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罟打個哈欠,抬頭看看東邊初升的太陽,回頭看著北邊的方向,心頭不停地咒罵。自從昨晚得知唐軍主力襲取玄菟城之後,李大罟調集了蓋牟城中所有可以調動的兵力,隨時提防唐軍忽然前來攻擊,自己也整晚都待在城牆上,沒想到天都亮了卻根本沒看見一個唐軍,派出去的探馬也一無所獲。


    “李貉,本將軍回去休息下,若是探馬有消息回報,馬上前來稟報。”李大罟對李貉吩咐一聲,快步走下了城頭。


    此時在蓋牟城以北八十裏處,張煥率領的唐軍正在緩緩前進。今天寅時初,張煥按照計劃把玄菟城交給何潘仁和房遺愛看守,自己率領一萬五千兵馬前去襲取蓋牟城,這支隊伍中騎兵就有一萬人,其他的幾乎全都是弓箭手,同時隨行的還有三千多民夫。


    “大概還有多遠?”張煥策馬奔到一座小山頭上,看了看前方的山林,回頭詢問向導。


    “將軍,大概還有七八十裏路。”


    “傳令,加速前行!”張煥對傳令兵吩咐一句,策馬向前奔去。


    遼東的道路十分狹窄,大軍前進的速度並不快,半個時辰後才前進了二十幾裏路。由於已經靠近蓋牟城的緣故,道路狀況略微好了一些,路上遇見的高句麗人屍體也逐漸多了起來,許多民居也被放火焚毀。


    “大人,李得祿這麽做是不是過了?”薛仁貴看著前方還沒燃燒完的幾座民居,皺著眉頭詢問張煥。


    張煥淡然道:“若是這些人逃跑去報信,我們的計劃也許會失敗。”


    “可是……”薛仁貴歎了口氣,雖然不想反對張煥,不過心裏還是很不認同屠殺平民的行為。


    張煥心裏有些感慨,若是自己沒來到這個時代,薛仁貴將來會鎮守遼東,而且深得高句麗人的擁戴。甚至千年之後,高麗境內還能看見祭拜薛仁貴的廟宇。不過現在的薛仁貴,永遠都不會有這個機會了,而高麗很快也不會再存在!至於這些‘親愛的思密達們’,最好的歸宿就是前去西域修路!


    看見薛仁貴臉色不悅,張煥想了想還是決定勸解幾句,“仁貴,你覺得,我是個嗜殺之人嗎?”


    “當然不是!”薛仁貴不假思索的搖搖頭,“不過末將有些不解,當初在西域大人從不準許傷害平民,為何在這裏……”


    “仁貴,你是我心腹之人,有些話我也不瞞著你。你也知道高句麗人是什麽玩意,中原強大的時候就前來投靠獲取好處,中原弱小就馬上前來攻擊掠奪城池百姓,為了一勞永逸消除隱患,這裏的人將來都會被強製遷往西域。我有一個計劃,要從蘭州府修建一條直達怛邏斯城的直道,高句麗人就是修路的苦役。”


    “什麽!”薛仁貴大吃一驚,“大人,這樣一來,能活下來的高句麗人怕是沒多少吧!”


    “不止是高句麗人!”張煥眼中神色堅定,“還有倭國!這些年我漕幫全力打造海船,你以為是做什麽的?”


    薛仁貴深吸了口涼氣,小聲道:“大人,這種事皇上和大臣們隻怕不會答應的。”


    “我一定要這麽做!”張煥苦笑一聲,“我無法告訴你這麽做的原因,不過這件事做成之後,就是我隱退的日子!”


    “隱退!”薛仁貴再次大吃一驚,“大人沒開玩笑吧?”


    “不用這麽吃驚吧?”張煥淡然笑道,“剛才的話你知道就行了。”


    薛仁貴鄭重的點點頭,正要勸解幾句,前方飛奔來幾匹快馬,馬上正是前去打探消息的暗刺。


    “將軍,李得祿大人抓獲了幾十個高句麗探馬,審訊後得知蓋牟城確實有四萬多人。”


    張煥點點頭道:“前方準備設伏的地方有沒出什麽差錯?”


    “將軍,一切正常。”


    “有沒有那幾名商人的消息?”


    “將軍,那幾個商人已經進城了,不過抓到的那些高句麗人地位太低,不清楚李大罟做了什麽決定。”


    “再探,有消息隨時來報。”


    幾名暗刺離去後,薛仁貴有些擔憂道:“大人,如果高句麗人堅守不出,如之奈何?”


    “那就讓工匠民夫們造一些拋石機,每天投石頭玩玩吧。”張煥笑容有些狡猾。


    薛仁貴也跟著笑了,即使不能按計劃襲取蓋牟城,調動泉蓋世文主力的作戰目標已經達到了。一旦皇上後繼大軍渡河圍困沈州城,孤立無援的蓋牟城必然是囊中之物。


    一個時辰之後,張煥大軍終於到達了蓋牟城以北四十裏處的山穀附近。上次匆匆從這裏路過,出於為將者的本能,張煥下意識的覺得這裏是個不錯的伏擊地點。在薛仁貴和程處默陪同下,張煥登上山頭看清楚眼前的地形之後,不由的感慨這裏真是個絕佳的伏擊地點。


    呈現在眼前的是幾座連綿的山穀,這些山穀的出口處都匯聚在一起,看樣子許多年前這裏曾經有河流流過。出口外麵是一大片開闊地,方圓足足有七八裏的樣子,伏兵隻需要埋伏在左右兩側的山穀裏,等到敵軍到達這片開闊地之後,從後麵掩殺過去必然大獲全勝。


    張煥指著麵前的山穀,“仁貴,處默兄,你二人分別帶兵埋伏在這裏吧,我親自帶人前去挑戰。”


    薛仁貴抱拳道:“大人,還是我去吧。”


    程處默笑道:“叔珩,你是主將,還是我去吧。”


    “就因為我是主將,還是上次火焚玄菟城的‘罪魁禍首’,所以我去才有可能誘敵出城來戰。”張煥咧嘴一笑,“你們想想啊,我上次不但下令燒了玄菟城,還抓獲了高句麗的郡主,對高句麗人來說可謂是奇恥大辱。如果我表明身份,而且隻帶了幾千人前去挑戰,李大罟卻不敢出戰,泉蓋世文會怎麽做?”


    “這倒也是!”二人同時笑了起來。


    “那就這麽定了,你倆趕緊去安排吧。”


    二人答應一聲,下了山頭各自帶人開始向著山穀裏麵而去。


    等到這邊埋伏好,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張煥帶著五千騎兵和一千多民夫工匠,慢悠悠的向著蓋牟城前進。


    蓋牟城頭上,李大罟看著城下高聲叫的幾十名唐軍,眼神逐漸冰冷起來。


    此前回到將軍府睡下沒多久,李貉就派人稟報說唐軍來了,李大罟趕緊爬起來趕到城頭。不料到了一看,城下僅僅隻有幾十名唐軍,而且這幾十人把自己派出去的探馬全都砍了頭,竟然把腦袋當作馬球來打。李大罟開始也暴跳如雷,差點答應李貉等人的請求,派人出城捉拿這些膽大妄為的唐軍。不過李大罟很快就冷靜下來,城下的唐軍看上去都是精銳騎兵,自己派騎兵出城也肯定追不上。既然如此,李大罟索性懶得理會這些唐軍的挑釁,開始思索對方的意圖。


    “你們說,這些唐狗想做什麽?”李大罟握握拳頭,忍住怒氣詢問。


    李貉率先道:“將軍,小的以為是誘敵之計,不可派兵出戰。”


    李大罟點了點頭,李貉的想法和自己一樣。昨晚那些商人帶來的消息是唐軍有五萬人馬,那麽眼前這些唐軍目的隻會是引誘自己派兵出城,說不定唐軍主力就在附近埋伏著。


    身後一將小聲道:“將軍,如此隻怕士氣大受打擊。”


    李大罟沉聲喝道:“沒有本將軍的命令,嚴禁一兵一卒出城迎敵!”


    眾人心頭凜然,紛紛出言保證。


    “將軍,快看那邊!”李貉忽然指著北邊喊了起來。


    李大罟轉頭一看,隻見北邊十幾裏開外揚起大片煙塵,一看就知道是大隊人馬正在前進。這隊人馬很快就到了幾裏開外,飛揚的旗幟上大書著‘大唐’、‘張’等字樣。


    “張?你們誰認識為首那將領是誰?”李大罟眯起眼睛,瞪著前方的大旗。


    “是他!”身後一個小將領忽然驚呼一聲。


    “你認識他?”李大罟猛然回頭詢問。


    “將軍,那人是張煥!”這小將領艱難地咽口唾沫,“大唐駙馬都尉、羽林衛中郎將張煥!前幾天就是他帶了幾百人火焚玄菟城,還擄走了麗顏郡主!”


    李大罟吃了一驚:“你沒看錯?”


    “小的絕對不會看錯!”小頭目語氣十分肯定,“小人當時就在玄菟城,前幾天才來到了這裏。”


    李大罟心頭一動,眼光一下子炙熱起來。


    上次張煥帶著幾百人在高句麗境內如入無人之境,不但火焚玄菟城,擄走麗顏郡主,最後還突破了平壤城防線,將白頭鎮夷為平地,讓高句麗人丟盡了臉麵。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泉蓋蘇文嚴密封鎖了消息,不過李大罟對這件事卻十分清楚,事後泉蓋蘇文重重處罰了平壤城守將樸卜萬,而且下了嚴令,任何人遇見張煥都要全力斬殺,有消極怠戰者殺無赦。泉蓋蘇文同時也許下了重賞,獲取張煥首級者賞萬金,官升五級。如此重的賞賜,李大罟也不由的心動不已,沒想到眼下張煥竟然來到了自己眼前。


    李貉忽然指著城下,有些驚訝道:“將軍,看樣子唐軍似乎隻有幾千人啊!”


    李大罟也已經看出這個問題,心頭疑惑不已,難道說唐軍並沒有五萬兵馬不成?或者說這個張煥也是誘敵之計?


    這時唐軍已經到了三裏開外,很快就列成了攻擊陣型,一看就是精銳騎兵。此前在城下罵戰的那幾十個唐軍也奔了回去,和其他一百多名唐軍一起簇擁著一個騎著白馬的年輕將軍向著城頭走了過來。


    李大罟收回沉思,把目光投在了這名叫張煥的年輕將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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