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暮人就打了通電話給代理執行長明石。“明石叔叔,是我。”


    電話那頭,已準備就寢的明石,聲音顯得訝異,“暮人少爺……”


    “明石叔叔,我知道已經很晚了,但是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聽他語氣緊急,明石不覺緊張起來。“發什麽事了嗎?”


    暮人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嚴肅,連忙解釋;“不是公司的事。”


    “咦?”明石一怔,“那麽是……”


    “我想請明石叔叔幫我查一名職員的住址。”他說。


    明石在京王建設裏位高權重,當然也掌控人事資料,透過人事資料建檔,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知道每個員工的基本資料。


    “誰?”


    “西新宿工務部的音無美紀。”


    “音無美紀嗎?”明石頓了頓,“你等我一下,我開個電腦。”


    “麻煩你了。”


    “哪裏的話,不過,”明石疑惑的問:“你為什麽這麽晚了還……”


    “我有話要跟她說。”他打斷了明石,也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答答鍵盤聲。


    “星期一不能說嗎?”明石問。


    “星期一我就到輕井澤去了,而且,”他坦率承認:“我等不及要對她說。”


    聽他這麽說,明石笑了笑,“聽起來,她似乎是個很重要的職員。”


    “是的。”他說。


    “音無美紀……有了。”明石找到了美紀的人事檔案,“要不要拿筆抄一下?”


    “你念。”記個地址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根本不需要紙筆。


    “西新宿三丁目25—8乙花園公寓三樓之一。”明石說著,“應該在西新宿工務部附近。”


    “我知道了,謝謝你,打擾你休息,真抱歉。”


    “暮人少爺,很晚了,你確定你現在要過去?”明石給他理性的建議,“也許明天再去比較好。”


    他忖了一下,“我會再想想,再見。”


    “再見。”


    掛斷電話,暮人坐在電話邊思索了一會兒。明石說得一點都沒錯,現在已經快十點了,等他洗完澡再趕過去,最快也要十一點。十一點去打擾人家,妥當嗎?


    他不知道她是獨居、跟家人同住,還是有室友?但不管是一個人、兩個人還是三個人,他一個大男人在此時登門拜訪,都不是件合乎禮儀的事。


    隻是,真要等到明天嗎?


    該死,他又陷入了理性及感性的交戰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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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是洗了個澡,沉澱了一下,暮人還是作了一個不怎麽理性的決定——現在就去。


    如果他現在不去,他整晚都別想睡覺,因為他的腦海裏會不斷不斷地出現她眼泛淚光、楚楚可憐的模樣。騎著車,他來到了花園公寓的樓下。誠如她所說,她確實住在公司附近,因為這裏離公司隻需要十分鍾的步行路程。


    這是棟老式公寓,沒有新穎的外觀,更沒有所謂的門禁。


    他將機車停妥,上了樓。來到三樓一室前,他突然緊張起來。


    要敲門了嗎?來應門的會是誰?是她的家人或室友的話,他該說什麽?如果是她,她會不會關上門,什麽部不聽?


    老天,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了異性傷腦筋。


    赤川暮人,你是膽小鬼嗎?人家一個女孩子家敢勇敢地抱住你,你卻連敲門的勇氣都沒有?赤川暮人,你不是這麽沒種吧?


    不,他當然不是膽小鬼,更不是沒種。小時候被高大的美國同學指著鼻子罵黃猴子時,他沒有躲避,沒有息事寧人,而是勇敢地反擊。


    他赤川暮人從來就不是膽小鬼,從來不是。


    伸出手,他毅然地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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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美紀的眼淚流了又幹,幹了又流,怎麽都停止不了這樣的循環。


    她覺得自己的心碎了,而且是毫無縫合的可能。


    生平第一次丟掉了女性的自尊及矜持,向喜歡的男人告白,卻是落得如此悲哀的下場。她想,就算她終有一天能恢複平靜,重拾笑容,卻還是忘不了他當時是多麽決絕的拿開她的手……


    天啊,她為什麽那麽蠢?為什麽要那麽做、那麽說?她還有臉見他嗎?要是他在她麵前露出了困擾的、尷尬的表情,她該如何?如果時間能倒退到幾個小時前,她還會下同樣的決定嗎?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隱隱約約地,她聽到了敲門聲。初時,她以為是鄰居的門在叩叩的響著,但再仔細一聽,那聲音似乎是從她前門傳來。


    她翻身坐起,看了床頭的鬧鍾。十一點十八分?誰敲她的門?


    不管是誰,她知道自己都必須去看一看。雖然這敲門聲不急,但看來會持續——如果她不應門的話。


    走出房間,來到門口,她透過門孔一看,陡地一驚。


    她沒看錯吧?外麵的人是……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敲她的門?他怎麽知道她的住處?他……他不是在兩個多小時前拒絕了她?不自覺地,她退後了兩步——


    像是聽到了聲響,敲門聲停了。


    “抱歉,那麽晚還來打擾。”門外傳來低沉的、熟悉的聲音,“請問音無美紀小姐住這裏嗎?”


    她微張著嘴想回答,喉嚨卻幹澀不已。


    他找她做什麽?因為她那時哭了?因為他有罪惡感?不,不關他的事,他有拒絕她的權利,不須向她致歉。


    “有人在嗎?”他續問。


    她望著門,動也不動地。他會走嗎?如果她一直不回應他的話……


    此時,門外也安靜下來。就這樣,她沉默著,他也是。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輕輕歎息。她想,他要走了吧?


    她應該鬆了一口氣的,但不知為何,她的心髒莫名的揪疼起來。


    她抓著胸口,痛得再度流下眼淚。一個忍不住,她發出了啜泣的聲音。


    “音無?音無美紀?”門外,暮人清楚的聽見了屋裏啜泣的聲音。


    那聲音非常的近,就在門的另一邊。他非常確定那是她,而這也讓他間接的判斷出一件事——她一個人住。


    老天,她無助又傷心的啜泣在此時讓他分外的自責,心疼。


    “你開門好嗎?”他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門裏,美紀壓抑著哭聲,卻難掩傷心的情緒。她想對他說“你什麽都不必說了”,但她發不出聲音。


    “你還在哭嗎?”暮人貼著門,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對不起?她此刻最不想聽見的恐怕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因為那代表他真的有罪惡感,他真的為了拒絕她而深感內疚。


    他不須自責內疚,更無須道歉。他沒有錯,錯的是不確定他的心意就衝動告白的她。


    “開門,可以嗎?”有些話,他想當麵跟她說,而不是這樣隔著門板。


    他想看見她的表情,看見她的眼睛,他想確定她真正的心意。


    她強忍悲傷,聲音低啞地說:“請你回去吧。”


    終於聽見她的聲音,他鬆了口氣。“不,我不能就這麽回去。”


    “拜托你,讓我保有僅剩的自尊。”說著,她又忍不住低泣。


    聽見她的哭聲,他的心一陣揪緊。


    “很抱歉,我不該讓身為女性的你先……”


    “不要說了。”她打斷了他,既傷心又羞惱,“我現在沒辦法麵對你。”


    “音無……”他能理解她為何說她必須保有僅剩的自尊。


    抱住他、對他說“我喜歡你”,這對她來說,勢必得經過相當的掙紮才能做到。


    “拜托你走,”她哀求著,“請給我時間……”


    “如果我能等,就不會現在來。”他說,“你不見我,我今晚一定會失眠。”


    聽見他這麽說,她心頭一震。


    他有那麽深的罪惡戚嗎?拒絕了她、讓她如此痛苦傷心,他覺得歉疚嗎?因為歉疚,所以他必須立刻見她並向她致歉?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不希望他因為拒絕了她而產生罪惡感,那是不必要的。


    “赤川先生,我已經沒事了,所以你……”


    “如果你真的沒事了,開門吧。”他說,“讓我親眼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事了。”


    她沉默地站在原處,怔望著那扇門。


    門的那邊是他,而她隻要伸出手,打開門栓及門煉就能看見他。


    她是多麽渴望看見他,但此刻的她用什麽臉見他呢?她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對他露出自然的、親切的笑容了。


    “音無?”因為她又沒了聲音,他試探地問:“你還在嗎?”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回答。


    “如果你不開門,我會在這裏等,等到你出來。”他的語氣堅定,“你總得出來的,不是嗎?”


    “赤川先生……”


    “你已經說了你想說的話,公平起見,你是不是也該讓我說我想說的話呢?”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他還有什麽話想說呢?在他拿開她的手時,一切不是都無須言語了嗎?


    “我已經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


    “我不認為你已經明白。”他打斷了她,“為了避免陰錯陽差的誤會,你還是開門吧。”


    聽他的口氣,他是不會輕易放棄並離開的。


    也許她該開門見他,反正她的心已經碎了,不在乎再來一次。


    如果他必須清楚的拒絕她,或讓她知道他拒絕的理由,那麽她就該讓自己對他徹底死心。下定決心,她咬著唇片,強忍住淚,毅然決然地拿掉門煉,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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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等到她打開門,暮人露出了喜色。但當他看見她兩眼紅腫,明顯已經哭了很久的時候,他的心又一緊。


    “很抱歉。”他說。一直以來老是“抱歉”不離口的是她,但今天晚上,他已經不清楚自己說抱歉的次數了。


    “不,”她彎下腰,深深的一鞠躬,“該說抱歉的是我,我讓你困擾了。”


    “什……”他一怔,望著不再挺起腰杆的她。


    “對你說了那麽冒失的話,又不顧你的感受向你告白,我真的很抱歉,我……”她彎著腰,怕他看見她紅腫的眼。


    她不能哭,不能再哭,因為那會讓他更覺不好意思。


    聽到她提到告白,他微怔。


    “所以那是真的?”他問,“你說喜歡我是真的?”


    她眉心一蹙,更抬不起頭了。


    真的好丟臉,這種丟臉的感覺比起上廁所上到一半,有人開門闖進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請你不要覺得抱歉,你有權利拒絕我。”她說。


    拒絕?他拒絕了她嗎?不,當時他隻是拿開她的手,她就跑了呀。


    “音無。”


    “赤川先生,請你忘了這件事,拜托你。”她說著,眼淚又不聽使喚地落下。


    看見連續幾顆水滴掉落在地上,他知道她又哭了。


    伸出手,他管不了什麽恰不恰當地抓住她的胳臂,然後將她一拉——


    迎上他的目光,美紀覺得羞恥極了。她想忍住淚水,但越是強忍,眼淚就越是泛濫。


    看見她可憐的模樣,暮人覺得胸口一陣抽緊,那感覺像是有一隻手穿透他的胸膛般……那一際,他再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了。她敢抱住他,他為什麽不敢抱住她?


    一陣激流竄過他的身體,他手一扯,將她緊緊地擁住。“我怎麽能忘了?”他聲線低沉地道。


    美紀怔住,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身體僵硬,她的呼吸停頓,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這不是真的,他……他抱住了她?


    “讓你這麽難過,很對不起。”他的話聲溫柔又自責。


    “不,請……請你不要這麽說……”她眉心一擰,淚水不斷地滑落,“這成你的困擾,我……我真的……”


    “別哭……”


    “對不起……”她知道自己的眼淚讓他更自責,但她忍不住。


    此刻,他的雙手是這麽溫暖又有力的擁著她,他的心跳及溫度是那麽清楚的傳達到她身上,她想勇敢且瀟灑地說“沒關係,我很好”,但是她說不出來。


    “別說對不起……”他低下頭,唇片幾乎貼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聲音在耳邊燃燒著,他的氣息是那麽溫熱,而她的眼淚是如此的燙人……


    她從沒想過一句“我喜歡你”會造成如此的局麵,她不知道這樣的告白會讓他們連做同事都尷尬。


    “不,我……我真的很抱歉,我……”她再一次哭了。


    “老天……”他懊惱又無力的一歎,“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對……對……對不起……”她努力壓抑著哭聲。


    “你沒有對不起我。”他將她更用力的擁住,“是我不好,我讓你哭了。”


    “你有權拒絕……”


    “我並沒有拒絕你。”他說。


    聞言,她一怔。


    他剛才說了什麽?他沒有拒絕她?不,他明明在她向他告白的時候,拿開了她的手啊。


    “當時我很驚訝,我沒想到你會對我……”他濃眉一蹙,又是一歎,“我一直對你相當冷淡,我並不像京極那樣討你歡心,我以為你喜歡的是他……”


    “聽到你說那句話時,我真的嚇了一跳,”他溫柔地撫摸她的長發,“你不是耍我的吧?”


    她猛地拾起頭,積極澄清:“當然不是!”


    一迎上他的目光,她又羞得將臉一低。


    他想端起她的臉,但她拒絕了。“不要,我現在不敢看你。”


    “為什麽?”


    “我覺得很丟臉。”盡管眼眶裏的淚水還在打轉著,但她感覺到自己碎裂的心,正一點一點的在修複著。


    “一點都不丟臉,”他溫柔笑歎,“你這麽勇敢倒是讓我很意外。”


    “我……我並不勇敢,隻是衝動……”她怯怯地說。


    “不管是勇敢還是衝動,你讓我覺得很慚愧,”他低聲地說著:“我一個大男人,居然讓女孩子先開了口,真的很……該覺得丟臉的是我。”


    讓她先開了口?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應該早她一步開口嗎?如果他能早一步開口,那麽他想說的是什麽?


    她心頭一悸,不覺緊張起來。


    “我想我對你……”雖然覺得不該讓女方先開口說出那幾個字,但一旦要從他嘴巴說出那幾個字,卻也教他有些靦腆。


    對拘謹又寡言的他來說,那真的不容易。


    “赤川先生,你……”她將臉埋在他胸口,怯怯地問:“你想說的話跟我一樣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是。”


    他確定的、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她心頭一撼。他想說的跟她一樣,那也就是說……他喜歡她?


    她覺得自己的臉發燙著,她想拾起頭來看他,但又怕他看見她此刻雀躍欣喜的表情。


    她以為自己被拒絕了,她以為他們之間連同事都快沒得做了,但現在他卻告訴她,他喜歡她,沒有拒絕她?老天,這一定是夢……


    “我以為你拒絕我了,我……”她在他胸口喃喃道。


    “為什麽?”


    “因為你拿開了我的手。”她麵紅耳赤地說。


    “拿開你的手?”他微頓,旋即明白她指的是什麽,“你是說……”


    “你……你不讓我抱你……”這話說來真教她害羞,“我覺得好糗……”


    聽完,他撇唇一笑。


    他捧起她的臉,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羞澀地看著他,嬌羞可人。


    “我不是不讓你抱……”他深情凝視著她,雖然表情還是有點嚴肅,“隻是我突然想到我一身汗臭味,所以……”


    她一怔,“隻是那樣?”


    他點頭,然後蹙起眉頭,以玩笑的口吻問道:“你怎麽受得了?”


    “我喜歡啊。”她不加思索地說。


    他微怔,“什麽?”喜歡汗臭味?不會吧?


    “我根本不在乎。”她說,“對我來說,那是一種陽剛的、男性的、認真的,讓人覺得安心可靠的味道。”


    聞言,他訝異地道:“我以為女生都討厭一身汗味的臭男人。”


    “你不是臭男人。”她怯怯地望著他,聲線軟軟地說:“我從來不覺得勞力工作者是臭男人……”


    聽完她這番話,暮人越覺她是個特別的、溫柔的、讓人感到驚訝的女孩。


    她不像有些女孩目光短淺,隻看表麵及眼前,縱使在她麵前的他是個普通的、基層的勞動工作者,她卻毫不在意的接近他,甚至是主動示愛。


    想到自己差點就誤會她是個心猿意馬,坐這山望那山的輕浮女性,他不覺深深懊悔。


    他的胸口奔騰著一陣難忍的激動,“音無……”雙臂一箍,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她一震,驚羞地開口:“赤川先生……”


    事情的發展,突然之間有了這般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真的讓她有點措手不及且難以置信。


    總是冷淡又嚴肅的他,居然也有這麽激動感性的一麵?


    在他的臂彎裏,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熾熱的內在。外表冷漠的他,其實有著熱情的靈魂……


    她閉上雙眼,隻覺得一陣地轉天旋,她想,一定是因為他的擁抱太火熱了。


    突然,她兩腿一軟——


    “音無?”發現她整個人往下一滑,暮人連忙抓住她。


    看她神情疲倦卻麵帶著幸福的笑容,他一怔。“你怎麽了?”


    她眨眨眼睛,笑睇著他。“我好想睡覺……”


    他微愣,“什麽?”睡覺?難道他說話像在唱催眠曲?


    “我睡不著,”她蹙眉苦笑,模樣很惹人憐惜,“我擔心你誤會我跟京極先生的關係,所以一直一直睡不著,現在我……我放心了……”


    他溫柔地睇著她,淡淡一笑。“那麽,你現在可以安心的睡了。”


    “是啊……”她眼神迷迷蒙蒙地一笑。


    看著這樣的她,暮人情難自禁地低下頭,在她唇上溫柔地一吻。


    她先是驚訝地看著他,然後嬌怯地笑笑,軟軟地靠在他胸前,“你要走了嗎?”


    “如果你要我走的話……”他說。


    這話帶著試探,但其實他並沒有其它用意。


    他想留下來,可是絕不是因為他有何企圖:他隻是不想這麽快就跟她分開,尤其是在兩人誤會冰釋,互訴衷情之後。


    她望著他,害羞卻又勇敢地說:“不,我不要你走。”


    他深情注視著她,勾唇一笑。


    微彎下腰,他將她攔腰抱起,步履輕鬆又緩慢地走進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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