不到二十裏的小城靜靜地矗立著,城中各處燈火通明,一座座佛塔鱗次櫛比的排列著,這些佛塔的塔頂尖而陡峭,如同一柄柄巨大的利劍刺入蒼穹。


    “大人有所不知,這裏的人篤信佛教,即使半夜也有人前往佛寺佛塔參拜佛陀,所以城中幾乎夜夜都是同火通明。至於大人說這座城池太小,其實也不然,相比起天竺其他小國的國都,曲女城已經很大了。”隨行的突厥向導穆提亞壓低聲音,語氣十分不屑的解釋了幾句。


    “就這種破爛小國,也敢對抗我大唐?”紇幹承基不禁有些瞠目結舌。


    “大人,天竺人自詡為佛陀後人,一向自高自大,又很少見什麽大世麵。因此在大多數天竺人心目中,我大唐也就和他們一個邦國差不多大小。”


    “嗤……”即便紇幹承基一向陰沉,也忍不住嗤笑出聲,“某今日算是見識到,什麽叫做夜郎自大了。城中大概多少人?”


    “四五萬人,其中半數都是僧侶,毫無戰力可言,正式的士卒隻有兩萬人。摩揭陀國最強大的兵力是象兵,十分驍勇善戰,不過人數並不多,大概隻有二三百人,這支象兵近些年一直駐紮在巴連弗邑,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依舊還呆在那裏。”


    “還是謹慎點好。穆提亞,你麵色黝黑,和我們路上遇見的天竺人差不多,你又會說天竺話,天明之後你先混進城去刺探一番。”


    “大人放心,小的曾經進入過曲女城,而且已經做好了準備。”穆提亞取下背上的包袱,打開後拿出一副僧袍,麻利的披在了身上。


    紇幹承基在月色下端詳了一陣,十分詫異道:“哎呀,還真像這麽回事!娘的,若是不知道底細,某都以為你是天竺人了。”


    “嘿嘿,大人過獎了。小的多次跟著王氏商隊出關,時常日曬夜露的,自然顯得黑不溜秋的。”


    “你這家夥倒是伶俐,不愧是王氏商隊頂尖的向導。好好幹,回頭有重賞。”


    “謝大人!”


    紇幹承基轉過頭,對幾名暗刺低聲吩咐道:“你們陪著穆提亞呆在這裏,某去見見公子。”


    “喏!”


    紇幹承基轉過身,貓著腰快步穿過密林,踏著草叢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奔出差不多二十裏地開外,前方出現了一座茂密的山林,月色下顯得十分陰森。紇幹承基放慢腳步,沿著狹窄的山間小路,向密林深處走去。


    “歐歐……歐歐鷗”紇幹承基向裏走了有一裏多路,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貓頭鷹的叫聲。


    “歐歐鷗……歐歐”紇幹承基啜著嘴唇,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音,隻是音節和聽見的相反。


    “是大人。”前麵十幾步開外的草叢中,鬼魅般站起來了幾個黑影。


    紇幹承基快步走過去問道:“公子何在?”


    “啟稟大人,公子等了半宿剛剛睡下。可要屬下前去通報?”


    “不必,某自己前去。你們好生隱藏著,有外人闖進來的話一律格殺勿論!記住,這裏畢竟是天竺人的地盤,千萬不可懈怠。昨晚若不是李德祿小心謹慎,巡查的時候多走了幾裏路,隻怕我們早就被那些趕路的天竺人發現了!”


    “喏!大人放心。”


    紇幹承基快步離去,那幾個黑影依舊潛藏在草叢中。


    這片山林呈現出詭異的葫蘆形,紇幹承基剛才遇見的幾名暗刺,就守候在葫蘆口處。他繼續向裏走了一大段路,路上又遇見了幾波暗刺,這才來到了葫蘆中心部位。左邊山腳下,一條小溪汨汨的流淌著,叮咚的流水聲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十分動聽。小溪左邊隻搭建著幾頂帳篷,大批人馬則歇息在小溪右邊的開闊地帶,所有的戰馬都臥倒在地,並且嘴上綁著一隻小小的竹籠,而將士們大多都是席地而臥,或者依靠在戰馬身上。


    紇幹承基跳過小溪,來到張煥的帳篷前麵。


    “參加大人。”兩名暗刺悄無聲息的從帳篷兩側走了出來。


    “是承基回來了嗎?”帳篷裏傳來張煥的聲音。


    “是。”


    過了一會兒,篷布一掀,張煥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公子,曲女城防備十分鬆懈,據穆提亞說城中最多隻有兩萬人馬。不過屬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留了幾個人在那邊陪著穆提亞,等到天亮城門打開後進去查探一番。”


    “城池大不大?”


    “方圓估計最多二十裏地!”紇幹承基笑了笑,把剛才和穆提亞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張煥聽了也笑了起來,此時的阿三顯得無比自大狂妄,而千多年後的阿三卻變得自卑懦弱,隻會跟在主子們後麵做一條惡狗,來了個一百八濕度大轉彎啊!


    “那就這樣吧,等待穆提亞的消息再說。承基,天亮之後你要多辛苦一點,務必要不漏行藏的殺掉每一個靠近這片山林的人!好了,我再睡會,你也休息下吧。”


    “喏!”


    張煥伸個懶腰,彎腰溜進了帳篷。


    辰時,曲女城西側大門緩緩開啟,穆提亞等到有人不時進出之後,這才溜出山林大搖大擺走上大路,向著城中而去。他的臉色黝黑發亮,人又瘦削無比,看上去十足一個苦行僧,一路走來遇見的天竺人都向他合十行禮,而城門口的衛兵也問都不問,合十行禮放行。在這個遍地佛寺佛塔、人人篤信佛教的國度,苦行僧可是十分受尊敬的。


    穆提亞入城之後,發現城中大批僧侶正端著僧缽,在街上挨家挨戶化緣。穆提亞靈機一動,找了一圈之後拾起一隻破碗,也端在手中四處化緣。見到這名‘苦行大師’吃飯用的碗都如此殘破,遇見的人無不恭敬行禮。


    戒日王的王宮在城南,規模並不算很大,風格也和佛塔差不多,到處都裝飾的金碧輝煌。阿羅那順篡位之後,也被這裏作為了自己的王宮,和大多數人一樣,王宮每天早晨也要做布施,穆提亞很順利的就把王宮外麵的守衛情況看了個清清楚楚。在城中四處轉了一圈,確認沒有象兵的存在之後,穆提亞返身出城,獨自一人向大軍所在的山林走去,那幾名暗刺則依舊留在原地,監視著城中的動態。


    半個時辰之後,穆提亞來到了張煥身前,向他稟報了城中的情況。


    “你是說,王宮大門外才四個衛兵?城門處也才八個衛兵?”張煥聽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確實如此。摩揭陀的實力在天竺算不錯,阿羅那順又和大食人勾結在一起,並不懼怕其他邦國。而我大唐又離得太遠,他做夢都想不到我們大軍會前來襲擊他。”


    “如此倒是天助我也!傳令,集結隊伍,準備突襲曲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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