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十月的夜晚已經非常寒冷,空氣中充滿了冰冷的水霧,清冷的月光也顯得更加朦朧。四兒和鄭喜在殘破圍牆後麵趴了很久,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霧水打濕了,然而倆人雖然冷得瑟瑟發抖,眼光卻一直在樸建仁一行進去的小院附近來回移動,生怕被人從眼皮子底下溜走。


    “鄭喜,我們等了多久了?”四兒再次把目光從小院子附近掃了一圈,搓搓手轉頭悄聲詢問。


    鄭喜想都沒想就壓低聲音道:“兩盞茶。”


    “你這家夥,多說幾個字會要你命啊?你跟著錢哥學的武藝,你看看人家整天嬉皮笑臉,囉嗦起來像個老婦……”


    “胡說什麽呢,小兔崽子!”四兒的嘀咕聲還沒完,就被一人從身後拍了一巴掌。


    兩人嚇了一大跳,同時把手伸向腰間。


    身後那人趕緊低聲接了一句:“是我!倆個兔崽子,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四兒這下聽出是誰的聲音,右手鬆開腰間的利刃,偏過頭小聲埋怨道:“哎呀,錢哥,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鄭喜也鬆開握著刀柄的手,略微偏過頭,用崇拜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後的錢衡,依舊把視線轉回到那座小院上麵。


    錢衡湊前一步,一左一右摟住兩人的肩頭,故作不悅的低聲道:“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個兔崽子會編排些什麽呢!鄭喜,你小子就任憑他信口胡說?真是白教了你一場!”


    鄭喜憨憨一笑,抬手撓撓右邊腦袋,也不為自己辯解。


    四兒咧嘴一笑:“錢哥,鄭喜是老實人,禁不起你打趣。對了,你怎麽來這裏了?是不是有新的命令?”


    “樸建仁進去多久了?”錢衡不答反問。


    “差不多兩盞茶的時間。”


    “一直沒什麽動靜嗎?”


    “是的。”


    “你們在這等著,我進去見見成老鼠,如果半個時辰後我還沒出來,你們趕緊回去見掌櫃的。對了,讓其他幾個人也過來,不必再四處監視了。”


    “錢哥!”聽見錢衡如此說話,四兒頓時著急起來,語氣也抬高了一些,“我們過去雖然和成老鼠有點交情,但是如今樸建仁在裏麵,他可以隨便假傳泉男生的命令,你進去豈不是……”


    鄭喜並未說話,不過也轉頭看著錢衡,目光中滿是擔憂之色。


    “看看這是什麽。”錢衡翻身亮出一塊警惕剔透的玉牌,“這是泉男生給我的貼身令牌,有這個在,樸建仁想要假傳命令沒那麽容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進去了!”


    錢衡說完這幾句話,不再理會倆個著急的少年,手按在圍牆上一躍而過,幾個起落間就到了數十步開外。四兒和鄭喜幹著急卻不敢呼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錢衡不停前進,很快就到了小院前麵十幾步開外。


    四兒急道:“鄭喜,怎麽辦?”


    “聽師傅的,我們在這裏等半個時辰!”鄭喜緊握拳頭,很罕見的一句話說了十個字以上。


    若是放在平日,四兒必定會取笑鄭喜幾句,此時卻什麽都沒說,隻是無奈的點點頭,目光緊緊盯著已經到了小院門口的錢衡。隻見錢衡一到門口,就毫不猶豫的抬手敲了敲門,輕微的敲門聲傳到四兒和鄭喜耳中,兩人都覺得無比的刺耳。敲門聲響起不久,裏麵就有人詢問什麽,錢衡低聲答了幾句話,院門馬上被打了開來。錢衡回過頭,向著四兒和鄭喜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大步走了進去,院門馬上再次被關了起來。


    四兒此時也冷靜了下來,低聲道:“鄭喜,你去讓其他人都過來,我們在一起等候。”


    鄭喜看著關閉的院門,皺著眉頭點了點頭,順著牆根向左側溜了過去。四兒伸手捶捶自己的額頭,長長歎了口氣,向圍牆上斜斜一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座小院門。


    錢衡進了院子,接待他的正是成泉。成泉雖然不認識泉男生的貼身令牌,不過卻清楚那塊玉牌材質十分珍貴,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因此並未深究錢衡的身份,徑直把他帶向後院。


    不過在即將進入屋子之前,成泉有意無意問了句:“這位侍衛大人很是麵生,敢問尊姓大名?”


    錢衡微微一笑:“在下姓錢,並非大公子的侍衛,而是議政大人的親信門客。剛才恰好替議政大人給大公子送信,大公子想到有件事沒和樸統領交代清楚,又因為和在下很是相熟,就讓在下過來一趟罷了。”


    成泉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問道:“閣下說的議政大人,可是金熙澤金大人?”


    錢衡點點頭道:“正是!事情很是緊要,快帶路吧。”


    金熙澤和泉男生往來密切,成泉也聽說過一些,他這種小角色不必懼怕高高在上的大莫離支大人,但是卻絕對不敢得罪可以命令守備府衙門的議政大人。因此得知了錢衡的身份,成泉的態度一下子親熱了很多,一路親自帶著錢衡來到了那座大賭廳,由於成泉隻帶了錢衡一人進來,甚至都沒引起幾個賭徒的注意。


    走過大廳之後,錢衡忽然笑著問道:“多謝兄弟帶路,不知兄弟貴姓?若是有機會在下請你玉人居一聚。”


    成泉大喜,趕緊躬身說了自家名字。


    “原來是成泉兄弟,在下記住了。對了,等下煩請成兄弟先把成當家的叫出來,大公子另外有事情拜托給他。這是點小意思,還請成兄弟不要見外。”錢衡說到最後倆幾句話,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塞到成泉手中。


    “小的隻是帶了個路,怎敢當大人的賞賜!”成泉見那銀票是五十兩的,臉上的笑容更加濃厚,雖然嘴上在推脫,手上卻迅速把銀票收在了袖中。


    “哈哈,成兄弟客氣了,在下速來喜歡交朋友,也和你們當家的有過一麵之緣,這點小意思算得了什麽。”


    “原來錢兄還和我們當家的認識,這就更不是外人了!”成泉收好銀票,一下子和錢衡稱兄道弟起來,然後指了指前麵,“當家的和樸統領他們就在前麵那間房,小弟這就去見當家的,錢兄是過去還是在這裏等?”


    其實不用成泉指點,錢衡一看到那間房門外的侍衛,就知道樸建仁和成老虎必然在裏麵。那些侍衛裏難免有認識他,為了避免旁生枝節,錢衡自然說留在這裏等著。


    成泉也不勉強,拉開幾步開外的一道房門笑道:“這是小弟的居所,煩請錢兄在這裏等等。對了,那塊玉牌還請錢兄讓小的一用。”


    錢衡知道他要把玉牌給成老鼠看,摸出玉牌遞了過去。成泉接過玉牌,笑著請錢衡自便,自己走出去關上了門。錢衡左右看看,隻見房間裏十分淩亂,錢衡也懶得找地方坐,就那樣隨意站著等待起來。


    成泉出了房門,徑直向那個房間走去,大溪等人知道他是成老鼠的人,也沒有加以阻攔。不過成泉走到門前的時候,大溪還是問了一句:“你有什麽事?”


    “外麵出了點事情,小的請當家的拿個主意。”


    “出了什麽事情?”大溪一下子緊張起來。


    “幾個老主顧吵了起來,而且還動了手,小的們阻攔不住,因此……”


    大溪鬆了口氣,閃身讓開了房門。此時房間裏幾人似乎互不相讓,正在爭吵著什麽,聽起來聲音很是嘈雜。


    成泉敲了敲門:“大當家的,小的有要事稟報。”


    聽見敲門聲,裏麵的嘈雜聲一下子停息下來。很快房門就打了開來,成老鼠走出來關上門,看了一眼成泉,徑直向一邊走去,成泉趕緊跟了上去。


    走出幾丈開外,成老鼠壓低語氣道:“什麽要事?”


    “大當家的,請先看看這個。”成泉湊前一步,擋住大溪等人的視線,從袖中取出那塊玉牌遞了過去。


    “咦?”成老鼠看見玉牌很是驚訝,一把奪過去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大當家的,剛才有個人進來,自稱是金熙澤大人的親信門客,不過他說奉大公子之命,有要事要和你當麵商議。”


    成老鼠不再多問,收起玉牌道:“帶路!”


    成泉答應一聲,帶著成老鼠來到自己房間前,伸手推開房門,先對錢衡笑了笑,然後才躬身請成老鼠進去。


    “是你!”看清是錢衡,成老鼠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驚訝。


    錢衡抱拳道:“大當家的,很久不見了!”


    成老鼠擺擺手,成泉躬身退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成老鼠冷冷道:“錢兄,老夫過去確實和你們做過一些交易,不過如今你我是敵非友,老夫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就不為難你了,今天就當你沒來過吧!”說完這話,成老鼠轉身就想離去。


    錢衡語氣譏誚道:“不是不想為難在下,是不敢吧?再者說了,難道成當家的就不想知道,大公子的貼身令牌為何會在在下手中?”


    成老鼠聽了這話,止住腳步迅速轉過身子,緊緊地盯住了錢衡。


    錢衡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兩隻破舊的蒲團。


    成老鼠淡淡的哼了一聲,不過還是走過去在左邊那隻蒲團上坐了下來。


    錢衡拉過另一隻蒲團,也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取出一封信遞給了成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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