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上次那個房間,管家恭請他進去之後關上了門,和李鐵三人守在外麵。進去後發現除了房玄齡,還有個青年,相貌和房玄齡有七成相像。


    “叔珩,快過來坐。”


    “謝伯父。敢問這位可是遺直大哥?”


    那青年笑道:“愚兄正是房遺直,久聞賢弟大名了。”


    “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話就免了吧。叔珩,你還不知道吧,遺直就是鴻臚寺卿。”


    張煥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何散朝的時候,房玄齡對自己詭異的笑了笑。


    不同於房遺愛的人高馬大,房遺直相貌儒雅,言談舉止間頗有房玄齡的風采。吃過幾杯酒之後,房玄齡就問起了和妙玉的婚事。想必房遺直已經知道內情,絲毫沒有半點驚訝之色。


    張煥道:“最近事情太多,因此並沒定下日期。”


    房玄齡笑道:“如今官職也授予了,也該定時間了。這樣吧,老夫去找太史局李淳風,請他算個黃道吉日。”


    太史局其實就是欽天監,武德年間改名為太史局。李淳風平時做的就是觀察天象、推算節氣這些事情,又是袁天罡的弟子,在民間名氣也大得很。


    張煥心裏驚訝,沒想到會和李淳風扯上關係。此人倒還罷了,他的師父袁天罡可是聲名遠揚,那份《推背圖》張煥還曾多次拜讀,確實十分靈驗。


    房遺直也笑道:“到時候我們一家人,都是要來喝喜酒的。”


    張煥有些猶豫,雖然妙玉當日沒有拒絕房玄齡前來主持,這並不表示妙玉會接受房夫人。


    房玄齡知道他心意,有些尷尬道:“叔珩勿憂,夫人已知道玉兒的事,心裏也有些悔意。當初淘寶剛開張的時候,生意慘淡,還是夫人拜托了幾個貴婦人上門,才打開局麵的。”


    張煥恍然,這件事情妙玉對自己說過,還一直以為是高陽公主所為,原來是房夫人暗中幫忙。房玄齡還暗示,讓他找個時間帶著妙玉去拜訪一下,苦笑著答應了。


    分別的時候,房遺直告訴他如今並非四夷朝貢之時,鴻臚寺事情極少,讓他明天辰時左右去鴻臚寺即可。


    張煥出了酒樓,心想王玄策等人的酒席隻怕早結束了,也就沒過去而徑直回了家。


    到家後得知妙玉和杜枝娘都在淘寶店裏,倒是好幾天未見的錢蘭兒正在表演口技,引得幾個小家夥樂開了懷。武銀兒甚至還糾纏著錢蘭兒,要和她學習口技。


    上次買回來的新羅婢,都被妙玉用各種花取了名字。張煥隨便找了個叫梅的,令她去將妙玉和杜枝娘請回來。


    二人回來後,張煥將和房玄齡父子的談話簡單的說了一遍。聽說開業初期那幾個貴婦人竟然是房夫人拜托的,杜枝娘和妙玉都覺得不可思議,臉色也好看了很多。不過張煥說起上門拜訪時,杜枝娘二人都沉默不語。


    還是杜枝娘先開口道:“玉兒,要不就和叔珩去一趟?”


    妙玉怒道:“我為什麽去?最多婚禮的時候,答應讓他們來參加就是!”


    張煥深知妙玉外和內剛,能答應房玄齡一家前來參加婚禮,已經是做了很大讓步了,也就不好再勸,轉而說起了籌備婚禮的事情。


    說起婚禮,妙玉馬上就轉怒為喜,嘴上嘰嘰呱呱幾乎就沒聽過,興致勃勃的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張煥卻有些小小的煩惱,媚娘還好說,苗影如今遠在揚州。當初答應了張世乾,不會厚此薄彼,難道讓苗影來長安成親之後再回去不成?


    張煥糾結於幸福的煩惱時,李世民也滿心煩惱,正在毓秀宮勸說高陽。高陽臉色冰冷,顯然十分的不開心。


    李世民再次歎口氣道:“朕不知道你和張煥是如何認識的,不過你將自小形影不離的小癡派去保護張煥,朕也知道關係不淺。朕承認張煥很不錯,可是你要知道,他已經和兩個女子有了婚約!你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豈能和他人共事一夫?”


    “你娘親去世的時候,將你托付給朕,朕不能對不起她的托付啊!朕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的娘親了!若是草率的安排你的婚事,將來朕有何麵目去見你的娘親?”


    “剛才朕說過了,房玄齡家學淵源,其二子房遺愛忠厚老實,做你的駙馬怎麽樣?”


    李世民好說歹說,高陽隻是一臉冰冷,死活不出聲。


    李世民氣急,忍不住抬起手來就想給她一巴掌。高陽端坐不動看著他,冰冷的臉上滿是倔強。李世民見到她這幅表情,和她娘親當年簡直一模一樣,這一掌再也打不下去,長歎一聲坐了下來。


    高陽這才淡淡道:“娘親去世時叮囑過父皇,以後我的事情,特別是婚事盡量讓我自己做主。”


    李世民驚訝道:“你怎麽知道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


    李世民苦笑一聲:“若是朕不答應,你想怎樣?”


    高陽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唉!罷了,朕確實答應過你娘!所謂君無戲言,朕答應你就是。”


    高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若是我不知道這件事,父皇是不是準備一直瞞著我?”


    “咳咳……朕雖然答應你,不過也有條件!”


    “父皇請講。”


    “張煥雖然名滿天下,可惜官低位卑,如何配得上你?等到將來立下大功之後,朕會大力提拔,到時候再提此事吧!”


    高陽有些猶豫道:“我曾經聽妙玉說過,科舉結束之後就會成婚,說不定日期都定了。”


    “這個你不必擔心!朕自會處置。”


    若說張煥的相貌,算不上是十分俊美,不過談吐氣質實在不錯。引得高陽傾心的主要原因,還是那幾個月的信件往來。隨著信件來往高陽發現,自己心裏對張煥逐漸依賴起來,有什麽事都忍不住想要和他說說。而見到張煥之後,高陽的心思越發炙熱起來。


    高陽這種性格的女子,一旦認準一個人是十分執著的。雖然後來知道了妙玉的事情,不得不把感情埋藏起來,不過埋藏的時間越久,這份感情反而更加強烈。如今借著這次機會,將心意明白的告訴李世民之後,高陽心中有一種霍然開通的感覺。


    李世民回到寢宮,仔細一想才覺得有點棘手。若妙玉不是房玄齡的女兒,自己隨便下道旨意就是。如今若是強行下旨,隻怕會讓房玄齡心中起芥蒂。思來想去之後,李世民寫了封信,令人迅速去送給房玄齡。


    房玄齡正準備去找李淳風,接到信之後苦笑不已。雖然李世民信中說的很客氣,若是有難處就算了。房玄齡卻十分了解李世民,知道他這種語氣實際上就是讓自己必須辦好這件事。無奈之下,房玄齡隻好令人備車去找張煥家中。


    張煥得知房玄齡前來,還以為已經找過李淳風,來告訴好日子的,趕緊出去請了進來。杜枝娘和妙玉雖然仍舊淡淡的,不過總算是打了個招呼。


    張煥奉了杯茶道:“不知伯父前來,有何要事?”


    房玄齡喝了口茶苦笑道:“枝娘,麻煩你和叔珩離開一下,老夫有事情和玉兒說。”


    三人雖然都有些疑惑,不過杜枝娘也沒說什麽,而是和張煥一起出去關上了門。


    妙玉皺眉道:“什麽事這麽神秘?”


    房玄齡嚴肅道:“玉兒,為父要和你說的事情,事關叔珩的將來,還望你冷靜的對待。”


    妙玉也緊張起來:“和相公有關?”


    “叔珩已經在習武,以後還會跟衛國公學習兵法吧?”


    “是啊,衛公已經給了相公兵書。”


    “我大唐軍功最盛,想必衛國公也有讓叔珩馬上封侯的意思。不過衛國公畢竟年事已高……所以叔珩若是從戎,就要得到更多助力才是。我大唐建立過程中,其實還有一人戰功不在皇上和衛國公之下,而且在軍中的影響僅次於皇上。”


    妙玉十分疑惑:“你到底想說什麽?”


    房玄齡卻轉移了話題:“你在宮中多日,覺得高陽公主為人如何?”


    妙玉一愣,瞬間明白過來道:“是皇上還是公主請你來做說客的?”


    房玄齡苦笑道:“是皇上!”


    妙玉歎口氣道:“早就預感到這一天!不過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難道也敢學別人抗旨不成?”


    李世民曾經賜給房玄齡美人,房夫人寧肯抗旨服毒也不答應。妙玉知道這件事,因此這句話未免有些諷刺在裏麵。


    房玄齡雖然聽了這話有些尷尬,不過見她並沒堅決反對,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妙玉忽然問道:“若是這件事,皇上直接下旨不就行了,何必請你來呢?”


    房玄齡再次苦笑道:“隻因皇上認為叔珩官低位卑,想要等他立下功勞再賜婚!公主下嫁之前,你和叔珩的婚事是不能辦的!”


    妙玉站起身十分惱怒:“我們的婚事都籌劃很久了!就在剛才還在說這件事,忽然就讓我們不許成婚,哪有這個道理!”


    “玉兒,這件事雖然委屈你了,不過對於叔珩卻有極大的好處。能否先聽為父把話說完?”


    妙玉悻悻的坐下,瞪大眼睛看著房玄齡。


    房玄齡低聲道:“如今朝中儲位之爭愈演愈烈,叔珩已經成了太子的眼中釘!若是能成為皇上最寵愛公主的駙馬,太子也不敢輕易下手對付他。為父再告訴你個秘密,高陽公主並非是皇上的親身女兒!這件事你知道就行,就連叔珩也先別告訴。”


    妙玉驚訝萬分:“我在宮中也待過很久,知道論起受寵愛的程度,高陽公主僅次於晉陽公主,就連長樂公主都比不上的。怎麽會不是皇上的親生女兒?”


    “剛才為父說過,有一人在軍中的影響力不下於皇上,其實高陽公主就是這個人的女兒!”


    妙玉雖然惱怒,卻也起了好奇心,低聲問道:“那人是誰?”


    房玄齡聲如蚊訥,輕聲說出一個人名來。妙玉聽了,臉上驚異之色更濃,卻又顯得十分敬佩。


    房玄齡道:“因這個人的關係,若是叔珩成了高陽的駙馬,不但和皇室關係更近,而且在軍中也會受到更多支持!軍中按資排輩之風氣甚濃,若是助力不夠,叔珩隻怕很難出頭。你放心,高陽公主性格恬淡,將來肯定不會和你爭什麽的!”


    妙玉眼中含淚,好容易就要成婚了,卻出了這麽一個岔子。偏偏這件事情確實對張煥有利,而且看樣子張煥對高陽也很有好感。若是自己堅決反對,一來會影響張煥的仕途,二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責怪自己。


    妙玉越想越是委屈,取帕子擦眼角時帶出一張紙來。見到張煥為婚禮做的這份計劃書,妙玉的眼淚大滴大滴掉落下來。又怕驚動張煥和杜枝娘,隻是低聲抽噎,卻更顯得楚楚可憐。


    房玄齡心中憐惜,上前輕輕地摟住她。妙玉輕微掙紮了下,轉而緊緊地抱著房玄齡低聲痛哭。房玄齡一邊輕撫她的秀發,一邊輕聲安慰。誰都沒想到,房玄齡第一次抱著自己的女兒,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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