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教堂裏為數不多的蠟燭全部熄滅了,隻剩一盞吊燈散發微弱的光芒,忽隱忽現的景象令這片區域看起來更加陰森可怖。


    粘稠的濕氣從外向裏飄散,又有一股甜膩似糖的氣息從四麵八方傳來,尤安打了個噴嚏。


    冰霜蔓延到了禱告台上,若有若無的低語從無法被理解的角度傳蕩在耳邊,輕柔的語氣如同母親對孩子最誠摯的愛,教人心防失守,融化在虛假的蜜糖之中。


    黑色的霧氣終於如同濃煙一般從甬道滾滾蔓延,徹底消失了整個教堂的光芒,如同硫酸腐蝕物體的“刺啦刺啦”,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被吞噬。


    在極致的靜謐之中,屠夫把他的菜刀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輕輕摩擦,似乎是想讓它更鋒利一些。


    尤安勾動了幾句沒有麵孔的傀儡,躲在黑庭巨像身後,不甘輕舉妄動。


    屠夫緩緩說道:“他來了。”


    驚惶霧,蛇落的招牌。


    驚惶霧籠罩之處,即為地上神國。


    “嚓嚓嚓。”屠夫磨刀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無疑暴露出了他的緊張與恐懼。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快的回憶,眼神越來越狠辣,刀芒也越來越亮。


    他的身邊冒出了些許的汙垢的血氣,抵消了部分的驚惶霧。但這無濟於事,驚惶霧無視任何防禦,直接侵蝕靈魂和情緒。


    屠夫知道自己再不做出抵抗就會死,一刀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劇烈的疼痛令他一陣恍惚,然後清醒了許多,但他的靈魂已經發出了哀鳴。


    驚惶霧侵入了他的靈魂,化作了無數的小蛇兒在撕咬。


    屠夫掏出了一張泛黃的紙券,輸入了少些的魔力,暖白色的光芒籠罩在他周身,驅逐了所有的負麵效果。


    相比於苦苦支撐的屠夫,尤安的狀態還算好。


    他周身籠罩了屬於神靈的光澤,亮白色的氣息足以抵抗驚惶霧的侵蝕。


    同為序列,他勉強可以抵禦蛇落特有的破防能力,但他的序列權柄還沒能完全拿到,落敗也隻是時間問題。


    蛇落在現在體現了它無比恐怖的殺傷能力。


    沒有任何防禦在蛇落麵前是有用的。


    序列中最高殺傷的武器從來都不是浪得虛名。


    “薑秦,你沒有殺我的理由!”尤安大聲喊道。


    無人回應他,隻有驚惶霧實質化的幾條小巧的蛇兒向他逼近。


    黑庭巨像依舊在吃披薩,當他看到了那幾條蛇兒時,饒有興趣地逗弄了一下,然後被狠狠的咬了一口,毒素瞬間入體,麻痹了他半個身體。


    “屠夫,怎麽辦?”尤安問道。


    “打,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屠夫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穩定,他圓溜溜的眼睛裏已經被血液充滿,提著那把滿是汙垢的菜刀切斷了幾條逼近的小蛇。


    尤安做了一個瘋狂的舉動,他把手上的絲線強行浸入黑庭巨像的身體,企圖直接使用傀儡師的能力控製黑庭之主。


    “是我創造了你,聽我的命令!”尤安大聲吼道。


    於是,奇跡出現了,尤安很明白這是必然的。


    他身邊總是伴隨著奇跡。


    黑庭巨像突然僵住了,然後順著尤安絲線的牽扯,拔出了旁邊的一根巨大的長矛,一股湮滅的氣息震散了驚惶霧,那些蛇兒都忌憚地吐著信子,不敢輕舉妄動。


    “終於成功了。”尤安氣喘籲籲的說道。


    “你看,我說了隻憑這些霧氣是殺不了他的。”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甬道裏傳出。


    “驚惶霧還沒有被徹底釋放,我隻是不希望一個操作不當把邊陲市給毀了,畢竟這東西有劇毒,普通人可承受不了。”


    甬道裏都出了一男一女,一個提著刀氣勢洶洶,另一個如同漫步雍容典雅。


    相比於養母薑若若,薑秦明顯更適合蛇落這柄有進無退的武器。曾經把薑若若逼近絕境的尤安和屠夫現在完全不是薑秦的對手。


    “尤安,我記得你以前沒有這麽弱,你曾經那兩個傀儡呢?那東西可是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啊,十年前他們在我身上留下的傷痕到現在可都在。”


    薑秦褪下上衣,健碩的身體上,有一條暗色疤痕。


    尤安讚歎道:“你確實比薑若若強太多了,相比於那些異類,那些神靈,你才是本世紀最大的反派,最大的惡徒,最大的魔王。”


    薑秦沒有再廢話,隻是提著刀飛速向他襲去,作為世界規則直接欽定的刀術大師,隻要他還握著蛇落,就沒人能在純粹的技藝上擊敗他。


    不過黑庭巨像的巨大長矛立刻插在他的必經之路,它把尤安護在了身後。


    “薑秦先生,你沒有殺我的理由。”尤安繼續說道。


    “你是怎麽敢說出這些話的?”薑秦一刀劈斷了黑色長矛,但長矛並非由實體構造,它快速重塑之後,又一次的被黑庭巨響揮動,薑秦不得不抽身後退。


    尤安有些慈悲的說道:“你又沒有想過,你為什麽會被收養?你當時隻是個路邊沒人要的剛出生的嬰兒,薑若若那麽冷漠,怎麽偏偏會收養你。她的動機並不純粹,甚至可以說是惡毒!”


    “這是什麽,你在招安我?你在感化我?”


    薑秦氣樂了,驚惶霧開始匯聚成一條黑色的大蟒,它立刻就纏繞住了黑庭巨像,兩個巨大的生物開始纏鬥起來。


    他趁機揮動蛇落,切斷了無形的尤安用來控製黑庭巨像的絲線。


    “不論如何,先把你寫成八段兒後,剩下咱們再慢慢聊。”


    黑庭巨像失去尤安控製後立刻雙手拍地示意自己認輸,然後就不動彈了。


    薑秦獰笑著逼近尤安,他身後是黑色粘稠的驚惶霧,手上是淬了毒的長刀,無數的蛇兒為他讓開道路,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暗中的君主。


    “你殺不了我,我是救世主,現在不是我該死的時機,蛇落再鋒利也不可能抹殺我的生機。它隻是有切割的能力而不是斬殺。”


    “沒關係,我會把你細細的切成八段,然後分別沉默在世界各地,七十年後,本世紀結束,你總該死了。”


    尤安沒有躲避,他甚至迎著薑秦而去。


    “但前提是你能碰得到我,你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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