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炫燮湊前一步,輕聲道:“自從上次大公子和大莫離支密談之後,大人就一反常態,全力開始支持起了大公子!小的多方打聽,也不知道他們當時到底說了什麽!隻是這點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大公子深受大莫離支大人信任,二公子此時絕對不能和他硬抗!若是二公子執意要保金善笛四人,大公子勢必要把他們帶去見大莫離支大人,有張煜等人作證,即便二公子和小的都知道金善笛他們是冤枉的,也根本不可能讓大莫離支大人相信,他們四人還是死路一條!而且連帶著大莫離支大人對二公子也會產生不滿,認為二公子不識大局!”


    薑炫燮說了這一番話,頓了頓停了下來,等待泉男建思索清楚這番話。


    泉男建一直皺著眉頭,眼中也充滿了怒氣,聽了薑炫燮這一番話忽然醒悟過來。正所謂當局者迷,泉男建近些年來和泉男生勢同水火,一遇見泉男生就下意識的想要做對,完全忽略了會產生什麽嚴重後果!泉男建對泉蓋蘇文的脾性也很清楚,這件事若真的鬧大了,金善笛四人絕對性命不保,而且他也會被嚴加責罰,說不定還會被軟禁起來!泉男建此前一直被怒火蒙蔽了心智,這時猛然間醒悟過來,想明白會產生的嚴重後果,後心瞬間布滿了冷汗!


    薑炫燮見泉男建很快就醒悟過來,暗自點了點頭,接著道:“小的再鬥膽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如今我高句麗存亡未知,二公子即便是爭到了那個位置,隻怕反而是件禍事!若是不能擊退唐軍,下場可想而知;若是僥幸擊退唐軍,保住了平壤城,接下來麵對的又是一個爛攤子,二公子可想過怎麽應對?”


    泉男建聞聽,搖搖頭頹然歎了口氣,這些事情若是冷靜下來他都能想到,隻是一旦陷入到權力欲望爭奪之中,就會不由自主的失去理智!


    “適才本公子粗魯無禮,還望薑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此地人多,本公子就不多說什麽了,等回去後再擺酒賠罪!如今該怎麽做,還請薑大人教我!”泉男建被提醒之後,很快就恢複了冷靜,雖然壓低了聲音,語氣卻十分真摯的向薑炫燮道了歉。


    薑炫燮心裏頗為感慨,比起泉男生的寬厚沉穩,泉男建多了一些狠辣和魯莽,相比較而言實非明主!隻是泉男生身邊有金熙澤,而且泉男生對其十分信任,薑炫燮知道即使自己投靠泉男生,也必然長期位居金熙澤之下。作為一個自視頗高的謀士來說,豈肯輕易居於他人之下?因此薑炫燮唯有選擇投靠泉男建,若是泉男建能夠奪取繼承人之位,將來難免會再進一步自立為王,到那時候豈不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因為抱著這個心思,薑炫燮才義無返顧的投靠了略顯不足的泉男建,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輔佐泉男建登上大位!隻是薑炫燮沒想到的是,泉男生和金熙澤前去遼東城求和失敗之後,短短幾天時間白岩城和安市城就相繼投降,高句麗一下子麵臨滅國之危。


    薑炫燮對如今的局勢十分清楚,唐軍雖然發起了幾次進攻,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都是虛張聲勢的佯攻,沒有一次盡全力發起猛攻。一旦唐軍正式開始發起猛攻,平壤城別說能夠撐到嚴冬到來,能否撐過十天都很難保證!薑炫燮雖然功利心很重,內心卻很是驕傲,沒有絲毫為了保命投靠唐軍的想法,一心想要依靠泉男建的力量,輔佐泉蓋蘇文守住平壤城。薑炫燮早就存了必死之心,因此明知道固守城池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條,仍然盡全力想要抓住那一絲渺茫的希望。今日發生了這件事,薑炫燮聞聽後趕緊趕了過來,豁出去臉麵不要,也想暫時撮合泉男生兄弟停止內訌,集中力量守住城池,力爭撐到嚴冬到來之後迫使唐軍退兵。


    “二公子,當務之急是趕緊停止內鬥,集中所有力量,才有可能守住城池,保住江山社稷!為了這個目的,二公子必須暫且退讓忍耐!”


    泉男建聽到這裏有些惱火道:“為何是本公子退讓?而不是泉男生?”


    薑炫燮歎了口氣,正準備繼續勸說,院門忽然被打了開來,權西建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隻好暫且按住話頭。


    “小的見過大公子!”權西建進來後,假裝沒看見院子一角的泉男建,徑直走過來向泉男生行禮。


    “外麵什麽情況?”泉男生很是隨意的詢問了一句,卻在問話的時候和權西建悄然對了下眼色。當看到權西建給出一個肯定的眼神,泉男生心裏大大鬆了口氣。


    鴿子剛剛飛臨平壤城上空,泉男生就命令權西建帶了近千人大舉出動,名義上是抓捕大唐奸細,其實卻是在錢衡的協助下,暗中對李掌櫃等人加以保護。泉男生很清楚,張煥一次派出這麽多隻鴿子,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既是為了暗中幫助自己,也是為了把水攪得更渾,以便保護城中的大唐細作。由此可見錢衡那些人在張煥心中的地位,泉男生當然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派出了大批人手。雖然混亂中誰都不能保證不死人,但是一定不能讓大唐細作死的太多,否則的話將來去了長安誰知道會不會被張煥尋機報複?故而從權西建眼神中得知沒什麽大礙,泉男生一直揪著的心才放鬆下來。


    “啟稟大公子,外麵依舊有鴿子不時降落在城中,小的帶來的人順藤摸瓜,已經抓捕了數百人。隻是不知道是否還會有鴿群到來,因此小的讓一些兄弟壓著人回去,大多數人卻繼續留在街道上以防萬一。此外唐軍從四麵開始拋射大石塊,外城已經有百多人被砸死砸傷,不過看樣子唐軍並沒有向內城拋射大石塊的打算。”


    泉男生聽完後點點頭,故意問道:“唐軍有攻城的跡象嗎?”


    “金泰廬將軍剛剛才派人向大莫離支大人稟報,說唐軍並未開始集結,其他幾個方向也是這麽稟報的。唐軍顯然和前幾次一樣,依舊是在佯攻擾亂人心!”


    “大公子!大公子!”這時一人從門縫裏擠了進來,對著泉男生大喊起來,正是泉男生的侍衛副統領樸建仁。


    樸建仁和權西建一樣,也對泉男建視而不見,泉男建隻氣的咬牙切齒。薑炫燮趕緊拉拉他的衣袖,泉男建悶哼一聲,又不便發作,索性抬頭看向了天空。


    泉男生很是不悅道:“何事大呼小叫?”


    “大公子,城東那邊又有鴿群在空中盤旋,小的怕誤了大事,這才趕緊前來稟報!”


    聽說又有鴿群到來,包括知道內情的泉男生在內,院子裏所有的人都驚訝無比。根據剛才的情況看來,隻怕已經有不下一百隻鴿子降臨城中,此時竟然又有鴿群到來,唐軍到底派出了多少隻鴿子?


    泉男生率先回過神來,沉聲喝道:“權西建,張煜!”


    “屬下在!”二人趕緊抱拳回應。


    “張煜,把你所帶的人手全都交給權西建,讓他負責抓捕大唐奸細這件事!權西建,此事你務必全力以赴,不可輕易放過一名奸細!”


    “謹遵大公子號令!”二人齊齊答應一聲。


    泉男建見到這一幕,心裏更加氣惱無比。張煜此前並非泉男生的人,隻是因為和泉男建起了衝突,這才不得不迅速投靠泉男生。除了泉武之外,張煜是泉氏親信侍衛裏麵數得上的頭領,手下有不少親信之人。然而卻因為自己不冷靜,親手把張煜推給了泉男生,泉男建氣惱之餘又很是自責。


    泉男生等到張煜向幾個得力手下交代完畢之後,看著權西建道:“事不宜遲,權西建,你這就趕緊帶人行動起來!”


    “小的遵命,小的告退!”權西建行了一禮,和樸建仁一起帶人走了出去。


    等到院門再次關上,泉男生舉步向泉男建走去。張煜略微一猶豫,也跟著走了過去。


    薑炫燮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泉男建說,此時見泉男生和張煜走過來,隻好低聲迅速向泉男建說了幾句話。泉男建皺著眉頭,不過最終還是微微點了點頭,顯然是同意了薑炫燮的某些建議。


    泉男生走到泉男建身前一丈開外,停住腳步微笑道:“二弟,金善笛等人如何處置,你可想好了?”


    在泉男建的眼中,泉男生這道笑容極其可惡,包含了嘲諷、不屑、炫耀等多種意味!泉男建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隻恨不得一拳砸到這道討厭的笑容上!


    隻是想到薑炫燮剛才的諫言,泉男建隻得強製按捺住怒火,冷冷道:“大哥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小弟沒有任何異議!”


    “什麽?二公子,你不能這樣啊!”


    泉男建話音一落,跪在地上的金善笛四人驚嚇交加,全都大喊了起來。


    周圍的其他侍衛們也都十分驚訝,齊齊看向了泉男建。泉男建臉色鐵青,微微偏過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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