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內城一座小院子的正房裏,李掌櫃和張賬房正圍著一隻小火爐靜靜地坐著,神色看上去都很焦急,不停地把目光投向關閉著的房門。倆人麵前都放了一杯茶,裏麵的茶水早就冰涼了,不過看起來卻沒有喝過的痕跡。倆人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也沒人開口說話,除了外麵不時傳來的喧嘩聲,房間裏幾乎是靜寂無聲。


    過了好一會時間,張賬房眼中的急躁之色更濃,下意識的抓起茶杯喝了一口。剛喝到嘴裏卻發現茶水早就冰涼了,強忍著縮縮脖子咽下茶水,放下杯子悻悻道:“李兄,我還是出去看看吧,這樣幹等著真是急死人了!”說完站起身,就準備穿上鞋子出去。


    “張兄且慢!”李掌櫃趕緊擺擺手出言阻止,“這次張大人的用意你我都知道,就是要幫助泉男生清除泉男建的勢力,順帶著調動泉蓋蘇文的親信侍衛,確保金泰廬到時候能完全控製城門!為了達到這一意圖,張大人不惜動用了所有的鴿子,還命令我們加以協助,爭取把水攪得更渾。你我從那邊搬到這裏來,雖然便於調動人手,但是也更容易暴露身份,畢竟我們在這邊呆了很久時間,有不少人都認識我們!如今城中如此混亂,肯定有不少守備府衙門的衙役在街上,你若是出去的話難免會暴露身份!以某之見,還是耐心等著吧!”


    張賬房動了動嘴唇,不過卻沒說什麽,一言不發的走回去坐下。


    李掌櫃勸解了張賬房幾句,自己也穩定了心神,微笑著把兩杯冷茶倒掉,從火爐山提起銅壺添滿倆隻茶杯,然後端起茶杯對張賬房舉了一下。


    張賬房勉強一笑,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來,剛才的急躁略微消散了一些。


    “掌櫃的!有人回來了!”一杯熱茶還沒喝完,房門外就有人低聲稟報。


    李掌櫃放下茶杯,吩咐了一句:“快讓進來說話!”


    房門很快打了開來,一個相貌普通的少年走了進來,抱拳躬身道:“見過李掌櫃,見過張賬房!”


    李掌櫃沉聲道:“不必多禮!快說說外麵什麽情況!”


    “喏!已經有十幾隻鴿子降落了下來,已經引起了極大的混亂。第一隻鴿子降落在了金三西那混蛋的家中,一下子引過去了好幾名泉蓋蘇文的親信爪牙,屬下在外麵隻聽見裏麵不停地傳來慘叫聲。”這少年說到這裏,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略停頓了下接著道:“接下來倆隻鴿子降落在了隔壁的院子裏,那家院子也是當日泉蓋蘇文大肆查抄的時候,我們主動放棄的一處產業,後來金善笛僅僅用十兩銀子就從守備府衙門買了下來。張煜帶著爪牙從金三西那邊過來,驅散圍觀人群之後衝了進去,緊接著裏麵就傳來一陣怒罵聲和嗬斥聲,由於屬下不敢過於接近,並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不過沒過多久,泉男建就帶人趕了過去,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衝突。”


    “狗咬狗,咬的好啊!”張賬房眉頭一舒,笑著嘀咕了一句。


    李掌櫃也笑了笑,接著詢問少年:“後來呢?”


    少年嘿嘿一笑道:“裏麵剛吵起來,泉男生就帶著大批人手隨後趕到,和泉男建大吵了起來。屬下怕掌櫃的擔心,就先回來報信了,不過鄭喜還在那邊盯著的。”


    李掌櫃聽完後舒了口氣,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泉男生不是笨蛋,這件事又恰好抓住泉男建的痛腳,他不可能不大加利用,隻要事情鬧騰大了,不管泉男生能清除多少異己,都會大大轉移泉蓋蘇文的注意。


    李掌櫃想到這裏,對身前少年道:“你繼續……”


    “砰!砰!砰砰!”


    李掌櫃剛說了三個字,連續傳來幾聲熟悉的悶響,雖然響聲聽起來在很遠開外,李掌櫃三人依舊覺得心都被震到嗓子眼上了。


    “是我們的拋石機!”張賬房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


    李掌櫃點頭笑道:“看來皇上和張大人是不想讓城內的混亂輕易停息了!高句麗人本來就在為鴿子的事情焦頭爛額,再加上我們的拋石機開始襲擊騷擾,這下子泉男生渾水摸魚的機會就大大增加了!四兒,你繼續去城裏打探消息,注意別被石頭砸到了!”


    少年咧嘴一笑,答應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李兄,喝茶喝茶!哈哈!”張賬房一掃剛才的擔憂,提起銅壺滿上倆隻茶杯,對李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掌櫃欣然一笑,點點頭端起了茶杯。


    叫四兒的少年出了房門,和院子裏倆個漢子打了聲招呼,出了院門快步向剛才那院子走去。到達地方的時候,隻見那座小院子已經被泉蓋蘇文的親信侍衛團團圍了起來,稍外麵還有數百守備府衙門的衙役,橫眉瞪眼地驅趕著想要靠近的人群。


    唐軍的拋石機這時並未向著內城中央發射,而是對著外城和內城邊緣胡亂發射,否則的話一旦落幾塊大石頭下來,肯定能砸死砸傷好多人。高句麗人經過近兩日的適應,對唐軍的拋石機已經不再那麽恐懼,再加上石塊又在很遠處掉落,因此圍觀的高句麗人並沒感到多少害怕,依舊興致勃勃的在一邊圍觀。這可是大莫離支的倆位公子當眾發生衝突,一般情況下哪能見得著,再加上剛才泉男生進去之前,還特意吩咐守備府衙門的衙役不許驅散百姓,隻需要遠遠隔開就是,因此這些人也不再懼怕侍衛和差役,大都心安理得的在一邊看熱鬧。


    “鄭喜,裏麵打起來沒?”四兒在人群中找到同伴,臉色興奮地小聲詢問。


    “嘿嘿,你走之後,泉男生就帶人進了院子,隨後就是一陣大吵大鬧,然後就逐漸安靜了下來,似乎並沒打起來。就在剛才,我看見樸建仁悄悄慫恿著一夥高句麗人過來看熱鬧,還不許守備府衙門趕人,所以這附近的人群才越聚越多。”


    “泉男生,你當真不顧兄弟之情?”


    鄭喜話音剛落,從院子裏忽然傳出一聲怒喝。


    緊接著馬上傳來泉男生的大喝聲:“男建,為兄好生和你說了這半天,你怎麽依舊執迷不悟?還敢對為兄直呼其名?張煜頭領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衝進來的時候,金善笛四人正抓住鴿子拆分信件,麵對張煜統領的質問卻無言以對!在這麽明顯的情況下,難道張煜統領就不能懷疑金善笛幾人是大唐奸細嗎?大夥兒都看得很清楚,為兄和你好話說盡,你卻三番五次加以阻攔,試圖包庇金善笛四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泉男生這一番話提高了聲音,附近幾條街道上的高句麗人幾乎都聽得清清楚楚,當下就響起了一片喧嘩聲。


    “難道二公子想要包庇大唐奸細?”


    “聽說那幾個人是二公子的親信,說不定會被放掉……”


    “嘿嘿,你沒聽大公子剛才說了,大莫離支大人的親信侍衛當場人贓俱獲,即使那幾個雜碎是二公子的親信又能怎麽樣?你們啊,該想想二公子為何會包庇大唐奸細!”


    “嗯?你小子是說,二公子也有可能……”


    “噓!噓!胡說什麽,這可是你說的,不管俺的事!”


    聽見外麵傳來的各種聲音,院子裏的十幾個人表情各異。


    泉男生一臉冷笑,眼中充滿了得意和戲謔,緊緊地盯著泉男建。


    泉男建隻氣得臉色通紅,眼睛瞪的老大,右手顫抖的指著泉男生,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張煜和其他侍衛低著頭,卻都偷偷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泉男建。


    泉男生把目光轉移到金善笛四人身上,忽然暴喝道:“張煜!”


    “小的在!”張煜身子一震,趕緊躬身大聲答應。


    “把金善笛四人拿下!若是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遵命!拿下!”張煜答應一聲,對手下用力一揮手。


    七八個手下一擁而上,把不敢動彈的金善笛四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泉男建怒吼道:“泉男生,張煜,你們欺人太甚!金善笛乃是本公子親信,豈會是大唐奸細?本公子這就去見父親大人,請他主持公道!若是你們敢私自動金善笛等人,本公子絕不和你們善罷甘休!”泉男生臉色一沉:“二弟,如今事實俱在,你竟然還敢威脅為兄,真的當為兄人善好欺嗎?某這就和你去見父親大人,請他當麵斷個清楚!張煜,讓你的手下繼續去搜尋捉拿鴿子,你跟隨本公子去見父親大人做個見證!”


    張煜看了一眼怒火衝天的泉男建,恭敬地抱拳道:“謹遵大公子號令!留幾個人押著金善笛,陪同大公子去見大莫離支大人,其他人繼續去搜尋捉拿大唐奸細!”


    “大公子且慢!”正在這時,從院門外擠進來一人,一進來就對著泉男生喊叫。


    “何人膽敢阻攔本公子!”泉男生大怒,率先轉過頭觀看。


    泉男建聞聽聲音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的跟著回過頭,看向了進來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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