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柳色,灞橋傷別。


    灞橋兩岸河堤長達數裏,栽種的柳樹隻怕不下萬餘株。距離灞橋尚有數裏之遠,張煥就看見滿目翠綠。上次張煥前來灞橋,還是數十天前,那時枯枝敗葉一片,幾乎什麽都沒有。


    今天是三月三日了,也是李恪離開長安前去封地的日子。


    前日張煥實實在在被李恪李治雷了一把,不過李治竟然對媚娘不屑一顧,張煥欣喜之餘,也十分的納悶。張煥滿心歡喜帶著李恪李治去了淘寶,爽快的讓倆人隻管挑選,隻要是看上的全部免費贈送。


    結果這倆人毫不顧忌身份,大肆掠奪了一番,還振振有詞說家中女人多要兼愛。張煥這才知道,李治已經有了倆個側妃,而李恪不但有五個妃子,膝下還有一子兩女。倆人帶著大包小包興高采烈離去時,才邀請張煥三月三日去灞橋送別。


    事後張煥又被杜枝娘數落了一番,說這倆位公子太貪心,將很多走俏的貨都拿完了。張煥哭笑不得,隻好悄悄告訴了杜枝娘這倆人的身份,杜枝娘驚訝之餘這才作罷。


    張煥趕到灞橋時,隻見很多人都出來踏青,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張煥下了馬車,四處尋找李恪的身影。好容易才在幾棵大柳樹下看見了李恪的身影,張煥趕緊走了過去。


    今日李恪是悄然離京,並未驚動大多人。張煥過去時,發現除了李治,還有一個俊秀少年也來送行。李恪分別給倆人作了介紹,原來這人就是平陽公主之子柴令武。聽說是張煥,柴令武很是熱情的和他寒暄了一陣。張煥對平陽公主十分敬仰,因此對柴令武也十分客氣。


    李恪皺眉道:“房二郎怎麽還不來?父皇令我今日巳時必須離開長安城的。”


    柴令武笑道:“殿下別著急,我去找找看。”


    等了一會兒,柴令武拉了一個高大的少年跑了過來。


    這少年一臉憨厚,過來後連聲道歉,說是馬兒忽然拉稀了,來不及另找就步行過來了。


    李恪佯怒道:“房二郎,若非今日我要離去,你一頓罰酒非吃不可的。叔珩,這位是房相的二子房遺愛。”


    張煥又吃了一驚,竟然是史上第一綠帽子房家老二。不過既然此人是妙玉的哥哥,無論如何不會讓他走老路才是。當下也很親切的和房遺愛說了幾句話,感覺這人十分的老實忠厚。


    李恪隻邀請了他們幾人送行,見人都到齊了,令隨從將酒拿來,親手給每人倒了一碗。


    張煥率先道:“敬殿下!預祝殿下一路順風!”


    “敬殿下!”


    “敬三哥!”


    李恪雙手捧碗,連幹三碗後將酒碗用力扔在地上。這三勒漿雖然度數低,不過張煥連幹三碗下肚也覺得腹中如同火燒,熱血直向上湧,也將酒碗狠狠砸在地上。


    李恪笑道:“諸位,這就告辭吧,來日回到長安,再找諸位一醉方休。”


    張煥也有些傷感道:“殿下,還請保重自己。”


    李恪一抱拳:“叔珩啊,下次回來去淘寶,再給我和九弟免費一次就是!走了!”


    張煥哭笑不得,那一絲傷感也被這句話弄得蕩然無存。


    目送李恪的車隊遠去之後,李治和柴令武要去騎馬踏青,張煥就邀請房遺愛一起回去,房遺愛欣然答應了。回去的路上,張煥故意找些話題和房遺愛閑聊,這人性子憨厚毫無心機,幾乎是有問必答。房遺愛見張煥態度溫和,也覺得十分親近。


    將房遺愛送到家門口時,恰好房玄齡有事要進宮正好出來,見到倆人頓時一愣。房遺愛見到父親就有些縮手縮腳,被房玄齡不輕不重的斥責了幾句,張煥趕緊笑著打圓場。


    房玄齡歎道:“遺愛,有空多和叔珩走動一下,別整天舞槍弄棒。叔珩,老夫有急事要去見皇上,要不你先去家裏,老夫回來再說話。”


    張煥笑道:“大人有事盡管自去,改日再來拜訪。”


    房玄齡也不勉強,又叮囑了幾句上了馬車匆匆而去。張煥給房遺愛留下了地址,閑話幾句後就告辭離去。


    房玄齡意外的見到張煥和自家兒子走在一起,心裏也十分喜悅。房遺愛不喜歡學問,整日舞槍弄棒,房玄齡十分生氣。時常和張煥來往,說不定能使房遺愛開始鑽研學問,再者也能見見異母妹妹妙玉。


    房玄齡胡思亂想,不一時就到了皇宮。進了太極殿,卻見長孫無忌也在。見過禮之後,李世民屏退內侍將一張紙遞給了房玄齡。


    “陛下這是何意?”房玄齡見這張紙上全是人名,有些大惑不解。


    “輔機,你給房愛卿說說吧。”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玄齡兄,這件事情要從一個人開始說起,他就是江都張煥。去年的詩詞之爭,房相深知內情,我就不多說了。張煥來到長安之後,被幾個青皮當街毆打,後來萬年縣捕頭也介入進去,要將張煥抓進大牢。所幸的是恰好遇見尉遲敬德將軍,才將張煥救了下來。尉遲將軍將那夥人都抓了起來審問,意外地得知幕後主使是曾經被張煥羞辱過的崔氏兄弟。”


    房玄齡皺眉道:“可是清河崔氏?”


    “不錯,乃是崔伯顏的倆個孫子。”


    “輔機兄請繼續。”


    “崔氏兄弟並未直接去找萬年縣李維,而是去拜托了東宮千牛賀蘭楚石。賀蘭楚石就隨便派了個下人給萬年縣捕頭劉魁兒帶了個信,結果劉魁兒就夥同那幾個青皮一起對付張煥。得到審問結果後,皇上見張煥沒什麽大礙,又牽扯到東宮的人,就隱忍了下來,隻是將那幾個青皮和幾個衙役發配到了遼東。”


    房玄齡問道:“賀蘭楚石可知道要對付什麽人?”


    “據了解,賀蘭楚石並不知道要對付的人是張煥,這也是皇上暫時不追究他的原因之一。後來的驛館事件,多虧了尉遲敬德將軍當機立斷斬殺一人,才沒將事態擴大。尉遲將軍那次抓了不少人,經過審問再次發現,幕後主使又是崔氏兄弟,不過這次還多了另外幾家的子弟。”


    房玄齡再次皺皺眉:“那次的事情,據老夫所知是一幫寒門士子為了維護張煥,才和那夥人發生衝突的。”


    長孫無忌道:“不錯。那些世家子到處敗壞張煥的名聲,後來又糾集了一幫人衝擊驛館,目的就是讓張煥莫名其妙擔上罪名。所幸張煥及時出現,穩住了寒門學子們的情緒,直到尉遲將軍趕到穩住了局勢。”


    房玄齡一臉疑惑:“這兩件事和這份名單有什麽關係?”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尉遲將軍所抓的人裏麵,有一個範陽盧氏的子弟,他為了脫罪供出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就是本次科舉會有人作弊,目的是大量錄取世家子弟,其數量會遠遠大於往年。玄齡兄也知道,本次科舉計劃進士科錄取三十人,明經科錄取四十人。可根據那人的說法,進士科二十人之中,寒門學子隻怕不會多於五個!明經科進士地位很低,那些人似乎不屑於做手腳。”


    李世民沉聲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根據那人的描述,朕將本次參加科舉的世家子弟全部列了一份名單,剔除了部分人之後,剩下的就是房愛卿看到的這些人。”


    房玄齡訝然道:“孔大人清正嚴明,不可能做這種事吧?”


    長孫無忌道:“孔大人確實清正嚴明,不過玄齡兄也別忘了,孔大人最重門第,除了張煥那樣名聲大噪的寒門士子,孔大人始終是會向世家子弟傾斜的,所以孔大人難免不被他人所惑。”


    “副主考崔康會出問題?”


    “不錯,隻是皇上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份名單的真實性,所以將我和玄齡兄找來,商議一下怎麽辦。”


    房玄齡眉頭緊鎖,沉思許久才道:“臣以為,應該防患於未然,趁著事情尚未發生,撤換掉崔康,取消他的取士資格!”


    李世民道:“一絲證據都無,忽然撤換掉副主考,豈不是明擺的告訴天下人,本次科舉有人舞弊。這樣的話,孔大人就不會答應。”


    長孫無忌道:“微臣倒是有個法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世民笑道:“輔機但說無妨。”


    “微臣以為,不如使用欲擒故縱之計!放手讓崔康等人去做,等到名單上報之後,若是無異常便好,一旦真有舞弊之事,皇上可以先不理會全部照準。等到皇榜發布的時候,再將有人舞弊的消息放出去,寒門士子們必定怒不可遏,到那時候,皇上再順水推舟重新閱卷甚至重新開考,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房玄齡點頭道:“輔機兄這法子果然可行,隻是如此一來,孔大人的名聲豈不受損?孔大人雖然注重門第,不過卻是個正經的君子,這樣做孔大人麵子上須過不去。”


    長孫無忌正色道:“若是此時製止這件事,即使隻是撤換掉崔康,孔大人名聲也會受損!再者,我朝建立以來,尚無科舉舞弊案發生,這次將事情鬧到天下皆知,既能起到警示後人的作用,又能震懾某些人!”


    “房愛卿不必擔心,事了之後,朕會給孔大人一個公道。”


    房玄齡見李世民也發了話,隻好點點頭默認了這個方法。


    李世民征戰天下的時候,就建立起了一個不算完善的情報網,名曰秦王諜報司。後來天下平定之後,這個諜報司改名為長安諜報司,如今掌握在李世民最信任的長孫無忌手中。雖然準備行欲擒故縱之計,不過李世民仍舊吩咐長孫無忌加派諜報司的人手,爭取先得到崔康舞弊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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