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下的山林十分靜謐,偶爾會傳來一陣奇怪的鳥獸叫聲,山腳下有一條小溪流緩緩而過,溪水在月光下反射出道道銀光。溪水邊嶙峋的山石上,一隻貓頭鷹似乎發現了什麽東西,忽然轉過頭看著樹林的方向,接著展翅向著遠處飛去。


    貓頭鷹剛剛飛走,林間小路上冒出來幾個人,悄悄地湊到山石後麵,看向倆三裏開外的鎮子。借著明亮的月光可以看見,最前麵一人正是張煥。


    看清楚前方的鎮子,張煥低聲道:“原來白頭鎮這個名字是這麽來的!”


    薛仁貴點點頭:“這個名字確實很確切!”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形似人頭的山峰,而山峰頂上的樹木稀疏,大片白色的岩石裸露在外麵,看上去很像一個老翁頭上的白發。鎮子依靠著這座山峰建立,一眼看去大概有六十幾座二層的房屋,前麵是高大的密林懸崖,想要通行必須從鎮子中間那條三丈多寬的道路上穿過。鎮子的倆邊出口處,都紮起了厚實的柵欄,倆邊大門後麵都點起了篝火,有七八個高句麗人正抱著長槍在篝火邊打盹。


    “你有什麽想法?”張煥看清楚地勢之後,轉頭詢問薛仁貴。


    薛仁貴指著鎮子道:“大人請看,高句麗人把倆邊道路邊上的樹都砍光了,如果我們從正麵突擊,幾百步開外就會被高句麗人發現,而我們眼下根本沒有強攻的能力。所以末將認為,應該順著山後的懸崖下去製造混亂,趁機打開大門。據末將所知,暗刺每個人都有這個能耐。”


    “沒錯!”張煥點頭讚同,“我也是這個意思,暗刺一定能勝任這個任務。我們能上馬衝殺的兄弟還有多少?”


    薛仁貴默默在心裏算了下,小聲道:“左武衛所部能戰者不足四百人!不過暗刺所部僅僅傷亡了十幾人,其他一百三十幾人毫發無損。”


    “足夠了!”張煥信心十足,“我們的目的不是攻占白頭鎮,隻要衝過去就行。現在估計已經是寅時初了,再有倆個時辰天就亮了,時間比較緊迫。仁貴,你去通知大家過來,讓大家小聲點!”


    薛仁貴點點頭,轉身迅速離去。


    張煥吩咐其他幾人時刻留意著白頭鎮,自己取出水囊喝了幾口,靠在岩石上就不想再動彈。最近幾天一直在趕路,一旦歇息下來,張煥才感覺到渾身酸痛。


    張煥剛剛打了個盹,就被身邊一人推醒過來,原來薛仁貴和其他人已經到了上麵的樹林裏。紇幹承基如今不知生死,暗刺暫時交由一個叫李得祿的統領,此人也是李靖莊園出身,對張煥可謂忠心耿耿。張煥把李得祿和薛仁貴叫到身邊,對著地形簡單討論了下,決定讓薛仁貴和李得祿倆人帶著全部暗刺,從西邊山坳處潛入白頭鎮伺機而動。


    張煥組建暗刺的時候,給這支人馬配備了最好的兵器裝備,其中就有二十餘丈長的繩索,足以吊起三百多斤的重量。當初小癡在揚州盜取賬本的時候,其母公孫嵐留下的那根繩索起了很大作用,因此張煥也給暗刺人人裝備了三根強力繩索,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看看時間已經到了寅時初,再有一個半時辰天就亮了,張煥不敢再耽誤,商量妥當後就讓薛仁貴和李得祿馬上出發。看著一個個黑色的人影消失在眼前,張煥貓著身子向密林中走去。


    “叔珩,薛兄他們出發了?”剛進密林,房遺愛就上來詢問。


    “是的,吩咐兄弟們抓緊時間休息下,等到仁貴那邊發出信號馬上動手!”張煥說完後走到一棵樹下,準備坐下休息。


    這時星兒不知從哪冒出來,拿了一張毯子鋪在樹下,還做了個請的手勢。張煥笑著拍拍他的頭以示感謝,靠著樹坐下閉目眼神。星兒看看張煥,又看看月色下的白頭鎮,眼中的神色看上去很是複雜。


    薛仁貴和暗刺沿著山腳下的小溪悄然向北而行,等到白頭鎮被山林遮住這才轉向東邊,向著白頭鎮後麵的山峰前進。足足花了將近半個時辰,一百多人才到達這座山峰頂上,居高臨下望去,白頭鎮裏麵一目了然。


    薛仁貴看到東側柵欄附近竟然堆放著大堆柴禾,心頭大喜過望。隻要點燃這堆柴禾,東側的柵欄肯定會被焚毀,當下拉著李得祿說了想法。李得祿欣然答應,觀察了下地形,下令先順著山峰向下攀爬,到了房屋上方再使用繩索縋下去。


    薛仁貴雖然早就知道暗刺實力不俗,不過這支隊伍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因此也沒有親眼看到到底有多大的實力。對於暗刺來說,眼前這種情況早就操練過很多次,根本不存在半點難度。


    悄悄溜到半山腰之後,在薛仁貴驚訝的目光中,暗刺首次展現了自己的小部分能力。這些身穿黑衣的精銳紛紛取出繩索固定在山石或大樹上,然後順著繩索一滑而下,穩穩站在房屋山牆後麵,整個過程也就是眨眨眼的時間。李得祿遞過一根繩索,薛仁貴有樣學樣,笨手笨腳的順著繩索溜了下去,幸好並未發出聲響。


    此時高句麗人都在熟睡中,隻聽得陣陣鼾聲。薛仁貴看看左右,卻發現倆邊都被封死了,拉了拉李得祿準備詢問。李得祿擺擺手阻止了他,指著二樓的一扇窗戶做了幾個手勢。一名暗刺攀著屋簷翻身而上,悄然站在狹窄的窗台上,伸出手試著推了推窗戶。沒想到這扇窗戶竟然沒有上栓,這名暗刺輕輕推開窗戶跳了進去。很快裏麵就傳來輕微的哢嚓聲,薛仁貴一聽就知道,這是人脖子被扭斷的聲音。


    不一會時間,這名暗刺出現在窗戶邊上,吊下來一根繩索。李得祿對薛仁貴指了指繩索,薛仁貴拉著繩索,順利的跳進了房間。借著窗外明亮的月光,薛仁貴看清楚了房間裏的情況,這個房間裏打著大通鋪,上麵足足躺了二十幾名高句麗人。不過這些人此時都已經成了死人,空氣中還有陣陣臭氣,顯然是這些人臨死之前屎尿失禁導致的。薛仁貴忍不住吸口涼氣,如果在戰場上正麵衝殺,自己有絕對信心斬殺這二十幾個高句麗人,不過像眼前這樣悄無聲息而且幹淨利落的暗殺,薛仁貴自認為絕對做不到。


    就在薛仁貴驚訝的時候,李得祿也翻身跳了進來,後麵的人也都陸續跳了進來。薛仁貴心頭疑惑,這個房間怎麽能容得下一百多人,不過有此前的經驗也並未開口詢問,隻是看著李得祿。


    李得祿走到房門前側耳傾聽一會,輕輕拉開了門。門外是一條木板走廊,看上去有五十幾丈長,走廊上每隔十丈左右就掛著一盞昏暗的油燈。李得祿見一切正常,頭都不回對著身後又打了幾個手勢,暗刺們魚貫而出。


    薛仁貴湊到門邊觀看,隻見這些暗刺輕盈的貓一樣,即使在木板走廊上也沒發出絲毫聲響。暗刺們分別湊到一個個房門前,如果房門虛掩著就輕輕推門進去,如果從裏麵拴著就會抽出匕首,小心的撥開門閂隱沒進去,房間裏很快就響起輕微的悶哼聲和哢嚓聲。


    暗刺成立以來,這是第一次擔任主力出擊,到目前為止表現十分完美。看到素有勇名的薛仁貴將軍臉上的驚訝,李得祿心頭十分得意。薛仁貴驚歎不已,拉著李得祿指了指走廊盡頭,提醒他最主要的是打開柵欄的大門。李得祿點點頭,畢竟對方有接近倆千人,要想全部暗殺掉會花費很多時間,而且誰也不能保證不出意外。李得祿又下了幾個命令,和薛仁貴一起,帶著五十名手下悄悄走向走廊出口,進入房間的暗刺退出來後也都跟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有遇見襲擊的緣故,樓梯拐角處雖然掛了倆盞燈,卻沒有一個人看守,大家順順利利的到了樓下。薛仁貴湊到牆角處一看,東邊出口處也隻有四個高句麗人看守,都靠著柵欄打瞌睡,而西邊出口出幾個高句麗人也都在呼呼大睡。一樓的房間裏,也傳來陣陣鼾聲,看來上下兩層都住了人。薛仁貴拉著李得祿,指了指左右大門。


    李得祿咧嘴一笑,卻並沒派人過去,而是指了指院子左邊的一個屋子。薛仁貴大惑不解,卻又不敢出口詢問。李得祿也不開口解釋,對幾名暗刺做個手勢,這幾人迅速過去,推開門走了進去,不一會竟然提了幾桶油出來。薛仁貴再次驚訝起來,李得祿怎麽知道那個房間裏有油?這次李得祿沒賣關子,隻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薛仁貴恍然大悟,原來此人鼻子這麽靈,竟然聞到那個房間裏傳來的桐油味!


    李得祿接連打個幾個手勢,七八個暗刺順著一樓牆角悄悄向那邊而去。找到桐油的那幾人留下一桶,提著其他的桐油上了樓,全部潑灑在了通道裏。看看那七八個人快要到達西側大門的時候,李得祿親自提起剩下的這桶油,湊到東側柴禾堆旁邊,輕輕潑灑在了上麵。李得祿一動手,又有五六人撲向東側出口處,手中寒光閃處,那四個正在打瞌睡的高句麗人悄無聲息的做了糊塗鬼。而此時在西側出口,那幾名暗刺已經解決了對手,湊到大門口準備開門。


    薛仁貴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從暗刺們行動以來,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是何等的默契!


    這是李得祿晃著了火折子,點燃了身前的柴禾堆。二樓上的幾名暗刺也點燃了地上的桶油,火勢瞬間就吞沒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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