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半,城北。


    城門早已經完全洞開,數千唐軍精銳完全控製了城門及其附近區域,無數火把把城門內外照耀得有如白晝,飄飛的鵝毛大雪還未降落就被火把的熱氣融化開來。薛仁貴策馬站在城門附近,看著身後的將士們源源不斷開進城中,逐條街道控製過去,臉色十分的興奮。


    金泰廬和幾名手下躬身站在一邊,偷眼看著眼前的唐軍。隻見唐軍入城後並未出現任何混亂,先是在街道兩邊迅速分散開來,徹底控製街道之後再向前緩緩推進,凡是遇見阻攔馬上一陣強弩齊射,當者無不披靡,很快就占據了城北大片街道。金泰廬清楚的看見,短短一會兒時間,唐軍就擊潰六七波抵抗,地上橫七豎八至少躺了數百具屍體,卻沒有一具是唐軍的!看到眼前這一幕,不止是金泰廬,就連他被勒令停留在城牆上的一萬多手下也無不感到膽戰心驚,這才知道唐軍的強大不是吹噓的!


    原來前幾日的攻城,對唐軍來說真的隻是鬧著玩罷了!金泰廬倒吸幾口涼氣,悄悄看了一眼薛仁貴,見對方根本沒有留意自己,訕訕一笑把目光投向了城中遠處。從城內不停移動的大量火把可以看出來,先入城的唐軍已經殺到了城中間,城中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街道上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高句麗人,喊殺聲、慘叫聲、痛哭聲彌漫在整座平壤城中。


    金泰廬把目光轉向王宮方向,隻見那邊也是火光陣陣,廝殺聲甚至比城中央更大,心頭微微有些疑惑,王宮裏隻有幾百人,成老鼠怎麽會鬧出這麽大動靜?


    猛然間,金泰廬靈光一閃,一下子明白過來,看來是此前率先進城的那貨黑衣唐軍和成老鼠的人對上了!想到那一小隊唐軍,金泰廬心頭就一抽一抽的,那夥人太他娘的邪門了,個個看上去都很不好惹,而且一身裝備也十分古怪,依金泰廬的眼光看來,這夥人隨便拉出來一個,隻怕都能和已死的泉武統領過幾手!想想也是,若是沒有足夠的能耐,此前那個牛氣哄哄、鬧騰著要第一個殺進王宮的程校尉,能輕易讓路讓那夥黑衣人先進城,而且態度還十分的好?金泰廬可是知道的,那位程校尉就是大將軍程知節的長子,連他都不敢惹的角色,到底是何方神聖?隻怕不是大唐皇帝的親兵,就是張煥大將軍的人了!


    “金泰廬!”正在金泰廬心思縈繞間,薛仁貴看著他喝了一聲。


    金泰廬下意識的躬身道:“小的在!將軍大人請吩咐!”


    薛仁貴轉過頭,看了看城外打著火把,正向這邊而來的一大隊騎兵,抬起兵器指著城牆上的金泰廬手下,沉聲道:“張大將軍即將入城,讓你的人都老實點!”


    “將軍的人請放心,小的這就去城牆上看著,保證不會出問題!”金泰廬趕緊抱拳答應一聲,帶著幾名手下迅速向城牆上奔去,心裏卻有些失望,本來還準備在張大將軍麵前露個臉的!


    金泰廬在城牆上走了一段,大聲喝道:“還拿著兵器幹什麽!全都扔了!特別是弓箭,全都扔到城外去!誰敢私藏兵器,休怪本將軍不講情麵!”


    隨著金泰廬的喝聲,城牆上頓時響起一片叮叮當當聲,萬餘把兵器被拋在了地上,兩三千副弓箭也被拋到了城外。金泰廬兀自有些不放心,命令手下全都向後退開幾步,自己帶著數百親兵站在城牆最前麵,生怕有那個不開眼的膽敢襲擊張煥大將軍。


    城門一開,紇幹承基就帶人衝了進來,同時派人去向張煥報信。張煥得到消息,忐忑的心情總算放鬆了下來,又有些擔心高句麗人的反撲,馬上把大營交給柴令武,親自率領兩萬人馬向城中進發。沒想到大軍剛出營寨,程處默和薛仁貴又相繼派人回報,說城門已經被牢牢控製,入城的將士們進展十分順利。張煥這才完全放下心來,讓五千騎兵先行,自己帶著剩下的人馬隨後趕來。


    到了城門百步開外,張煥勒住馬頭,抬頭看了過去,隻見城門內外火把林立,無數盔甲鮮明的唐軍站在城門兩側,策馬站立在城門下麵的正是薛仁貴。張煥笑了笑,目光向上看去,一眼就看到被幾隻火把包圍的金泰廬。看到金泰廬帶著親兵把其他人擋在外麵,挺胸腆肚一臉忠心的樣子,張煥覺得十分滑稽可笑,不過也確實覺得這小子是個人才,將來不妨栽培一下。心頭暗笑了一陣,張煥收回目光,策馬繼續前行。


    到了城門附近,薛仁貴策馬迎接上來:“恭迎大將軍入城!”


    張煥笑道:“仁貴不必多禮!今晚之事實在是太順利了,令人有些意想不到啊!”


    薛仁貴也咧嘴笑道:“確實如此!不過多虧了皇上和大將軍運籌帷幄,否則的話哪有這般順利?”


    張煥指著薛仁貴搖頭笑道:“你啊!什麽時候也學會拍馬溜須了?”


    薛仁貴撓撓頭:“嘿嘿,末將說的是實話!大將軍請!”


    張煥不再說笑,輕輕一提韁繩,胯下戰馬不徐不疾的奔進了城門。


    “小的參見大將軍!”剛進城門,金泰廬連滾帶爬跑下城牆,到了張煥近前伏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


    張煥淡淡道:“起來吧!”既然想栽培這個家夥,他自然不會一開始就給好臉色。


    “多謝大將軍!”金泰廬一骨碌爬起來,上前牽住韁繩,一臉諂媚的笑道:“小的對城中十分熟悉,請大將軍準許小的牽馬!不知大將軍想先去何處?”


    “你這個憊懶的家夥!”張煥笑罵了一句,看了看亂紛紛的城中,轉頭詢問薛仁貴:“程處默和房遺愛有沒消息回報?”


    薛仁貴無奈的搖頭道:“沒有!不過從喊殺聲聽來,他們似乎殺向了泉蓋蘇文府邸。”


    張煥皺皺眉:“這兩個混帳!傳令下去,讓後繼大軍控製每一條街道,不必追殺逃散的敵軍!”


    “喏!”


    “報……”薛仁貴剛勒轉馬頭,一匹快馬從城中飛奔而來,見到張煥就大呼道:“啟稟大將軍,程校尉和房校尉已經攻占了泉蓋蘇文府邸,不過泉蓋蘇文已經自刎身亡!城南的張薑洛所部試圖開城突圍,被程大將軍所部擊潰,張薑洛率眾投降,程大將軍的人馬也進城了!”


    張煥趕緊問道:“泉男建和泉男產呢?”


    “尚未找到!”


    張煥皺皺眉,若是被這兩兄弟逃脫了,終究是個麻煩。隻是如今城中混亂不堪,想要盡快抓住這兩人是不可能的,隻有控製全城之後再慢慢打算了。


    這時又是一匹快馬飛奔而來:“報……啟稟大將軍,泉男生聽說大將軍已經進城,帶人前來迎接了!”


    張煥抬頭一看,果然前方過來了大隊人馬,最前麵的正是泉男生和金熙澤。這兩人是主動投靠大唐的,而且以後還有用處,張煥自然要給幾分麵子,當下淡淡看了一眼金泰廬,金泰廬心領神會,趕緊牽著韁繩向前走去。


    張煥在馬上轉頭向王宮方向看去,隻聽得王宮那邊的喊殺聲已經停息了下來,看來局勢已經被紇幹承基控製住了,隻是張煥心中有些疑惑,暗刺到底和誰廝殺了這麽久?


    張煥這邊在心裏暗自猜測的時候,紇幹承基率領著暗刺以及隨後趕來的兩千唐軍已經完全控製了王宮,反抗者全都被斬殺殆盡。從地上屍體穿的衣裳可以看出來,其中大多是王宮侍衛,也有一些穿著短襖,正是成老鼠的那些手下,而且看樣子成老鼠的手下死了不少人,僅僅一進王宮的廣場上就不下四百具屍體。


    紇幹承基走進王宮正殿,隻見大殿裏散亂著幾具屍體,從身上衣著可以看出來,有幾人身份相當不凡,另外兩具屍體也穿著黑色短襖。隻是紇幹承基不知道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當下吩咐李德祿去找幾個內侍宮女過來辨認。


    “啟稟大人,這幾位是榮樂王、安樂王和……”幾名戰戰兢兢,全身發抖的內侍和宮女被抓來之後,全都異口同聲地說,這幾具屍體就是高句麗王室僅存的那幾個人。


    紇幹承基大喜,進入王宮的時候,王宮裏已經有兩撥人在廝殺,他還很擔心這幾人趁亂逃走無法向張煥交代,沒想到卻在這裏被全部殺了。


    “李德祿,去向公子稟報吧,一切順利!”


    “喏!”


    紇幹承基踢了一腳地上的屍身,喃喃道:“奇怪了,那些身穿黑色短襖的人想必就是成老鼠的手下,怎麽會向我們出手?成老鼠又跑哪去了?”


    紇幹承基念叨的時候,王宮數百步開外的街角處,成老鼠和百餘名手下已經被團團包圍了起來。看著對方身上的穿著,成老鼠心頭哀歎不已,早就知道當官的沒幾個好人,看來泉男生這個王八蛋準備兔死狗烹了!呸!老子怎麽說自己是狗?他娘的,死活都要拉幾個墊背的!來世說什麽都不相信當官的說的鬼話了!


    “成老鼠,你是要死還是要活?”對方人群一分,走出一人來喝了一句。


    成老鼠見到這人大吃一驚:“怎麽是你!”


    “廢話少說!你想死還是想活?”


    成老鼠看看自己的手下,幾乎個個帶傷,再看看周圍隻怕不下六百餘人,黯然歎道:“你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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