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出了營帳,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去見李世民,而是在軍營中隨意地四處走走看看。僅僅接到了一封信件,並不能完全確認城中的情況,張煥當然不可能就憑這一封信就去見李世民。剛才之所以那麽說,隻是因為不想和程處默扯皮,程處默除了愛出風頭,嘴上扯皮的本事也頗有些‘家學淵源’,比起程知節來也不遑多讓,一旦胡扯起來就連張煥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不知不覺間,張煥就走到了大營南邊,傷者以及病患都住在這裏的營帳中。到了營帳大門附近,守在門口的士卒們趕緊行禮,張煥隨意問了幾句,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聽見裏麵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於是馬上收回腳步,快步走了進去。


    “將軍!”


    猛然間見到張煥進來,裏麵的傷者和患者愣了一下,紛紛開口打招呼。


    “大家不必多禮!”張煥擺了擺手,按住身前一名準備坐起來行禮的士卒,看了看周圍的傷者,招手讓一名郎中上前,低聲問道:“情況怎麽樣?”


    “將軍,不少兄弟們傷勢都很嚴重,雖然沒有性命之虞,傷好後卻難免有或多或少的傷殘。”


    對此張煥也十分無奈,隻好對郎中囑咐了幾句,緩步在營帳中到處走動,不時和傷者以及病患們親熱的閑聊幾句。走了一圈之後,張煥忽然發現這裏病患很多,竟然足足有四百餘人,心裏感到十分吃驚,馬上找來剛才那郎中詢問原因,出了營帳之後詢問原因。


    “回將軍的話,前日紮營的時候,這些兄弟們都赤膊上陣,結果一熱一冷之下受了風寒,這才導致病患很多。”


    張煥皺皺眉道:“情況很嚴重嗎?”


    “倒不算嚴重,隻是隨軍攜帶的藥物主要是傷藥,治療傷寒的藥物十分不足,因此治療的效果並不算很好。不過請將軍放心,早上小的已經向柴令武校尉說了這事,他已經派人去白岩城和安市城征集藥草了。”


    “藥草不足啊……”張煥沉吟了起來,忽然想起一事,在卑沙城的時候無意中看了下繳獲清單,裏麵有山一樣的一堆藥物,當下趕緊問道:“卑沙城那邊藥物十分充足,路途也不算很遠,你看能讓這些患病的兄弟們去那邊治療嗎?”


    這名郎中想了想道:“這幾日天氣一直很好,若是把牛車蒙上篷布再運送他們的話,小的認為完全可行。畢竟征召藥草再運送回來的,最少也要七八天時間,還不如按照將軍的想法去做。”


    “那就這麽定了,你去安排一下病患,對了,能移動的傷者也跟著過去吧,那邊畢竟各方麵都方便一些。本將軍會馬上去找閻鋼,讓他調集幾十輛牛車,再蒙上篷布就是。”


    “將軍拳拳仁愛之心,小的欽佩萬分!將軍放心,明日一早必定安排妥當。”


    張煥點頭道:“你去安排吧!”


    郎中躬身行了一禮,走進了營帳。


    張煥也調轉身子,向自己的營帳走去,雖然腳下不停心裏很是感慨,這些患病的將士們大都已經三四十歲了,很多人當年都跟隨過平陽公主南征北戰,是左武衛當之無愧的老臣子!自從當日張煥進入左武衛,高陽公主親口表明他是自己意中人的那一刻起,這些老家夥們就對張煥十分尊敬親熱,完全把他看做了平陽公主的繼承人,從當初西征到如今征伐高句麗,隻要張煥一聲令下無不勇往直前。即使後來張煥大力提拔薛仁貴和程處默等人,大大削弱了何潘仁以及李中文等幾名老將領的影響,這些老兄弟們也一如既往的支持著張煥。而張煥對這些將士們也十分親近,能夠叫出很多人的名字,因此看到這麽多的兄弟們患病,他心裏十分焦急,這才猛然想起卑沙城有著大批藥草。


    張煥走到大營正中位置,想了想還是沒回自己的營帳,而是向營寨大門口走去,準備看看有沒新的信件。


    剛走過幾座帳篷,紇幹承基拿著一個小竹筒迎麵而來,見到張煥躬身遞上那隻小竹筒道:“公子,剛收到第二封信,正準備給你送去,沒想到你親自來了!”


    “這封信是從哪個方向送來的?”


    “還是李德祿那邊。”紇幹承基語氣似乎有些憂慮,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鴿子也是他放進城中的一隻,由別人再放了回來。”


    張煥點了點頭,對紇幹承基的心思很是清楚。連續兩封信都是從同一方向送出,而且送信回來的鴿子全都是早上才放進城裏去的,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張煥此前安排在平壤城中的人手損失十分慘重,以至於沒有更多的人送出回信!紇幹承基雖然性格有些冷淡,但是那些人畢竟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要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承基,這件事先別想了,破城之後你再帶人四處找找,說不定能從高句麗的牢獄中找回一些人。我回去了,你還是去大門口等著吧。”


    “小的多謝公子安慰。”紇幹承基道了聲謝,轉身向大門口走去。


    張煥看著紇幹承基消失在幾座帳篷前麵,向再次熟練地打開竹筒,取出紙卷展開看了起來,看完後才走向自己的營帳。


    回到營帳中,張煥意外地發現程處默竟然親自提著茶壺,笑嘻嘻的在給柴令武倒茶。薛仁貴和房遺愛二人各自端著茶杯,裏麵也倒滿了茶水,正笑吟吟的在一邊觀看。


    “哎呦,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成?程大郎竟然向別人敬茶了啊!”張煥笑著譏諷一句,走到主位坐下。


    “叔珩兄,你這話可不厚道啊,難道俺老程以往就那麽不知禮數?來來來,給張大將軍也滿上。”程處默隨手給柴令武滿上,然後嬉皮笑臉湊過來,硬是給張煥也倒了一杯。


    “程大郎倒茶可真是難得,這杯非喝不可!”張煥打趣了一句,笑著端起茶杯品了幾口,還故意咂咂嘴,然後看向柴令武,“兄長,程大郎可是有什麽事求你?想必是程大郎忽然想起來,即使房俊兄長不和他爭,他也爭不過小弟和仁貴吧!”


    “可不是這樣!”除了程處默,其他三人異口同聲笑著來了一句。


    “嘿嘿……嘿嘿……”程處默摸摸腦袋,咧著嘴跟著笑了起來。


    張煥笑著問道:“兄長給他出了什麽主意?”


    柴令武摸摸下巴上的幾根短須,得意的道:“很簡單,為兄讓程大郎去說服盧國公,隻要他能讓盧國公答應,不讓右衛大軍和我們左武衛搶功勞,這件事必然落到我們左武衛手中。到那時為兄保證出麵說服你,讓他和房俊一起領軍前去奪取城門。”


    張煥哦了一聲,繼續麵帶笑容詢問:“盧國公可是最喜歡出風頭的,即使是程大郎,恐怕也不容易輕易說服他吧?莫非兄長還替程大郎出了說服盧國公的主意?”


    “正是!”柴令武故意肅然臉色,頗有些高人意味的點點頭,“本山人確實替程大郎出了條妙計,保證可以說服盧國公。”


    “是何妙計啊?”張煥一下子來了好奇心。


    程處默訕訕道:“嘿嘿,這個不說也罷……”


    柴令武卻不理會他,喝了口茶笑道:“盧國公最怕夫人,而程夫人最想要的就是子孫開枝散葉。叔珩,明白了?”


    “明白明白!”張煥恍然大悟,“因此兄長就給程大郎出主意,若是不能立下大功,回京後清河公主不讓上床,當然就不能開枝散葉,到時候程夫人問起了,就說是因為盧國公和兒子搶功勞所致!是這樣吧?”


    張煥一邊說一邊笑,說完後已經笑得前俯後仰。


    薛仁貴和房遺愛早就憋不住了,這時見張煥開懷大笑,也跟著大笑起來。唯有柴令武一臉‘得道高人’的模樣,很是費力的強忍著沒有笑出來,不過臉色也憋得有些微紅。


    程處默臉皮極厚,隻是訕訕地愣了下,也沒臉沒皮的咧嘴跟著大笑。


    這時帳篷門簾一響,紇幹承基再次帶了一封信走進來,進來後見到裏麵笑作一團,臉上露出一絲愕然,走過來把信遞給張煥道:“公子,又有信件送到了,這次是從南邊而來,也就是直衝我們大營而來的。”


    張煥取出紙卷,看完後揚了揚手中的紙卷道:“這封信和剛才那封內容完全不同,裏麵主要說了一些城牆上的防禦情況,不過看上去有些語焉不詳,想必是因為不能過於靠近城牆的緣故。至於剛才那封信還是李掌櫃所書,內容和第一封信沒什麽大的變動,都是敦請皇上定下確切計劃的。看來情況就是這樣了,指望獲得更多的稟報恐怕沒什麽希望了。我這就把信件帶去給皇上,請皇上做決定。”張煥說到這裏停頓了下,笑嘻嘻的看著程處默,“程大郎,盧國公那邊就看你的了!隻要你能替左武衛爭到這份功勞,我就按照令武兄長剛才所說,讓你和遺愛兄長一起領軍,不過由你做主將就是。”


    “沒問題!”程處默用力拍拍胸脯,“柴大郎的計策雖然損了點卻肯定管用,兄弟們就等我的消息吧,我先去見俺家老頭子去了!”


    眾人的笑聲中,程處默咧著嘴走了出去,策馬向右衛大軍營寨而去。


    張煥則帶上三封信件,徑直去見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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